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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士兵们把我抓住。我最後看到的影像就是阿可奇双眼发光、手指指向我
的样子,以及凯曼泪流满面的神情。士兵们将他们的手盖上我的眼皮,在我无声饮
泣的时候挖走我的视觉。
“突然间,我感觉到一双手将某个东西放在我的掌心上。那是凯曼,他将我被
挖出的双眼推向我嘴边,让我吞下它们,以免被他们糟蹋。
“风势更加狂烈,我听到大臣们做鸟兽散的声音,有些咳嗽、有些哭泣。女王
在请求她的臣下平静下来。我转身搜寻玛凯,感到她的双手搁在我的肩头,头发拂
过我的脸颊。
“‘现在就烧死她们!’国王说。
“‘不,那太快了。’女王说:‘先让她们受罪吧。’
“我们被押解下去,绑在一起,独自被遗留在牢房的地板上。
“当晚精灵们几乎要把皇宫给掀了,但国王与女王哄慰人民说,只要第二天清
晨一到,所有的邪恶都会被逐出王国,要他们毋庸害怕。让精灵恶搞一夜就是。
“最後终於安静下来,我们沉默地躺著,只剩下国王与女王是清醒的。即使是
我们的守卫也睡著了。
“这就是我生命的最後几小时,我想著,玛凯受的苦会比我更多,因为她要目
睹我被烧死,我无法看见她,而她连叫都没办法叫!她枕著我的胸口入睡,时间分
秒地流逝。
“距离早晨三小时的时候,我听见某种暴力的声音。守卫凄厉叫喊著,然後倒
下来,他们被杀死了。玛凯也被惊动起来。我听见门锁被拉开、敲碎,然後我听见
玛凯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某个东西潜进牢房。根据我还保有的直觉力,我知道那是凯曼。他割开捆绑
我们的绳索,握住我的双手。但我觉得那不像是凯曼……终於我搞懂了。‘他们改
变了你,他们对你下手!’
“‘没错。’他说。他的声音充满狂怒与苦涩,某种非人的特质进入他的嗓音。
‘为了加以测试,他们就下手了;为了看看你们说的是否正确,他们把那邪恶灌入
我的体内。’看起来他正在哭泣,粗鲁的抽泣声从他身上发出。我感受到从他手指
传来的强大力量,虽然他不想伤到我,还是难以避免。
“‘哦,凯曼!’我哭著说:‘那些你尽力服侍的家伙竟然如此荼毒你!’
“‘听我说,女巫们,’他的声音类似愤怒的饕餮:‘你要选择在无知人民眼
前被烧死,还是起来对抗这邪恶的东西?除了同等力量的战士,还有谁能阻止一个
狂暴的剑客?女巫们,既然他们对我下手,我能否也改造你们?’
“我往後退缩,但他不让我走。我不知道而是否可行,只知道自己不想如此。
“‘我知道,玛赫特。但是他们会造出一个吸血鬼教团,除非我们打倒他们。
除了变得和他们一样有力,否则怎可能打败他们?’
“‘不要,我宁可死!’我想到那等候我的熊熊火焰……但是,不行,这是不
可饶恕的罪恶。明天我就要前往我母亲的所在,永远离开人世,没有任何力量能够
留住我。
“‘你呢,玛凯?你是否愿意实现自己的咒文?还是就一走了之,不顾那些搞
砸了你们的精灵?’
“风势嚎叫著扫过皇宫。我听到外面的门摆动摇曳,沙士吹向墙壁,仆人们跑
向通道,沉睡者被惊醒。我听到自己深爱的精灵们以非人世的声音造出这阴风怒吼
的景观。
“但我告诉他们,我不愿意让那邪恶进入我。
“虽然我跪在那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找到勇气坦然赴死,但我知道那魔法又悄
悄成立。正当精灵们翻云声雨时,玛凯已经下定决心。我伸出手来触摸他们两人交
缠如情人的模样,试图分开他们。凯曼把我打昏。
“几分钟经过,精灵们在黑暗中啜泣。他们比我先知道最後的结果,风势逐渐
减缓,黑暗中只留下一声轻叹。皇宫恢复平静。
“我姊姊的手掌触摸我,我听见类似笑声的声音。没有舌头还能够发笑吗?我
只知道打从出生以来我们就彼此相属,身为彼此的镜中投影;虽然有一双躯体,但
却只有同一个灵魂。我独自坐在黑暗闷热的牢房,打从出生以来首次体验到我与姐
姐化为不同的生命体。然後我感到她的嘴凑向我的喉咙,她咬得我发痛。凯曼以刀
子帮她,然後就是一片晕眩。
“那神圣无比的时刻!我瞥见动人的银色天空,我姊姊在我眼前微笑。当雨势
下落,她高举双臂,我们一起在雨中翩然起舞。我们的族人也都在场。我们的赤足
踏著湿润草地。当雷声响起、闪电划破天际,似乎我们的痛苦都已被释放。我们全
身浸湿,跑到山洞里去,电亮一盏古灯看著洞穴的壁画:那是所有女巫的成品。就
在雨势的伴奏中,我们看著壁画内的女巫朝著夜月狂舞而迷失了自己。
“凯曼与我姊姊轮流喂我黑暗之血。你们可知道那对於一个失明的人有何影响?
在类似煤气灯光量的氤酝中,发亮的光炬勾画出以微弱脉动所形成的周遭轮廓,类
似於我们遭受强光洗礼後、闭上眼睛看到的事後意象。
“我可以在黑暗中移动且视物!我往前移动,印证自己的想法。门口,墙壁,
走廊,一眨眼後就出现微弱的路径图。
“然而,夜晚从未如许寂静,所有的非人类声息都已然失去踪影。精灵们已经
全体离去。
“从此我未曾再听到或看到精灵。是有看过一些死去的鬼魂,但是精灵已经一
去不返。
“然而,在刚开始的几小时、甚至几个夜晚,我还不了解自己已被精灵弃置。
“因为我被无数的事物震慑,让我充满喜悦或哀伤。
“早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如同国王与女王那样躲在阴暗的坟墓内。凯曼带我
们到他父亲的坟墓。当时我首次喝下人类的鲜血,体会到让女王与国王羞耻脸红的
无比高潮。但我还不敢从猎物身上盗取双眼,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样可行。
“直到第五个夜晚,我才那样做,方才真正以一个吸血鬼的视野看这个世界。
“我们从首都往北方移动。在每个地方凯曼都制造出新的同类,告诉他们要奋
起反抗女王与国王,因为他们宣称这黑暗礼物是专属他们独家拥有:这是他们无数
谎言中最恶劣的一个。
“那些夜晚的凯曼充满复仇的怒火,任谁索求黑暗的礼物他都不吝给予,即使
他因此衰弱无比,几乎走都走不动。他发誓一定要给予国王与女王一群旗鼓相当的
敌手。在那些夜晚到底培植了多少个吸血族?而他们又各自生养繁殖了多少後代,
因此掀起凯曼所梦想的神魔大战?
“然而,我们第一次的反叛与逃离终究要失败。没多久以後,我们三个我、
玛凯与凯曼就永远分离。
“国王与女王惊恐於凯曼的背叛,深怕他已经给予我们黑暗赠礼,于是派出能
够日夜追踪的士兵。由於我们贪婪地为新生的自己猎血,行踪极为容易被发觉,遍
布小村落、河堤,以及山脉中的聚落。
“就在逃出皇宫的数夜之後,我们在萨美拉被群暴民追捕到。当时距离海边已
经不到两晚的行程。
“只要我们跨过海洋,一直都在一起,世界又在我们的眼前再生。我们穷凶极
亚地爱著彼此,在月光下一交换所有的秘辛与心事。
“就在塞加拉,陷阱正等著我们。虽然凯曼勉力杀出一条通路,仍无法及时搭
救我们,只好躲到山中伺机而动。
“玛凯因为我被他们包围。正如你们在梦中所见,我的眼睛又被他们挖出。如
今我们生怕火焰会杀死我们,只能祈祷所有的无形之物帮助我们成就最後的解脱。
“但是国王与女王不敢摧毁我们的身体。他们相信玛凯所说的,关於精灵阿曼
感染在我们每一个当中的说法。只要我们任一个感受到痛苦,他们也会感应到。当
然而并非如此,但是我们怎麽知道呢?
“我告诉过你们,我们就被放在石棺中,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漂流在海面上。
那些木舟就是为了长途旅程而造。透过盲目的双眼我依稀看见这些,从士兵的心中
我读取出他们的计划。我知道凯曼是追不上我们的,因为他们日夜赶路,而他只能
在夜间行旅。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飘流在汪洋大海。有十个夜晚,我只能任由木舟带
领我飘荡。饥饿与恐惧将我生吞活剥,唯恐船只沉下海底,我永远被囚禁在石棺里
面,但又死不了。幸好没有这麽惨,最後我在非洲东岸著陆。一登岸之後我就开始
寻找玛凯,横跨到大陆的西岸。
“无数个世纪以来,我漂流在不同的大陆,只为了寻找她。我到过北欧的崎岖
海岸,直达最北角只有冰雪遍布的北冰洋。无论如何每当一趟旅程结束之後,我总
会回到我的村落。等一下我会告诉你们这一部份的故事,这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不过,那些年来我弃绝埃及,完全不理会女王与国王的存在。
“许多年後我才知晓,原来女王与国王为了符合他们的变形,塑造出一个新兴
宗教,改写奥赛瑞斯与爱西丝的神话。
“奥赛瑞斯成‘地下冥府的神’。也就是说,国王只会现身於黑夜。女王化身
为爱西丝:捡拾她丈夫被支解的尸骨,并将他带回人世。
“你们在黎斯特的书中都看到马瑞斯告诉他的这些事迹。那个版本就是母后与
父王如何在埃及的山上神殿大兴血之祭典,持续到耶稣基督的纪元方休。
“你们也在故事中看到凯曼的反叛终於成功:他所培养出的另一批吸血鬼起来
反抗母后与父王,演变成全世界的吸血一族大内战。阿可奇将这些故事告诉马瑞斯,
而他又传给黎斯特。
“在早先的世代,‘双胞胎传奇’经由那些亲眼目睹我们的部族遭到大屠杀,
逮捕我们的埃及士兵口述,甚至以埃及文写在日後的文献。他们深信有朝一日玛凯
必然回返,并打倒母后。随著母后的灭亡,全世界的吸血一族也随之绝种。
“曾经发生的这些事迹我都不知情,也没有撞见过,因为我已经早就没有接触
这些人与事。
“直到三千年後我才独自来到埃及,佯装成一个身裹黑衣的匿名人物,看到母
后与父王的模样:两尊静止不动的雕像,只有喉咙与脸孔暴露出来。一些年幼的吸
血鬼前来哀求那些教士般的同类,想要一掬太古的圣血。
“那个年轻的吸血教士告诉我,如果我想要饮取圣血,就得到长者那里宣称我
的纯洁与奉献之心,表示我并非浪荡之徒,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私欲。听到这番话
我只能大笑数声。
“然而,站在那两个东西前面可真是恐怖,就算我轻声呼唤他们的名字,他们
还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教士告诉我,自从大家有记忆以来,他们就是这副德性,到头来也没有人可
以确定起源的神话是否属实。我们这些最古老的儿女只是被称呼为散播叛徒种子的
‘首代血族’,没有人记得‘双胞胎传奇’,更没有人记得凯曼、玛赫特,或是玛
凯的名字。
“直到一千年後,我才又看到母后与父王。当时他们被那个亚历山卓城的疯狂
长老放在大太阳下想要销毁他们,那就是黎斯特在他的书中说的〈壮大焚烧事件〉。
当时他们只是晒成古铜色泽,变得无比强壮。正因为我们白天都在沉睡,所以随着
岁月流逝,会愈来愈不怕阳光。
“然而,在那几个白昼时辰,全世界的一大半吸血鬼的化为火焰。很古老的那
些只是承受痛楚,且皮肤变暗。我心爱的艾力克当时只有一千岁,我们一起住在印
度,他烧得可严重了,花了我不少的血液来医治他。我自己也只是皮肤变黑,只是
有好几晚还是痛楚难当。这样子倒有个边际效益:日後当我混迹人群,皮肤变暗反
而比较容易些。
“许多个世纪过後,当我厌烦自己苍白的皮肤时,我会找个地方晒太阳。或许
又该这么做了。
“然而,第一次发生时,我无比困惑。为何我会看到火光,听见许多人销亡时
的哀泣包括那些我亲手培育出的锺爱雏儿!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死於这场灾难。
“于是我从印度来到埃及,那个我向来厌恶的地方。也就是在那里,我听到马
瑞斯的传说:一个年轻的罗马吸血鬼,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他们说,他把母后与父
王的身体偷走,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于是没有人可以把他们送到太阳底下焚烧,我
们也就安全了。
“要找到马瑞斯不是难事。我告诉过你们,在早先的时候,我们什么也听不见
;但是年岁渐增之後,我们可以轻易听见年幼者的心念,仿佛他们就是人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