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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毁殆尽!
起先,她根本不敢相信。等到她真切地看到,没错,砖头上到处都是黑色的焦
纹,窗户全都震碎了,没有任何一片完整的玻璃残存下来。耶稣基督,她怏要哭出
来了。她把车子往前推进,紧咬着嘴唇,直到她尝到自己的鲜血。看看这片光景,
究竟是谁乾的?玻璃碎片撒满整个草坪,甚至连树上都是。整个地方都以某种人类
不可儿的状态闪闪发亮着,就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恐怖圣诞夜的装饰成果。还有那
木头烧焦的臭味,缭绕在每一处。
她几乎要哭喊尖叫出来,不过她刚好听见某个声音。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
杀手教过她聆听的那种不死族之音。有个不死者就在里面。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耶,真的有个不死者在里面。不管如何,她就是
要进去一瞧。没错,是有个人在里面。她多走几步,在枯萎中的脚步声非常显明。
没有灯光,不过里面的确有东西在移动,它也知道她正要进去。就在她心惊胆颤地
举步欲进,有个人从里面窜到前面。一个不死者和她四目相对。
赞美天主,她悄声说道。他可不是那种穿着叁件式西装的呆头鹅,他是个少年,
当他被变成不死族时,大概只大她两岁左右。而且,他看起来真的非常独到。譬如
说,他那双银色的眼眸,以及剪裁漂亮的灰色短发。在一个少年的身上,这些特质
真是不得了。他大概有六尺高,身材织瘦,看上去非常优雅。他的眼神冷冽,衬映
着过度白晰的肤色:穿着是一件暗褐色的套头毛衣,时髦的棕色皮外套与长裤,一
点都不像那种机车骑士的皮衣。这家夥真是个天生的领袖,而目长得比任河一个她
见过的不死族都来得诱人。
『进来里面,』他嘶声说着:『快一点!』
她很不得飞跃那些阶梯。空气中弥漫着尘埃,让她的眼睛发痛,呛咳起来。有
半个庭园倒塌了,她小心地走入廊道。有些阶梯已经不见了,头上的屋顶整个敞开。
吊灯整个垮下来,布满弹痕。这个地方简直鬼魅幢幢,像是个古老的鬼屋。
那个不死族正在类似客厅的地方,从一片烧焦的家具残骸中踢出一条通道。他
看上去非常震怒。
『珍克斯宝贝,嗯?』他丢出一抹虚假的古怪笑容,闪露出他珍珠白的牙齿,
包括那对小小的獠牙。『你迷路了,是吧?』
好极了,另一个类似於戴维斯的读心者,而且带有异国口音。
『没错,怎麽着?』她说。让她讶异的是,就像是他丢了一颗球给她,她的心
灵接住他的名字:罗兰。真是一个古典的名字,很有法国味。
『待在那裹不要动!珍克斯宝贝。』他的口音八成也是法国腔:『这栋聚会所
本来有叁个同族,其中两个被烧毁了。警察无法检视那些残骸,但是如果你不慎踩
到他们!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基督!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就在大厅後面就有一具残骸,看起来是一套半烧焦
的西装,隐约浮现出人形的轮廓。不过,她自己就可以嗅出来,曾经有个不死族就
在那个只剩下残馀衣物的容器内。就在衣物的中央,有一团像是膏脂与粉末的东西。
滑稽的是,衬衫的袖子竟然还好端端地从外套袖口伸出来。那可能曾经是一套叁件
式西装。
她觉得作呕。当你已经死去,还会感到呕心吗?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万一那
个肇事的东西又回来了呢?不朽,去他的!
『不要移动,』那个不死族对她说:『我们会尽远离开,一起动身。』
『现在就走,好吧?』天杀的,她正在发抖。这就是他们说的、冒冷汗的滋味。
他找到一个锡盒,正从里面拿出没有被烧掉的钞票。
『嘿,老兄,我要走入了。』她感觉到周围的那股异物,无关乎地板上的那国
烧毁。她想着位於达拉所与奥克拉荷马、同样被烧毁的聚会所,以及消夫无踪的獠
牙帮。他感应到了,看得出来。他的脸变得柔和,非常可爱。他丢下那盒子!迅速
地跑向她,快得让她更加害怕。
『没错,我亲爱的,』他以美妙的声音说着:『所有的聚会所。整个东岸被烧
成一条蜿蜒的电缆线。至於巴黎与柏林的聚会所,也没有任何音讯。』
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前门。
『到底是谁乾的?』她说。
『天晓得,亲爱的。它把所有的聚会所、吸血鬼酒吧,以及各种场子都给毁了。
我们得快点离开,赶快发动车子吧。』
怛是她的脚步猛然一顿。有个东西在那边。她就站在庭院的边角,感受到某个
东西。她不敢再走下去,也不敢回到屋里。
『怎麽回事?』他低语着。
笼罩着那些大树与房子的此地,真是黑暗无伦。所有的东西都像是魔物附身,
而她可以听到某个东西,非常低沈的声音,像是某个呼吸的声音。
『珍克斯宝贝?快走吧!』
『但是要去哪里?』那东西,不管它是什麽,就是一股声音。
『到我们唯一的避难所,到吸血鬼黎斯特的所在。他就在旧金山等着!没有被
伤害。』
『是吗?』她说着,瞪视着眼前的黑暗。『没错,就是去黎斯特那里。』只剩
下十步,珍克斯宝贝,加油,他已经怏要自己开溜了。
『不,给我住手,你这个狗娘养的,不要碰我的机车!』
现在那隐约的念波变成声音。她以前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不过假如你是个不死
族,你会听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例如遥远的火车声,从头顶上经过的飞机内、
人们的谈话声。
那个不死族也听到了。不,他感应到她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那是啥?』
然後,他自己也听见了。
他拖着她跑下阶梯,她差点摔倒,不过他将她抱起,放在机车上。
那股噪音愈来愈大声,而且变化为饶富节拍的音乐。声音巨大到她无法听见那
个不死族说的话,她转动钥匙,运转把手,想要尽快加速,那个不死族坐在後座。
但是,老天爷,那噪音真是太厉害了,她根本无法思考,甚至听不见引擎的声音。
她往下看,想要弄清楚怎麽一回事。不过她实在无法感知它的踪影。然後,她
抬头往上一瞧?正好看到了传送噪音的那个『东西』,它就在树丛中望着他们。
那个不死族跳下车去,闪向一边,仿佛他看得见那个东西。其实他什麽也看不
见,像个自说自话的疯子。不过她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只知道那东西就近在咫尺,
看着他们。那个不死族真是白费力气。
她停下动作,哈雷倒向一旁。噪音停止了,不过耳边有一股铃声。
『任何你所想要的,』她身旁的那个不死族说着:『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就会
谨尊谕令。我们是你的下仆。』然後他仓皇逃跑,差点把珍克斯宝贝撞倒,抢着开
她的机车。
『嘿!』她正要走向他的时候,他突然尖叫出声,焚烧起来。
然後珍克斯宝贝也尖叫起来,她无法停止叫喊。那个火焰焚身的不死族倒在地
上,像轮胎般地转动个不停。就在她身後,聚会所的房子爆炸开来。她感受到背後
沸腾的热流,物体在空中飞溅。天空如同白昼高悬般地灼灼发亮,
噢,甜蜜的耶稣,让我活下去!让我活下去!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爆裂开来。她想要往下看看自
己的胸口是否已经裂开,而她的心口正泌泌不绝地冒出血液,如同火山口喷出汹涌
的岩浆。接着,热流在她的脑中蓄势待发,然後『轰』地一声,她完蛋了。
通过一道幽暗的隧道,她不断地往上升起。就在飘渺的高处,她漂浮着,望下
看去。
没错,就像是以前的临死经验。那个杀死他们的东西,是一个伫立於树丛上的
白色形体。那个不死族的衣服在人行道上冒烟,而她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地燃烧殆
尽。
透过火焰,她看到自己黝黑的头盖骨与骨头轮廓。但是,她没有被吓到,那景
况并不怎麽有趣。
吸引她魂魄的是那个形体,它看上去就像是天主教教堂的圣女玛丽的塑像。她
瞪视着从那个形体散进到四面八方的光线网脉,以某种舞动光芒所组成的光网。当
她升得更高时,她看到那些光线网脉也延伸向其他的光网,组成一道横跨全世界的
硕大网罗。就在那些网脉中,死去的不死者像是被捕获的苍蝇,无助地陷落其中。
光点推挤纷飞,全都连向那个内色的形体。那景致几乎是美丽的,目是大过忧伤。
噢,可怜的不死族,他们的灵魂被囚禁於那个不老不死、无坚不摧的物质块体。
不过,她是自由的。那道网络已经离她远去,砚在,她看得见好多东西。
这里仿佛还有成千上万的死者浮游着,一起沈浸於那道灰色蒙胧的切面。有些
死者迷失了,有些在相互征伐,有些则回首於当初死去的地点,多麽可悯,像是不
愿意承认自己的死亡。甚至还有一两个灵魂尝试与活人接触,但那是行不通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情景。她穿过那个经由忧伤、盘桓
不去的人们构成的深暗洞穴,笔直上路。而她还活着的时候的可悲生命,让现在的
她感到哀伤。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光线继续闪烁着,那是她在首次的濒死经验中窥见的壮丽光亮。她朝向它移动,
进入光亮之内。真是美绝人寰,她从未看到如此的色彩,光泽,聆听过如许的音乐。
根本没有言语能够描摹,那光景超越任何她所知的语汇。这一回,她不会再被拉回
去了!
因为,那个前往迎接她、帮助她的人,就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不会再放走她!
她从来没有这麽爱恋她的母亲。接着,爱意环绕着她:光亮、色彩,还有爱意
这叁者的关系是如此的难分难舍。
噢,那个可怜的珍克斯宝目!最後一次望着地球时,她如是想着。不过,从此
她再也不是珍克斯宝贝!再也不是了。
3女神潘朵拉
古老之世的我们拥有语言
犁田的水牛与鹰隼
清澈如号角的蛮荒 被耕耘着
我们活在石屋
将头发晾在窗外 让男人攀爬进来
卷曲的发丝是一座耳後的花园
在每一座山上都有一位君王
就在夜间 丝线从织锦所在滑落出去
无敌的男子嘶声尖叫
所有的月光皆显现於世 我们拥有语言
史丹 莱丝,
她长得相当高,全身罩着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以非人的速度,她快速地朝
向险恶的雪径前行。
就在空气稀薄的喜马拉雅山峰顶,夜间的星光看上去颇为清楚;而在旷远的彼
处,连她也无法估计的遥远之地,伫立着艾弗瑞斯峰的巨大影像。在一团奔腾的云
雾之间,显得异常明晰。每次看到这座山峰,她总是难以自禁:并不光是因为它的
美丽,更因为它充满莫名的意义,虽然它根本没有明确的意义可言。
礼赞山峰?当然,这样做一点都没有罪恶,因为山峰并不会答覆你。冰冷她肌
肤的呼啸风势就是『空无一物』的声音。如此不经琢磨、全然无动於衷的光华,让
她几欲哭泣。
让她引起相似感触的,是脚底下那群蚁群般的朝圣者,形成一条细长的羊肠小
道往上攀爬。他们的虚假信念真是无比的悲哀,不过她也朝向相同的山顶神殿迈进!
朝向那个令人鄙夷的诈骗之神。
她忍受寒冻之苦,霜雪覆盖她的面颊与睫毛,在眉毛上形成细小的水晶柱。每
一步行走於寒风中的行程,即使是她也难以承受。当然,那不会造成苦痛与死亡,
不过,由於元素的强烈抗拒、长达数小时只看得见白亮刺眼的雪景!打造出她内在
的苦难。
无所谓。早在几夜之前,在曹德里市拥挤发臭的街道上,某道深沈的警讯穿透
她的身体。从此,每过一个小时,这道警讯就会重复一回,仿佛地球本身的核心开
始发颤。
在某些时刻,她确知母后与父王已经觉醒。就在她心爱的马瑞斯安放他们的某
个密窖,『必须被守护者』终於醒过来。除了这等复活,应该不会有别的念波足以
传达如此强大而模糊的讯息。六千年的恐怖凝止终於结束,阿可奇与恩基尔翩然复
苏,从他们的王座上站立起来。
但是,这不就像是乞求山峰说话一样的妄想?对她而言,这两位古老吸血祖宗
的事迹,根本不是虚构的传奇。不像其他的後代,她亲眼见识过他们的身姿:就在
他们神殿的门扉,她被塑造为不朽者。她亲身爬向母后的膝前,戳穿那曾经是人类
的光洁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