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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中国作家对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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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是一气说下的,其中又经过多次提问,记者给予集中了。)

谈到小说语言问题,他说他下功夫最多的是语言实验,从张爱玲的
小说到现在年轻的一代。语言没有办法说,说了就走味。他说有人说他
的语言是文白夹杂,其实,许多古代汉语散落在民间,这种语言皮实,
就是有韧性,有张力,比如“吃毕了”,“携好”。现代汉语缺少好多
东西,来表达变化的事物。语言里要充满空气,要流通,要有那个东西。
说得大家都乐了。

有人问到他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继承较多,对于西方文化都受到哪些


影响,他说受到影响最大的是《尤利西斯》,那种背景的复杂,意识流,
意识流动,又要还原,不影响到主流,不停地转换。还有博尔赫斯,福
克纳,都有影响,必须首先进入当代,从唯美主义、地域文化一直到人
类越来越庞杂,越来越博大的许多文化,其中只有(前)苏联文学接触
得少。

笔者觉得贾平凹的作品一点儿也不尤利西斯,他大概是把西方文化
吞噬了、消化了,化出一朵民族文化的莲来。

有记者问他这本《高老庄》的性描写少多了,他说确实少多了,写
也是有寓意的东西,从很行到不能行,表示一个生命的东西。他说他把
那不当回子事。写时不经意,该写就写,故意写就是淫秽。老和尚背女
子过河,小和尚问老和尚怎么能背女人,老和尚说,我都放下了,你还
在背着。

说得大家又笑了,这个著名的禅宗故事用在这里,显然是巧妙而又
极为适宜的。这是由贾平凹浓重乡音里散发出的信息中最清晰的一段。

集体采访近半,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邱华栋也以记者的身份采访,
一开始我迫不急待地问话,显然有越俎代庖之嫌。邱华栋少年老成,问
话低缓,如话家常,果然与记者问式的采访是两个境界,为我辈所弗如。
他问贾平凹:“单行本一百多种了吧,据我所知,只有王蒙超过一百种。”
贾平凹答以:“各种版本相加,有一百种了,总字数在六百万到七百万。”
又聊到今后的写作计划,贾平凹答以想变一变,这也是想了很长时间的
了,要写些短篇。具体写些什么篇目,平凹就憨厚地一笑,说没写出的
东西咋说呢?

集体采访要结束时,平凹突然向大家反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是不
是注意到书中的人物都是动物?子路是猪。”大家急问:“西夏呢?”
“西夏是马。”“鹿茂是公鹿”,我接了一句,大家都乐了。

贾平凹的访谈,就像是他作品的风格一样,让你懂了,却又不得要
领,仅仅是个遥遥的指向。是“大风刮来,所有的草木都要摇曳”而依
然是悠远而舒缓地穿越空间的钟音,是“生活如同是一片巨大的泥淖,
精神却是莲日日生起”时盼望着浮出水面开绽出的一朵花,是载体之上
的虚构世界的本真。

担心无法破译这个氤氲混沌的世界,分手时写了几个问题留给平
凹,希冀他笔答相助。平凹能记挂相答否?我却不及等待,遂将此次集
体采访的原生态实录与读者,请读者各自解读。

挑战荒漠化的语言
——刘震云专访

刘震云历时八年创作的长篇小说《故乡面和花朵》终于名花有主,4
月27 日上午10 时,刘震云与华艺出版社、新华书店总店北京发行所在
北京文采阁举行了签约仪式。当晚,记者进行了电话采访。

记者首先请他对他的这部作品的创作情况作一个介绍。刘震云回顾
说,《故乡面和花朵》有二百万字左右,花了六年时间创作,两年时间
修改。寄托了自己的新的文学理想和美学追求。因此,它和以前的写作
风格有所不同。《一地鸡毛》等作品打通的只是个人情感与现实世界的


通道,而写此篇的时候,就有了摆脱“写实”的欲望,想进入“假设”
“虚拟”“虚构”的混沌空间。

全书分为四卷。第一卷是前言卷;第二卷还是前言卷;第三卷是结
局;第四卷是正文:对大家回忆的共同序言。前言和结局写的是成年人
的三个梦魇和归宿,正文写的是一个少年对一个固定年份的深情沦陷和
顾盼。三个成年人的梦异常沉重,被梦魇压得喘不过气来,少年的梦则
是对成长过程中固定一年的深情回忆,甜蜜、悲伤、忧郁和生命的欢喜。
三个成年人的梦和少年的梦形成一种压迫,在结构上挤压出少年人对成
年世界的一种恐惧、同化和反抗。在试图打通个人情感和一个非现实非
经验领域通道的同时,还有一些现在进行时的情感插页。

刘震云说,原来的写作都是一种生活描叙式的写法,它符合我们对
真实的追求,同时我也想在基本的写作技能上更多地锻炼一下自己。但
当我过了30 岁之后,我就特别向往一种非经验的广阔和深厚,特别想表
述一下万物生灵在对想象空间的时间分配方式上日日夜夜被我们所匆忙
忽略的东西。一个短篇、一个中篇和一个不太长的长篇毕竟截取的是我
们生活或想象的一个断面,河流中的一段流水,天上飘动的一朵流云,
当你试图表述整个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风雨将至之前狂风叫起
飞沙走石酝酿的全过程时,原来的想象和篇幅显然就不够用了,原来的
写作方式也带来很大的局限。

谈到汉语写作问题,刘震云回顾说:我国先秦诸子的文字是非常美
丽的,文字是丰富的,多侧面的。以后,语言文学成为了为某一个政权
服务的载体,一直繁衍到我们手里,就已经荒漠化了,贫瘠化了。白话
文对于汉语的破坏也是非常严重的。白话文之后的汉语,特别是文革后,
常用的也就剩下两、三千字了。我们就是用这些字来从事写作。出版文
集时,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觉得异常贫脊,所使用的汉字,也就在
两千五百字左右。生活在语言荒漠化的现实之中,对于作家是一个挑战。

有鉴于此,刘震云最近一直潜心攻读古代汉语,特别是先秦散文。
“我说过,作为汉语的流淌形式,特别是本世纪实行白话之后,能提供
给我们的语码也已经相当固定、直白和删简了,这时你会觉得先秦的文
风倒是有始料不及的丰厚和覆盖性。”他说。

对于这次与他签约的华艺出版社,刘震云说:“这是一个非常青春
的出版社,散发着积极向上的气息。他们最大的特点是善于把非常复杂
的事情简单化,善于把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这使我非常向往。他们
把出版书当做一种艺术创造,所以我愿意把书稿交给他们。”

对于新华书店总店北京发行所首次签约独家承包发行此书,刘震云
说:“这不一定是青睐我个人,而是对于严肃文学的看重。低俗文学就
像是快餐,吃过也就扔到一边了,没有珍藏的价值。长远来看,成功的
严肃文学应该更有市场。当然,我对新华书店总店还是非常的感谢,担
负起这部大部头书的发行事宜,还是需要不小的勇气与过人的眼光的。”

“京所承担的发行数字是多少册?”

“不是太清楚,大约四万册吧。”

有关专家认为,此书的问世,有可能迎来中国当代文学精品畅销和
长销的第一个高潮——它有可能开创一个严肃文学和纯文学发行的先
例。


游离于“板块”之外的行星
——徐小斌印象

有人说,徐小斌的作品如同“美丽的珊瑚触角”,向我们展示了当
代写作“无限的多样性与可能性”,从中可以读到“体察社会历史文明
与人性深层悲哀的别一种视角。”确实如此,徐小斌的小说,不是主流
之作,不是社会热点,不趋附时尚,像是一个神秘的迷宫,引诱你怀着
好奇,小心翼翼地在迷径中穿越。使你联想中国文学史上的楚辞,弥漫
着虔诚的宗教气息,却又隐隐地遥遥指向现世。我把这一感受对徐小斌
说,她一笑作答,说:

所谓的“神秘”,只是表层的,神秘只是我的“障眼法”。这
样,表层的神秘与深层的内蕴就会各有不同层次的读者去阅读和体
味。

批评家们常常把你归入“先锋”或是“女性个人体验”,你怎
样看?

我对哪种归类都没兴趣,就像是天文学的板块运动,我大概算
是游离于板块之外的一颗行星。

这种板块运动给了作家一种集体命名的机会,从“伤痕文学”
到“新生代”,难免良莠不齐,泥沙俱下。
是的,其实每个作家都是一个“个案”。

那么,你的“个案”是什么?也就是说,你的独特之处是什么?
我的独特之处,就是——我的独特之处。(笑)

我想,你的一个独特之处就是把最为虚幻的与最现实的密码组
合联接,浑圆到甚至让人找不到焊接点。
也许,原本就没有焊接,虚幻即现实,现实即虚幻。

并且,你尝试将内心的秘密通道与外部世界对接。
是的,这样个体生命的体验可以无限的宽广,经纬度可以无限
地扩展。

你的一些作品是否有你的自传的色彩?

当然,有我生命历程的踪影,但我始终认为想像力是第一位的。
想像会使你把其中的每个人都成为自我。纯粹的自传容易重复自
己。

听说《花城》近期刊登了你的长篇小说《羽蛇》,在你的文集
中,也是以这部长篇作为开卷,是否可以认为《羽蛇》是你迄今为
止的代表作?


也可以这么说。《羽蛇》是我的一个情结,现在终于化解了。

题目好像怪怪的。

羽蛇是远古的精灵,为人类取火,投身火中,化为星辰。南美
的一些国度以及玛亚文化中都有类似的传说,构成了太平洋古文化
的重要图式。书中的那些女人的名字:羽蛇、金乌、若木等都是太
阳的别称。

中国古诗也有这样的意思:“折若木以拂日兮”。小说的人名
就构成玄远幽深的海洋。那么,小说的手法上有什么独特之处?

手法上更多地受到影视和绘画的一些启示,譬如镜头的切换、
变焦、特写、定格等等。在语言上,神秘现实主义画家罗伊、德尔
沃对我有一定影响。

我很佩服你的知识结构,你似乎对于古今中外的文化无所不
知,而且对于宗教、民俗、绘画、电影等文学之外的艺术也都有研
究,令人好生羡慕。

我也羡慕你对于某一学科的专门的深入研究。

那么,你的生活经历以及你所受到的教育的经历又是怎样的
呢?
这些,在《文集》里都有,你可以自己查看。

一部色彩斑斓的《徐小斌文集》五卷展示在笔者的面前,像是一条
河流,在静静的盘桓中缓缓流泻着美丽。

素面朝天
——毕淑敏印象

认识毕淑敏,首先是读她的散文集《素面朝天》。“已经颇有一点
儿大家气象”,记得读后我曾经这样对友人说。在热闹而浮躁的文坛,
毕淑敏似乎自立门户,无复依傍,不能把她归属于任何一个派别:她不
以学问见长,也不以前卫式的实验标榜;她不是江南的小山秀水,但也
有别于莽原塞野的黑骏马,有别于黄河决堤似的一泄千里;她自然不是
男人眼中的“丰乳肥臀”,但也不是女性自我描述的心理体验;她似乎
是从五千年的文化传统中走来,但又不是传统文化的回归。她的散文把
日常生活中似乎极为平常的事物作为审美客体,把似乎人人所经所历的
事情写得妙趣横生。这种朴实无华的文风,很有一点宋人所推崇的“平
淡而山高水深”的境界,特别是文中的比喻,如同吐鲁番秋熟的葡萄,
晶莹碧透,丰满圆润,令人有目不暇给之感。愚以为,毕淑敏至少可以
称得上是比喻大师,但是,这似乎同时也是缺憾。事情总是这样,最为
完美的,也同时是最为缺憾的。这些令人目不暇给的比喻,有时是否像
是过于拥挤的成熟的葡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让人觉得多少有些雕
琢用力之感了呢?所以,我在对毕淑敏赞美之后,也要说:毕淑敏,悠
着点!当然,本文的用意绝不是对于毕淑敏的批评,恰恰相反,大概由


于笔者半路出家搞新闻之前,一直出入于古典文学之中,所以,一读毕
文,就有颇得我心之感。

岁末年初之际,当我在《中华读书报》开始了我的记者生涯时,毕
淑敏成为了我的第一个采访对象。她在电话中的声音浑厚而亲切,不知
为什么,我的眼前浮现的是青藏高原的蓝天白云,是高原风日铸造的赭
红色面容。幻象中的高原以她平易的风格容纳了我,使我很快就消除了
拘谨,与我的采访对象共同构成了探讨艺术的境界。

大概是受了首次采访成功的鼓舞,笔者以后时常与毕淑敏通电话随
时进行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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