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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炮击金门-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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脯的解放军炮兵装填手。这位士兵看上去有些孤独,正紧绷着面部表情、拼
力托举一发与实弹相仿的水泥教练弹。我在远处默默地为他记数,从1 至
132。见我近前,他气喘吁吁腼腆一笑,停止了动作,不甚满意地摇摇头—
—虽然这个数字比他自己的最好成绩多了四个,但离团队记录157 仍有较大
距离。两个月后,他将在团的比武大会上与一群炮手经历一番角逐。

我抱过那颗20 来斤重的教练弹,奋力举过头顶。往复支撑了五下,全
部体能似已告罄,不得不将那笨重之物赶快丢弃。

愉快的笑声倏然抹平了我们之间的沟坎。132,已经相当棒了,何必再
练得如此辛苦?我说。

他说他相信自己能打破团纪录,然后再向师和军的纪录冲击。

那样有什么奖励吗?立功?提干?转志愿兵?他的回答让我顿觉自己
可笑。他说他不知道。“我们都这么练,”他说,“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那边
——”他一指苍翠墨绿的彼岸。

那边!只有在炮兵的身边,你才能感到那彼岸联接着一道潜在、漫长、
无声的命令。

“如果需要,我们会比36 年前干得更漂亮!你说是不是?”基于我对军
队的了解,我根本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我只是纠正了一个最初的想法:这位
士兵一点儿也不孤独。

何厝在视线中就要消失,我立足四望,忽然间觉得,何厝人,扩而大
之厦门人中国人,对于战争与和平、统一与分裂的全部理解和答案,都溶解
在那一片鳞次栉比的房舍、那一片青葱掩映的“遗址”之中了。这里有灰色
的悲观,但你并不能把它简单地归纳为杞人忧天;这里有明亮的喜悦,乐观
中又掺和着些许的宿命与茫然;这里还有太阳一样不灭的希望,使我们的信
念像永远永远的朝霞。

我很感谢那个梳着漂亮分头的小青年和那位身手不凡的炮兵战士,是
他们,使我混沌阴郁的心胸拂入一缕清风,豁然洞开。

我走近大海,没有渔舟唱晚,没有蓑翁垂钓,“八·二三”的喧哗随风
淡去之后,海峡就是这般默默无语,铺陈着一片沉寂。唯有那一对纯洁的白


鸥,像美丽的梦幻,在海面生动地跳跃、闪烁向大海讨生活的有一个平安抓
鱼的梦;渴望发财的有一个不再偷偷摸摸的梦;白发老翁有一个乔迁新居的
梦;乔迁新居的有一个睡得安稳的梦;金门少女有一个朝发夕返的梦;英俊
少年有一个让“古迹”变钱的梦;年轻炮兵有一个守土有责的梦;我也有梦:
从“八·二三”走来的历史,不再回到它的出发点,循着大潮涌动般必然性
的轨迹,走出这片会把人活活憋出毛病的静寂。

那满天可爱的精灵们,歌唱着,飞舞着,在此岸与彼岸间翱翔、徘徊;
被海峡分隔着的绿色国土披着暮霭的金晖,在向它们凝望。。

第五章 弹着点

“金门王”命大、命硬、命好/“俞大胆”头部中弹/赵家骧宏愿得偿
/章杰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抗日英雄”一去无返/张国英幸免于经验/
刘明奎应获战场

1


胡琏司令部设在大金门北太武山的翠谷。山谷入口处竖立一块石碑,
镌刻着“翠谷”二字。

谷地约为东西向,胡涟及各位副司令、参谋长的办公室与宿舍,修建
于谷地两侧山麓。经专家测量,翠谷营区应在大陆炮群射击死角之内。但实
战表明,大陆莲河、大嶝岛方向的152 榴炮弹,竟能攀山而过,以极小角度
几乎垂直落下,虽精确度不甚高,但威胁仍是相当大的。

谷顶端下方的中央便是颇有名气、专门为高级造访者洗尘接风的翠谷
水上餐厅。

得名“水上”,是因餐厅四周乃北太武山谷筑坝拦水而成的池塘。塘的
东西两方,架有小桥,以为通路。桥的中部,建有两间灰色平房,明窗净几,
铝皮屋顶,南间为休息室,北间放一大圆桌,略具水榭风光。塘岸,广种垂
柳和夹竹桃,池中盛开几枝水莲花。小桥流水,谷地绿洲,呈现一片幽情雅
趣。一般,除较为隆重盛大的餐宴,胡琏等平日并不在此用膳。

翠谷,理所当然作为第一目标被叶飞、石一定标定在作战图上。对此,
胡琏并不感到奇怪,而令他不解的是,顷刻间,悉心营造的水上餐厅便成了
血淋淋的“屠宰场”,叶飞的炮兵难道具备了看穿大山的能力?※※※※※8
月20 日晚,蒋“总统”巡视金门,辛苦一日,至翠谷水上餐厅用膳。

蒋系炮兵出身,早年曾在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学炮,又东渡扶桑至日本
振武学校十一期炮兵专科深造,故谙熟炮战知识。用膳时,不时置箸环顾,
细细察看,膳毕,召集团以上军官训话。他侧过身去,以手杖指点地形地物,
告诫众僚属,既要积极完成作战准备,更要特别注意各级指挥所的安全。对
胡琏和几位副司令的话语颇为严厉:你们司令部的办公室、宿舍区多沿着狭
窄的北太武山谷地两侧建筑,空间太小,又过于密集,完全暴露在敌火之下,
一旦战争发生,敌机空袭,敌炮奇袭,极易遭受严重损害,造成指挥上很多
不利,故应将司令部迁移,愈快愈好。

在指挥作战中难得几回英明的蒋氏此番确实英明了一回,三天后便验
证了,他说的句句是真,正确之至。


胡琏等无言以对,唯有诺诺。

第二天,胡琏即下令速将司令部全部迁移到南坑道。

南坑道即石一宸苦苦探寻的敌指挥坑道。此洞穴早已竣工,但因里面
阴暗潮湿,战事又未发生,胡琏等便抱着得过且过心态,仍在外面营房居住、
办公,而懒得迁入。此时下决心搬迁了,但偌大的一个“家”,也不是说搬
就搬得过去的,还要架设通信线路,还要完成各类生活设施。预计最快也要
三天才能完成。

胡琏遂决定21 至23 日准备,24、25 两日实施搬迁。日后,他长久地
为自己所选定的“黄道吉日”懊恼不已。

无巧不巧,8 月22 日晚8 时,台“国防部长”俞大维赴金门视察。到
达时天色已晚,胡琏遂将宴请时间定于翌日(23 日)傍晚6 时。

事后,台湾方面有人提出一连串的假设:假如蒋“总统”的巡视提早
几日;假如蒋“总统”训话后胡司令长官即刻实施搬迁;假如俞“部长”不
到金门视察或虽视察但日期提早哪怕一天;假如胡司令长官的宴请设在中午
或改换一个地点;……问者似乎未曾想过,假如毛泽东把开炮时间提早三日,
选在蒋“总统”正在水上餐厅品尝醇冽的“金门高粱”之时,或发炮仍于23
日但时间推迟10 分钟呢?※※※※※任何战斗都是无数个“偶然”和“侥
幸”的画面组成的连环画。所有的“死”都是遗憾的,所有的“生”也都是
造化大,假如每一发子弹每一颗炮弹稍稍变换角度或移位一寸,无数的“生”
与“死”便可能调个个儿。但战场上见不到“假如”,见到的只有倒霉的“死”
和万幸的“生”。

叶飞确实没想到第一回合便“斩获甚丰”。胡琏也确实没想到“共军的
炮火说到就到,我们损失太惨重”。但把战场上许许多多“没想到”组合、
串连在一起的,正是某种规律性的东西,使得胜负成为一种向“必然”走去
的结局。

作战意图的隐蔽性,战前观测计算的精确性,炮击时间选择的合理性、
突发性,以及打击重点的明确性,在一瞬间凝结成巨大的战斗效益。毛泽东
非常欣慰地要彭德怀转告前线炮兵部队:“打得很好”。

胡琏的“没想到”中包含了太多的误算,但翠谷终未成为他的葬身之
地,则不能不让人相信,冥冥中真有什么神灵在佑护着他,他确是沙场上的
“幸运儿”。

2


的地位看,金门、马祖是第一线军事战略要地。尤以金门驻军最多,
距离中国大陆最近,地理位置最为险要,诚为台湾之“边防”重镇。金门若
有疏失,台湾必然震动。故担当守备金门大任者,蒋介石曾私下里立了三个
必要条件:第一,必须是黄埔嫡系出身的;第二,必须是对领袖忠贞不贰的;
第三,必须是骁勇善战、立有战功的。

若有一条不具备,不论多么优秀的将领,都难获青睐。其中尤以第二
条“对领袖忠贞不贰”更是绝不可少。据说,非黄埔系的孙立人担任陆军总
司令时,曾说过“管他什么黄埔、绿埔,只要能打仗就是好埔”,并推荐了
一位非黄埔出身但每年考核均列第一的将领出任金防部司令,名字报上去,
就没有了下文。

用蒋介石的细密的政治筛子筛选金防部司令,第一人中选非胡琏莫属。

※※※※※胡琏,字伯玉,陕西华县人,十八岁因家贫而入黄埔军校

四期班。

胡琏在国民党军十八军从少尉排长干起,历经北伐、中原会战、江西
剿共、抗战诸役,因战功显赫而不断耀升直至十八军中将军长。三十七岁己
名列国民党军一流将领之序。

日寇投降,内战爆发,十八军改为整编十一师,与新一军、新六军、
第五军、整七十四师,并称国民党军五大主力。胡琏率全部美械之三万余众,
并骡马七千,汽车坦克大炮各数百,在中原、华东两大战场,成为刘伯承二
野、陈毅三野各部的顽强劲敌。

遍览台湾近年之军史著述,不光竭力贬低刘伯承、陈毅、粟裕等大陆
将领,而且将张灵甫、李仙洲、邱清泉、黄百韬,黄维等国民党败军之将也
说得愚蠢之至粪土一般,唯胡琏超智超勇鹤立鸡群乃千古难觅之良将,似乎
蒋公介石如早早委此君以大任,则定能扭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

平心而论,胡琏在战场上的表现确比其同僚们略高一筹,他有张灵甫
的“悍”,但无张灵甫的“骄”;其“忠”不比黄百韬少,其“谋”绝比黄百
韬多。台湾史籍广泛传引所谓毛泽东给前线部队的一封亲笔函称:“十八军
胡琏,狡如狐,勇如虎。

宜趋避之,保存实力,待机取胜。”以说明共军对胡琏的畏惧之甚。毛
泽东是否发过如此信函根本无据可查,但把胡琏喻为“虎性”与“狐性”的
结合体还是恰如其分的。许多三野老人认为,胡琏的整十一师(十八军),
综合战力仅略逊于整七十四师,从其几次避免了被歼的命运,而且是“五大
主力”中最后一支被歼灭的王牌部队来看,说胡涟“能战”,不算是溢美之
词。

1947 年8 月,华东野战军三个纵队将整十一师包围于山东南麻,志在
全吃。总攻发起后,天降暴雨,弹药受潮,部队于泥泞水洼中苦战四日不果,
敌增援迫近,不得已撤出了战斗,打了一次不划算的消耗仗。胡琏由此而声
名更噪。“南麻大捷”随即被吹上了天,列为国民党“十大武功之一”,后于
台北圆山忠烈词,以浮雕壁画作纪。其实,胡琏心里最明白,若没有那一场
大雨,上帝也难保佑!

一年之后,整十一师恢复十八军番号并扩编为十二兵团,由黄维率领,
杀向淮海战场。副司令胡琏因父丧请假离军前,殷殷以“不能被围”向黄将
军郑重留言,然不久,黄维即被刘伯承诱入口袋,包围于安徽蒙城的双堆集。
国民党史书至今对黄维仍众口一片微词,都说,若是胡伯玉挂帅国军硕果仅
存的精锐就不会被共军包围了,云云。对时间之未来,任何人都可发挥想象
力预测展望,但对于已经翻过之历史,任何重新翻一次的想法全然失却意义。
其实,被围与否同黄维或胡琏均无大干系,只要最上面有个蒋某人在南京瞎
指挥,十二兵团早晚要在一个什么“集”被围住的,此所谓“躲得了初一躲
不过十五”。在老部队即将倾覆之际,胡琏的表现相当卓越,他乘坐小飞机
降于双堆集简易机场,与黄维共策战守,与袍洋相濡以沫。

此举与国民党军众多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将军相比,确让人有耳目一
新不同凡俗之感,“对领袖忠贞不贰”,也经受了一次疾风板荡的考验。据说,
当胡琏以其“超人的机智和勇气”落地之后,十二兵团“全军腾欢,士气大
振”,方得以“在弹尽援绝的状况下,艰苦撑持了十五天”。然而,再多降几
个胡琏也没有用了,整十一师——十八军——十二兵团——蒋介石最后一支
嫡系主力彻底覆败的命运已经被决定。巧得很,将双堆集突破口炸成一片火


海的解放军指挥员,正是九年后在云顶岩上受命喊“开炮”的那个石一宸。

四十余载过去,博闻强记的石老将军对我回忆道:1958 年“八·二三”,
是我第一次指挥炮击金门,也是我第二次指挥炮击胡琏。第一次炮击胡琏是
在淮海战役的双堆集。

胡琏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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