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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利安公主一昂头,微微一笑,道:“失礼了。请恕罪。莫非雷克斯陛下还要因为我的直白而治罪?承安国,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么?”
雷克斯缓缓坐下,眼光看向自己的孙女,最终露出无奈而怜惜地笑容,道:“我老了。普经还可以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现在放到一起来,我眼里只看得到家事。如今对我而言,再重要的事,也比不过地我的儿女子孙。我……认输。你确实唱得很好,而且胆气过人,有你这样的女儿,威尔帝王足以自豪了。”
徐铮猛地扭头,看着雷克斯,现在的老人又转变为午后湖边那个垂钓地老人。徐铮这才更加注意到,去掉皇室的威严,雷克斯不再是前任帝君,而只是一个爷爷,一个放弃皇族自尊,真心疼爱孙女的爷爷。同时也更加注意,雷克斯的金发里,还藏着更多精心藏起来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地很深。这样地一张脸,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孙女,不再是承安威风无比地前任帝君,只是位爷爷,仅仅只是爷爷!
但就是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放弃皇族尊严后的无奈表情,却深深的打动了徐铮心底深处的那根弦!瞬时间,热血涌上大脑,只觉得,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位肯放弃皇族的尊严爱护自己的爷爷,便是为他做什么也值了!
奇利安的公主一怔,也料想不到认输的话会从铁骨铮铮的老雷克斯嘴里听道,身子一顿,随即展颜笑开来,道:“您说什么?恕我没听清。”
雷克斯长长的叹息:“你赢了,我们认输。”
奇利安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昂着头看着雷克斯垂下的头颅,突地笑得面如春花,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好,我接受!”躬身再次向雷克斯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这一礼,礼数做得十足,但人人都可以看出那身影里的骄傲和轻视。承安众贵族和塞缪斯皇家成员沉默无语,像是迎面被人打了一下耳光,却还不得不忍气吐声。
徐铮看得又急又怒,只觉得手脚发凉,却又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他看得出,雷克斯这个老头儿喜欢自己,他也喜欢他,下午里的偷闲半日,风趣的钓鱼老头儿逗人喜欢。如今再看到他肯放弃皇室尊来,真情维护孙女,心里更是升起无言的尊重。什么叫爷爷?这就是爷爷!而且是一位让人敬重的好爷爷!
布鲁斯,他也很喜欢,一个真情直爽的王子,用心爱护弟妹的大哥。不能忘记他偷偷带着弟妹来萤火虫里来吃喝时的场景。虽然对弟弟妹妹管教颇严,但那种打心里漫出来的爱护,瞎子都感觉得出来。此时见他气得脸色发青,双手紧握成拳却垂头不语,徐铮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楚。
福伦、塞迪,他也很喜欢。两个都被保护得很好,所以一个才酸气冲天,不像一个王子,倒像个古代酸气十足的酸秀才。另一个天真机灵,身为皇室成员,却保住了皇室家族里珍贵的童心。
再看小公主玛雅,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善解人意而又温柔亲和,柔弱而没有反击能力,却被人抓住伤残猛欧。叫人情以何堪?
这塞缪斯一家,摆到外面是个皇族,骨子里却是亲情浓厚,让人羡慕。这样的一家人,就由着让人欺负?真是让人又恨又怒!
徐铮定定的坐着,又是气极又是愤怒,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左侧额角的兽纹慢慢浮现出现,颜色越转越浓,简直要化成金汁从额角流淌下来。只可惜,这场挑场,已经升级为国家的颜面之战,没有半点徐铮可以插足的余地,徐铮只能眼睁睁看着,气怒交加之下,天道之术的气息无法抑制的散发出来,激荡得鬓间垂下的两缕黑发不住的舞动不休。
身边,玛雅在不住的喘息,小小的身体不停的在发抖,气流通过受损的喉间,就像在拉一只破风箱,声音说不出的嘶哑难听,隐隐有一股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沉闷,让人惊心动魄。
慢慢的,喘息声小了下去,玛雅脸上再没有了半点血色,却慢慢放开手紧握餐刀,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徐铮眼尖的看到,这小姑娘握餐刀太过用力,已经被划开了手掌,血丝正在往渗,不禁心里更是大痛。
感觉到身边的小姑娘在缓缓站起身,徐铮大惊失色,惊声道:“玛雅!”
玛雅颤抖站起来,踉跄了的滑了下,又立即站住,一脸泪水,缓缓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却有一种坚定和皇家的威仪:“请……等等!我接受挑战!”
62 名扬 04
塞迪大吃一惊,越过徐铮伸手去拉玛雅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你这样的嗓子要怎么唱歌?再说,你平常话都不怎么说,更不要说唱歌了。玛雅,爷爷已经认输了,就算了罢。”
玛雅摇头,苍白着一张脸,咬着下唇,一句话也不说。
奇利安的公主转回头来,看着玛雅,两个公主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前者微微一笑,傲慢与轻视的眼光不言而喻。玛雅则一直紧咬着下唇,再次抬起头,用嘶哑的嗓音坚定的道:“我接受挑战。”
话声掷地,戴恩和布鲁斯无言的叹息了一声。
雷克斯则转眼看着自己的孙女,沉声问道:“玛雅,你确定?”
玛雅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看着雷克斯,点了点头。
雷克斯眼里一阵潮湿,随即朗声笑道:“好!不愧是我塞缪斯家的儿女,就算是输,也是要站着输!准许!”
玛雅点点头,就要往外行去。塞迪焦急的扯着她,道:“玛雅,你一首歌都唱不全,要怎么比?”
玛雅回头,对塞迪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哑着嗓子低声道:“妈妈的摇蓝曲,我还记得一点点。就算是再难听……我也还是要唱的。布鲁从小就教我,塞缪斯家的做人宗旨,就算是输,也要站着输,笑着输!我本来就胆小怕事,也没什么本领,并不是个合格的公主,她看不起我,也是有理由的。但是,她可以侮辱我。却绝对不可以侮辱我的家人!哥哥,我去啦。”
徐铮在一旁听着,只觉热血上涌,这样地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维护家人,这分情义,没法不被它所打动。头脑发热之下,徐铮霍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大声道:“雷克斯陛下。玛雅公主年幼时嗓子受损,没有学过歌曲,不知贱民是否可以斗胆教公主一支家乡的歌,再陪着公主同唱?”
雷克斯一怔,下意识向布鲁斯看去。
在座的塞缪斯皇族成员里,布鲁斯和徐铮最熟,他身上惊奇的事见得多了,对他深具信心,此时见他一怒为玛雅挺身站出来,只觉心中一振。连忙对雷克斯点头。
雷克斯便道:“好,准许!”
徐铮站起来,冷冷的看了奇利安公主一眼,才弯下腰,对着玛雅柔声道:“不要怕,一会儿我教你一支歌,很简单的。我家乡那边的孩子,人人都会唱,简单又容易上口。不要怕那个恶心公主,徐铮哥哥陪着你!来。手给我。”
玛雅仰脸看着徐铮,露出又是感动又是不安的表情来,迟疑着向徐铮伸出手。
徐铮握住玛雅地小手。用力握了握,对她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牵着玛雅往场中走去。
人,在最危急而彷徨的时候,如果能有人和你并肩站在一起,面对一切困难。总是会生出勇气和信心。玛雅被徐铮牵着往场里走。怔怔的看着徐铮宽厚的背脊。突然就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
两人场中站定,徐铮牵着玛雅。站到奇利安公主的面前,淡淡的道:“不知公主是否有耐心等我们在这里现学现卖?”
一个平民对上一个公主,下位对上上位,丝毫不能构成威胁。奇利安公主傲然一笑,道:“期待两位精彩的表演。”说罢,微微对玛雅一弯腰,仪态万千的让过一边。
徐铮对她的嘲笑充耳不闻,蹲下来,把玛雅拉得面向自己,微笑着:“小公主,你怕不怕?”
玛雅点头,又慌忙摇头。
徐铮轻轻笑开,道:“不要怕。你敢站出来接受挑战,勇气可嘉,我佩服你。既然已经接受了挑战,咱们就要争取做到最好!来,我教你唱支歌,你不要紧张,慢慢跟着学就是,我先唱一遍。”
徐铮定了定神,启唇就开始唱: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牛背著那重重地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小黄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小黄小黄鸟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这是一首童谣,歌词简单,曲调生动活泼而没有华丽的变化,简单易上口,是徐铮前世里流传不息的快乐童谣。当年徐铮和铁虎还不满五岁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会唱这首歌,常常肩并肩欢声大唱,嘻嘻哈哈的打闹。此时拿来教这个小公主,只把黄鹂鸟改成小黄鸟,古中文唱成亚里斯大陆通用语,其中饱含的童趣仍是一点没有变化。
一遍蜗牛与黄鹂鸟唱完,在众的宾客倒有不少轻笑起来,如此生动有趣的儿歌,倒还是头一次听到,风格轻松有趣,很是诙谐,和亚里斯大陆的歌曲大相径庭。
奇利安公主听罢,轻视的意味更浓。歌倒是有新意,但如此幼雏地儿歌也拿到皇家城堡里来演唱,实在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什么分别。
徐铮倒是只当没有瞧见,放缓速度,再唱了一次。然后一句句的唱,让玛雅跟在后面慢慢地学。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玛雅虽然嗓子受损,却并不代表着她学习的能力也受损。第三遍的时候,玛雅就可以跟着慢慢的唱,到得第四次,徐铮已经不再唱,只是微笑着看她,听她唱。
玛雅单独一遍唱完,徐铮道:“学会了?”
玛雅点头。
徐铮轻轻伸手在玛雅头顶抚摸着,道:“一个歌者,声音很重要,但感情更重要。能唱出歌里想要表达的内容,才是一个真正的歌者。”淡淡地看奇利安公主一眼,又道:“只注意唱腔和技巧地人,唱不出歌里灵魂。来。小公主,不要害怕,你嗓子受损也没有什么。歌里不是还有一只慢吞吞地蜗牛么?它相信自己,就算爬得再慢,但只要一直努力,它就会爬到美味的葡萄身边。现在,你就把自己当成那只笨拙地牛,努力的唱!我陪着你!”
玛雅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就用着自己的嘶哑的嗓音,笨拙的开始唱: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小黄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小黄小黄鸟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玛雅努力地唱着,徐铮并不唱。只等到她唱到第二次重复的时候,才轻轻的用鼻子哼着曲子,给她配合。
有了徐铮的鼓励,玛雅反复一再唱。嗓音虽然一直都不好,但一遍比一遍唱得更好,一次比一次更加努力,一次比一次放入的感情更多。
众人慢慢的听着,那嘶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歌曲里的内容慢慢鲜活了起来,仿佛都看到一只笨拙的小蜗牛扛着自己总是随身携带的小房子,胆小,而又懦弱,一受到惊吓,就会躲回自己地小房子里。可是有一天,它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征服外面的世界,就背着自己的小房子,选定葡萄藤做为目标。一心想要爬上去,尝尝那最美味的葡萄。它在努力实在梦想,旁边树上的小黄鸟却总是嘲笑它:葡萄熟的时候还早得很啊。你现在上来干什么?小蜗牛答道:你们不要笑我,我虽然爬得慢,但我可以一直努力,慢慢的往上爬。等我爬到的那一天,葡萄成熟了,我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个在场中用着嘶哑难听的声音歌唱地小姑娘不正就是那只胆小懦弱的蜗牛?正鼓起了勇气。从壳里探出身子来。怯怯的但是又勇敢地大声歌唱。象那只蜗牛一样,虽然笨拙。却不放弃,一心想要达到目标。
慢慢的听,慢慢的听,竟是越听越是感动,蜗牛公主正在努力的朝着自己的葡萄爬去呢!一脸认真努力的公主在场中认真演唱地样子竟是越看越觉得喜欢。
慢慢地,掌声响起,越来越大声。
有人脱口叫道:“玛雅公主,加油!”
“小玛雅,再大声一点!”
“嗨,蜗牛公主,唱得好!”
欢呼声和鼓励声此起彼伏,气氛越发热烈。已经有人跟着小声哼唱这首快乐地童谣。
徐铮听在耳里,轻轻笑了起来,对玛雅道:“听。努力就会有回报!加油,玛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