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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公怕是要糖尿病昏厥,现在要紧的是输生理盐水,宫中没有这些东西。
杨茉摇摇头,“不行,要将人送去保合堂,或是让我的徒弟将药箱和我要的东西拿进来。”
……
刑部侍郎清清嗓子想要谈案子,就有内侍快步进来道:“天家,杨氏说在宫中不能治病,太医院没有她要的东西。要将黄公公送去保合堂,或是让她的徒弟拿药箱和药进宫。”
还有这种事,刑部侍郎冷笑,“圣上,这可是更古未有的奇事,太医院会比不上一个保合堂不成?”
葛世通道:“只是各行各法,大人这话有些重了,方才丁御医也说了,杨氏的医术还是能依仗的。”
刑部侍郎冷笑,“葛大人是因为杨氏治好了你妻儿才会这样替杨氏说话。怪不得会接了高正春的案子。”
“因为你的私心,朝廷就要彻查秋闱的主考、副考官员……”
葛世通向刑部侍郎甩甩袖子,“方才你说杨氏指使高正春。现在又成了我指使杨氏不成?大人这案子查的真好,还没有审问侯子安,到将我诛连进去,”葛世通说着举起双手,“何必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来吧,我葛世通不怕你那刑部大狱,给我戴上锁链,我也逛逛你那阎王殿。”
两个人吵闹的声音如同勺子刮着铁锅,说不清的聒噪,皇帝皱着眉头看两个就要掐架的大臣。他想要蹲下来看他们斗。
对,掐他,咬他。打死他。
他可以拿着一根棍戳戳这个,挑挑那个。
不,他的权利根本就是草棍,让他们红了眼睛拼的头破血流,皇帝想着拂拂袖子。
刑部侍郎向皇帝行礼。“皇上圣明,秋闱的举子将来都会成为朝廷栋梁之才。不能听一个落第考生一面之词。”
葛世通道:“皇上,就因为这些孝廉将来要在朝廷中任职,说不定其中有人会成为如冯阁老、闫阁老般股肱之臣,忠信行道辅佐我皇,才应该更加谨慎小心,不能有半点的差错。”
之前所说的都是废话。
最重要的只有半句。
如冯阁老般股肱之臣,忠信行道辅佐我皇,这是宣王爷教他说的,在关键时刻一定要将这半句话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皇帝想到了从上清院里拿到的字条,上面写着那些将来要辅佐他大好江山的人名,这些人在秋闱没有放榜的时候就已经被选出来。
科举是朝廷选拔官吏,选拔出来的人会效忠朝廷,可如今这些人是冯国昌选出来的,那么这些人将来只会效忠冯国昌,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忠信行道,我呸,皇帝想要向殿上站着的官吏吐口水,借着这个机会,他就看看,他脚底下这些臣子在耍什么花样。
皇帝想着看向旁边的小公公,小公公一脸的焦急。
还有那个杨氏,皇帝忽然之间十分的好奇,“让保合堂的人将药拿去黄公公的下房。”
让保合堂的人拿药来治黄公公,皇上难不成信了杨氏的话?刑部侍郎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
“除掉黄公公的袜子。”杨茉吩咐旁边的内侍。
内侍愣了一下,黄公公不想让人知晓他脚上有伤。
“到了这个时候不检查清楚,黄公公会有性命之忧。”
听到杨大小姐这样说,小内侍再也不敢怠慢立即将黄公公的袜子脱下来,露出包裹着的脚。
都被杨大小姐说中了,黄公公脚上有伤。
丁科不禁汗颜,他在宫中诊治这么久,还不如杨大小姐看上一眼。
他和杨大小姐之间的医术,何止是差一星半点。
将脚上包裹的软布拿下来,上面擦着厚厚的药膏,杨茉看向宫人,“那谁来洗干净,我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宫人应一声立即去安排,片刻功夫温水就被端过来,宫人蹲下来清洗,药膏抹了一层层,一时半刻似是洗不干净。
“公公早就有脚麻的病症,一直从太医院拿药膏,一年四季离不开这药。”
杨茉看着黄公公的脚,不禁皱起眉头,“等一等,”杨茉伸出手去盆里将黄公公的脚抬起来细看。
一个大小姐竟然这样不管不顾地去摸别人的脚。
这杨大小姐还真像外面传的那样,和寻常人家女子不一样。
“不是药膏,这是坏疽。”杨茉转头看向丁科,“丁大人,你来看,黄公公第二、三脚趾已经坏疽了,要立即用活血祛瘀的药。然后进行手术截趾,让伤口更好愈合。”
要截趾?
杨茉道:“就算不截趾,拖的时间长了,坏疽的脚趾也会自动脱落,创面反而不好愈合,早些治疗可以保留性截趾,病患日后还能自如行走。”
丁科连连颌首。
大家正说着话,保合堂的弟子已经到了。
杨茉连忙吩咐魏卯,“准备盐水,要给黄公公输液。快……不能再耽搁了……”
魏卯立即将药箱放下,拿出输液的瓶子、管子及杨茉需要的各种工具。
旁边的宫人欠头看过去,不禁怔愣住。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
皇帝听着韩公公禀告。“保合堂的人都很奇怪,天家还是不要去看了。”
皇帝已经到了内殿歇着,躺在软榻上,十分自在,“怎么奇怪?”
韩公公道:“有个叫秦冲的。原是考上了太医院学生,却去给杨氏做了徒弟,太医院可是医生正途,为此秦家动了家法,秦冲却宁可不行医也要拜杨氏为师。还有那个魏卯是京中最有名的老仵作徒弟,顺天府衙请他去做正经的吏役他也不肯。还有那个朱善,将家财都用来养蝇虫,这几年游说民间郎中用他的蝇虫治病。没有人理会他,倒是杨氏……用了他的蝇虫。”
“这些人都是疯疯癫癫的,天家去看一眼就知晓了。”
韩公公话说到这里,就有内侍来禀告情形,“杨氏说要将黄公公脚趾割掉。”
不过是晕厥。就要割脚趾。
皇帝道:“丁院判怎么说?”
内侍忙回话,“丁院判觉得该按杨氏说的治。杨氏说就算不割掉脚趾,那脚趾也会自己掉下来。”
内侍刚说到这里,就又有宫人来禀告,“黄公公的脚趾掉下来了。”
韩公公也露出惊讶的神情,躬身伺候皇帝,“皇上,这……都被杨氏料中了,杨氏真是有些医术。”
皇帝听得这话撑起身子,“朕要去看看。”
“看不得,看不得,”旁边的内侍低声道,“只怕是病气要过给天家,天家龙体为重,再说那边乱成一团,恐怕冲撞天家。”
皇帝不加理会径直向殿外走去。
……
太医院的学生眼看着保合堂的郎中们将针扎进黄公公胳膊。
针扎进去就将管子上的夹子松开,真是奇怪,大家就要上前仔细看清楚,魏卯立即站起身挡住。
“让我们看看。”
魏卯摇头,“不能看,我们师父没教过,谁也不能乱看乱动。”
有什么了不起,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太医院的学生低声议论,杨氏教出这样一群人,不但对她毕恭毕敬,还惟命是从,仿佛谁说了杨氏半句坏话,他们都会拼命似的。
外面的皇帝挥了挥手,旁边的宫人悄无声息地将帘子掀开。
皇帝嫌恶地捂住鼻子向内看了一眼,本来只想看看罢了,却看到黄英身上连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皇帝立即向宫人点头,宫人进屋安排,让丁科带着太医院的人去侧室里。
下室顿时安静下来,皇帝这才抬脚向里面走去。
杨茉听到脚步声响,周围人都离开,只有一个人走进来,走到门口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应该是皇帝。
皇帝这样关切她一个孤女,不止是为了杨家的医术,应该也和周成陵有关,皇帝还是怀疑她背后的人是周成陵。
怀疑周成陵为杨家翻案,在皇帝背后操纵朝政。
杨茉尽量稳住心神仔细地给黄公公清创,仿佛没有发现屋子里的变化。只要让皇帝相信她只是个女医,一切关于医术上所说的话皇帝就能相信。
高正春和葛世通都是因医术才和她联系起来的,而不是因为她认识周成陵。杨茉觉得自己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液,又要专注于眼前的伤口,又要在意身后皇帝的动静。
细白的手指握着刀,在黄英脚上穿梭,杨氏是真的在治病。
皇帝转过身走了出去。
杨茉彻底松懈下来。
旁边的魏卯一直看的入迷,看着杨茉将线截断,魏卯忍不住惊呼,“师父缝合的太精细了。”
魏卯大约一直不知道皇帝进屋又走出去。
杨茉笑着看魏卯。“你可看仔细了?”
魏卯慌忙点头,“看仔细了。”说着还伸出手来比划。
杨茉道:“明日我教你这样缝合。”
魏卯的脸豁然红了,几乎兴奋的手舞足蹈。
杨茉站起身,旁边的小内侍道:“黄公公醒了,黄公公醒过来了。”
黄英仍旧觉得头昏眼花,说不出话来,只听得耳边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黄公公的脚还有溃烂的地方,要照我说的治,否则伤口难愈。”
黄英方才就听到屋子里说话的声音。
仿佛很多人都在喊。“师父,师父……”
那些人喊的就是杨氏?
这些男子喊杨氏为师父,喊的那么自然。只要杨氏说话,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真不能相信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
黄英看向自己手上的管子。
丁科仿佛怕黄英会有异议,立即道:“黄公公安心。这样的治法保合堂已经用了很长时间,要不是这样治,公公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杨茉点点头,“要这样连治几日。”
屋子里所有人都跟着杨氏颌首,这杨氏还真是让人敬服的女医。
杨茉和丁科一起开了方子,吩咐魏卯几个在一旁照应黄公公。然后跟着内侍重新回到大殿上。
皇帝已经在内殿歇了片刻。
冯阁老、闫阁老几个也在外面议过事,如今就看皇帝对科举舞弊案如何裁定,到底要不要查下去。
科举舞弊非同小可。
皇帝在大殿内坐下。看了看闫阁老,“两位阁老有何见解。”
皇帝没有看冯阁老而是看向闫阁老。
葛世通不禁心中欣喜。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闫阁老立即上前道:“想要辨出考卷到底是出自谁的手也不难,只要将侯子安的试卷找出来,问清楚二人其中言语有何出处。若是辨别不出。再出一题让二人作答。”
侯子安听得这话明显有些惊慌。
皇帝挥挥袖子,“依朕看。既然要查,就将这次秋闱的举人都查查,”说着抬起眼皮,“朕记得高宗皇帝时有科举舞弊案,就照此案办,这案子就交给闫阁老。”
闫阁老心中欣喜立即上前应下。
刑部侍郎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旁边的侯子安趴在地上一天,早已经眼前发黑,欲昏欲死,如今听得要查下来,顿时堆缩成一团,嘴唇发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相较之下,高正春眼睛里却露出期望、欣喜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精神了些。
“还有何事?”皇帝故意抬起眼睛询问。
葛世通上前一步,“皇上,杨氏上交杨秉正一案的证物,微臣请皇上御览。”
冯阁老抬起头看葛世通。
刑部侍郎也诧异地僵立在那里。
葛世通竟然借着这次机会要送上杨秉正一案的证物。
韩公公上前将葛世通夹在公文中的东西接过去,然后递给皇帝。
“这是什么?”皇帝看着里面一张张纸笺,上面盖着朝廷的红印。
“是借据,是朝廷向杨家征借草药的凭据。”
杨茉清清楚楚地回答。
每次提到朝廷她总是十分闷郁,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般畅快过,这一次她瞒过了所有人,将杨家的借据直接送到皇帝眼前。
这次她是真的捅破了天。
杨家的借据,是父亲出事时母亲让人托给舅舅保管的,舅舅原本以为只是一些信函,交到她手中,她打开之后才知道,原来常家、乔家找的东西一直在舅舅手中。
常家将舅舅请来原本是为了教训她,却没想到反而拉进了她和舅舅之间的关系。
常家和乔家那么精心地算计她,如今她也要他们脱不开干系。
“这借据是从何而来?”皇帝淡淡地问。
杨茉低头道:“是从被常家拿走的杨家账目中找到的。”感谢常大老爷给了她借据的出处,这样一来无论成败都不会牵连舅父。
皇帝紧紧地握着借据,看向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