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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郑苏易和沈长安喝完茶,郑苏易便让下人把他的东西搬了出去,让沈长安自在了许多。可他每日起码有两个时辰待在如园,或是陪沈长安茗茶赏梅,偶尔会下下棋,但更多的时候两个人是沉默的,沈长安做自己的事情,郑苏易只在一旁看着。
现在流言四起,沈长安想着郑苏易应不会再来,吩咐阿莲摊开纸准备练字,却见房门被推开,郑苏易看见屋里场景,含着笑说道:“真是巧了,正好替你寻了本好字帖,没想到今日就能派上用场。”
阿莲见郑苏易进来,笑着退了下去,屋子留给了夫妻二人。
郑苏易拿来的是王羲之的真迹,确实是一本好字帖,沈长安素来欣赏王羲之的字,倒有些跃跃欲试,提笔临了一大段。
一气呵成,沈长安倒是觉着不错,心情也好了些,手中的笔却突然被身边之人抢过去,只听郑苏易道:“遒逸有余,劲利不足。”
郑苏易就与她比肩站着,沈长安看着他提笔书写时,模样很是认真。曾站在她身边写过字的,只王庭西。王庭西写字时动作行云流水,只觉得雅,而郑苏易身姿挺拔不动,只手腕在衣袖之下转动,抬眼,只能看见他冷毅的侧面。
她的字多是临摹着王庭西的字来写,两人的字都有个特点,笔气飘飘、遒逸流爽,当年阿公还在世时,常夸王庭西的字无一点尘土气,无一分检桔束缚,她想,阿公若是见到郑苏易的字,怕是会更为赞叹,郑苏易的字笔法端劲,笔画沉着劲利,形断意连却字里金生,行间玉润又气势恢宏,纵横有象,低昂有志。
“除了下棋,其他,我未必输你。”
沈长安不置可否,也是笑了笑。后又想起什么,继续道:“其他不敢说,但有一样我确实不如你,倒是许久没见你弹琴。我记得你弹的洛阳小调很好听。”
这么多天了,难得沈长安这么随和地与他说话,郑苏易面上一喜,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琴音,如园里的琴我都让兰生清理了。”
沈长安实在不记得何时嫌弃过他弹琴,她左右不过听过他两次琴音,一次是城郊雨中,一次是宫廷里为她伴奏。
“听琴静心,你若喜欢,我让兰生备一尾好琴放置园中,我每日可弹一曲。”
沈长安没有拒绝,却是看向郑苏易,有些不解,思索了会儿,才问出:“夫君不介意坊间传言?”
郑苏易眉头微拧,而后回复自然,道:“不过流言罢了,不足信。”
沈长安心底讥笑,刚刚耸起的眉头已然说明他心有芥蒂,既然他不点破,她且给他添一把火,遂道:“若,坊间传言是真的呢?”说完,静静看着郑苏易,慢慢说着:“夫君可以休妻。”
郑苏易抿着唇,有些不悦,只道:“夫人莫要再说这些,是为夫置夫人于险境,为夫弄丢了夫人,又岂能怪罪夫人。为夫前院还有些事情,先过去处理,晚些再过来。”说完转身欲走。
沈长安喊住郑苏易:“夫君说过,什么事都不会瞒我,那,可否告知胡齐现下如何。”
郑苏易开门的手有些顿住,深吸了口气,才道:“圣上调派他去了幽州,昨日便启程了,夫人莫再惦念。”
“还有,我很是怀念萃华殿的日子,不知夫君可否帮个忙,把昔日在萃华殿伺候我的太监小贵子送出宫来陪伴,也有个念想。”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郑苏易捏着门框的手背都已经青筋绷起,半晌,却只回道:“好。”
郑苏易离开后,阿莲才是进来,不解问道:“发生什么了,姑爷刚刚出去的脸色不太好。”
沈长安却是浅浅笑着,将桌上纸笔放回,亦将郑苏易书写的兰亭序开篇小心收好夹在他送来的王羲之真迹之中,才道:“收拾下东西吧,或许过不了几日,咱们就得离开长安了。”
阿莲起先是欣喜,好奇问着:“姑爷要带我们去哪儿?”
沈长安摇了摇头:“只我们俩和王家旧仆。”
这么一说,阿莲才是明白,这就是扫地出门啊!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啊!”
“坊间传闻或许是真的。”
沈长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阿莲心中却惊涛骇浪,张大了嘴,这回却真是一个字说不出来,小姐若真与二皇子有染,无论是被迫还是怎样,这府里也是容不得了,想着想着,阿莲眼里簌簌落下,带着哭腔道:“姑爷心里是有小姐的,小姐求求姑爷吧,或许,或许姑爷心软,就留下小姐了呀。”
沈长安转身,看着窗外已渐渐凋零的梅花,道:“花儿再美,总有谢的那一天。”
“不是呀,小姐心底没有不舍么,小姐对姑爷也是有心的,阿莲跟了小姐多年,多少懂小姐一些的,那日离开凤仪宫,小姐说那些衣物首饰都无需带走,全扔了,可却把姑爷每日送来的小玩意收捡得妥帖装在箱子里,怎会无心?小姐!您就和姑爷说些软话吧!”
沈长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任由阿莲一人着急,这样被休弃的话,洛阳肯定是回不去了,那可怜的小姐还能去哪儿啊……
第48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阿莲按吩咐在屋子里才收捡了一些物件儿;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响动;是兰生叫喝的声音。
出去一瞧,却看见下人们抬着一张琴进小楼来。
“小心些,这可是前朝古琴;很是名贵。”
“来来来;放这里;宽头朝右,窄头朝左;放反了放反了!哎!小心转个个儿。”
“对对对,轻点,好,可以,就放这里。”
阿莲缓步走近,在兰生身后站定,看着下人抬琴摆放,很是疑惑问道:“这是做什么啊,兰生?”
兰生见琴已放置妥当,才让抬琴的奴才们都下去,转身对着阿莲回道:“大人吩咐我将这琴搬到如园来。”
阿莲走前两步,看着黑漆面的琴身,因有些年岁,几处已有细微裂痕,却让琴身更添古朴之意。忍不住伸手摸上去,却被兰生赶紧的呵斥住:“别碰,这琴可是个好物件,司马相如听说过么,他当年可就是靠这张‘绿绮”琴追求到卓文君的,这琴还是早年先帝赐的,大人宝贝的很,平日是不准我们触摸的。”
阿莲立刻缩了手,更是不解,问着:“既然是姑爷的心头好,为何搬来这里?”
“大人说了,这张传世名琴能奏出绝妙琴音,夫人肯定会喜欢。”
阿莲呐呐道:“可是,我家小姐不太会弹琴啊。”
兰生白了眼阿莲,实在觉着眼前的女人愚蠢之极,不耐地回了句:“自然是我家大人弹琴,夫人只管听曲儿。”
阿莲这回听明白了,激动起来,重重拍了下手,眉飞色舞地囔道:“也就是说,我们不要收捡东西离开了?”
这回换兰生一头雾水,侧着头问道:“你收捡东西是要去哪?”
阿莲连连摆手,道:“不去哪不去那儿,呵呵,我们就在这如园哪也不去。”说完兴冲冲地跑回房间准备给自己小姐报告这个好消息。
阿莲的传话让沈长安有些疑惑,不太明白郑苏易的用意。晚上,郑苏易竟真如自己下午离开时那会儿说的,办完了公务就回如园陪了会儿沈长安。
说是陪伴,其实也就是沈长安在屋里看书,郑苏易在厅内弹琴。沈长安虽不善琴,却也知道晚上郑苏易弹的那曲子是首名曲——《凤求凰》。
前奏响起时,低沉的琴音,如泣如诉,缓缓流淌在如园里,此时的沈长安恰巧在翻阅着司马相如的诗集: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曲调转入中段,琴声渐渐悠扬,平静下所有的尘缘。合上书,沈长安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月色皎洁,似透过夜色,看到了五百年前的那对有情人,不禁轻轻吟唱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曲调渐终,沉淀了所有的波澜壮阔,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沈长安仰面迎着夜风,心迹却愈发澄明,直至琴音结束,沈长安就这么站在窗前,透过屋里的烛光,借着屋外的月色,静静地看着郑苏易离去的背影,直至最后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
…
府外关于沈长安的污秽谣言愈加肆意,府内关于郑苏易疼惜沈长安的流言则愈加传开,尤其昨夜的一曲琴音,府里大多的人都有耳闻,自然也阻挡不住地传入了霜华院。
回府这些日子以来,沈长安终是再次见到了李霜华,这位她唤作婆婆的妇人,脸上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此时眼底难掩的疲累,身形也消瘦了,却仍旧有着长公主应有的气势。
她与沈长安面对面站着,即便是黑了眼眶的疲累双眼,看着沈长安的眼神却依然凌厉,半晌,还是她率先开口:“易儿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有些话他不方便说,便由我这个做娘的替他来说,如今易儿已位极人臣,朝堂之上多少人觊觎着易儿的位置,日日窥视着易儿一言一行,加上现今新帝即位,百废待兴,这个时候绝不容许有对易儿一丝不利的言论。街头的传言想必你也清楚,你被李恒困于宫中这么许久,做了那些个龌蹉事情我如今也不与你计较,你领了这份休书,就自行离去吧。”
一份休书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沈长安面前,沈长安却是笑了笑,若是郑苏易昨日给她的,她会欣然接受,带着阿莲回江陵,在那座平静的南方小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必定自在。可今日,却偏偏是李霜华!这个人就这么高高的,以主人的姿态看着沈长安!
沈长安没有接过休书,只带了几丝讽意,说道:“休书不是夫君亲笔所书,我岂能接下。老夫人这般替儿子着想,就不知他是否领情了,啧啧啧,这府邸一时改了姓苏,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不知,是不是老夫人的意思?”
李霜华听罢,闷咳了几声,压下心中怒意,呵斥道:“你不过什么身份!还当自己是王家嫡女不成,不过是个偏房的穷亲戚,连王家旁支都算不得,竟敢这样大声和我说话?!当初一场乌龙,我不过看在王庭西的面子上,给了你个身份,你还真以为自己配得上我易儿?我能让你体面离开府里已是不错,否则,便是让人给你乱棍赶出去!”
沈长安冷笑得愈发肆意,看着李霜华,一字一顿说道:“我什么身份?我自然不是王家嫡女,可;却是郑家的嫡女,是*和嫡妻沈如唯一的孩子,你这个勾引她人夫君残害自己丈夫的狠毒淫妇,今日怎敢这般趾高气昂!”
一句话,让李霜华震惊不已,瞪大了双眼,抬手指着沈长安,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你…你是……”
“我的外祖父是百年沈家的当家人,是大渝朝两朝宰相。”
“我的外祖母是洛阳望族王家的嫡女,是长安第一贵妇,大渝朝一品诰命夫人。”
“我的母亲是相府千金,是南平王八抬大轿求娶进门的南平王妃。”
“而我,你说说看,我是谁呢?”
每说一句话,沈长安便欺身走近一步,李霜华却是惊吓地一连跟着退了好几步,最后勉强扶着茶几,才不至于瘫软在地。
“你信不信报应?你们当年是如何对待沈如和苏全的?如今,他们的儿女要把他们的东西一一取回来!”
“你,你个罪臣之女,还敢嚣张……”憋了许久,李霜华才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沈长安仰天长笑:“哈哈哈,罪臣?何为罪臣?我的外祖父忠心匡扶太子,怎么就是罪臣了?你的弟弟觊觎皇位,发动兵变,为夺权让生灵涂炭,你看看,如今报应也来了,他的儿子有样学样,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对了,我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尽可以传到当今圣上耳朵里,呵呵,狡兔死走狗烹,你看看这些话传出去后,尸骨无存的会不会是如今功高震主的郑苏易!”
“你,你,你!滚出府去!滚!你怎么有脸嫁过来,怎么有脸!”李霜华气急,一句话已经歇斯底里了。
沈长安摇了摇头:“你都有脸在这府里住了十多年,我这个嫡亲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我,我一定让易儿休了你,一定休了你!休了你!”
李霜华此时只是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沈长安却是浅浅笑着:“啧啧啧,可惜这府里已经不是你说了算了,你的儿子亲口和我说,从今以后,我是这座府邸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