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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如今的如园哪还有什么人。”说完,见细雨有些不解,她也懒得再说,只道:“阿莲当年早被我传染过,也不怕了,有我们一起照料,再多加注意些,倒也无碍。”
见沈长安主意已定,细雨也不再说什么,想了想,几番犹豫,终是呐呐说着:“奴婢,奴婢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细雨声音有些忐忑,沈长安望向她时,她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当不当讲我不知道,得看你。”
沈长安只这么一句,让细雨有些害怕,更是愧疚,说道:“那日,那日夫人您带了位燕姑娘来这儿,说是福贵的妹妹。”
沈长安挑眉:“沈燕怎么了?”
细雨连忙摆摆手,道:“燕姑娘没怎样,是,是福贵…福贵那日说,说他的荷包出宫时匆忙,没有来得及带出来,丢在宫里了。可,可其实出宫后,就是在这间酒坊里,我还看到过一次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细雨仔细想了想,道:“也就是夫人带燕姑娘来的前半个月。”
沈长安沉默了会儿,没有说话,让细雨很是忐忑,赶紧解释着:“那日他们兄妹相认,我看着想起了自己的兄妹们,一时太感动而没反应过来,后来忆起,我想着许是福贵那几日自己弄丢了荷包不敢和夫人说,才扯了个谎,便没特意和夫人禀报,细雨当真不是想刻意瞒着夫人的。”
看细雨急切的模样,沈长安也没再追究,“罢了,你也是无心,但再不希望有下次,否则,你我的缘分也就尽了。”
细雨赶紧地点头:“再也不会了。”
细雨抱着仨儿上了沈长安马车,正要下去时,沈长安突然叫住她:“福贵前些时日只在酒坊,没去过别处?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过他?”
细雨想了会儿,摇头:“前头的事情得问两位王大哥,我只每日好酒坊关了门才见到福贵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常去城东收购高粱。”
…
再次经过长安街时,街头人头攒动,人群间议论的声音传来,沈长安才恍然,今日竟是柳家入罪,游街后押往刑部死囚牢房的日子。
百姓总是这样,囚车里的人也许与他们并没有多大仇恨,可总是爱显得自己很是大义凛然,大伙儿跟风开始唾弃起囚车里的囚犯,更带起一众的仇恨,甚至有些急性的,随手招呼了一些自己家的烂菜叶或是臭鸡蛋,可他们中不乏许多光顾过柳家的钱庄酒楼或是当铺赌场的。
沈长安的马车被官兵推开,甚至被人群挤走,却没有阻挡住沈长安的视线,黑压压的人群围着一条大道,两排有官兵护出了人墙。沈长安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看向前方大道,看着已经满身狼狈的柳泽成。想他贪婪一世,晚年竟是这般下场,那双眼眸一片灰白,已然绝望。而整条长安街上,最恨他的,便是此时平静得如同看一场好戏的沈长安,她恨他,恨了十年,恨到他不死,她不罢休。
“娘亲在看什么?”仨儿坐起身,也想往窗口探去,外头的热闹听得见却看不着,实在难受。
“没什么,在看报应。”沈长安放下帘子,阻隔了仨儿的视线,只道:“你生着病,莫要吹了风,咱们,回家去。”
第60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沈长安不得不承认,这一支舞曲,沈燕跳得很美,一身白衣;舞动时轻纱随风而动;身轻如燕、衣袂飘飘;宛若水中之仙;夜间之灵;再配着悠扬歌声;相较于柳翩翩也毫不逊色。
可惜,沈燕为这支舞曲练习了三年,甚至刻意去模仿了柳翩翩的身段舞艺,然而她唯一的看客却有些心不在焉,只仰着头,望着小楼之上。小楼隐在夜色之中,没有一丝烛光,黑漆漆的,其实什么都瞧不见。
而站在小楼之上的沈长安,借着湖水反衬的月光,正专注看着湖中白影,微蹙的双眉已是透露出了她的不悦。
自那日后,已近半月了,仨儿的水痘都结痂愈合了,却还没有见上郑苏易一面。如园白日里总有下人们小声议论,说夫人彻底失了宠,大人过不了多久就该纳妾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也没瞧见一位新进的夫人。再然后,便有些下人发觉了郑苏易每日深夜时会过来如园后院小湖边的秋千架上休憩,就他一个人,也不吵醒任何人。因着夫人与大人间的气氛明显不大对,下人们便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连阿莲也只敢在白日明里暗里地暗示着沈长安,可沈长安却不为所动,好似听不明白一般。整个如园,只胆大的沈燕每日踩着点守在那儿,起初只是陪着,今日更好,这般费尽心思的一支舞曲,倒真是让人感动。
舞曲已是□,沈长安揉了揉眉心,勾起一抹冷笑,在她的园子里,深更半夜对着她的夫君又唱又跳,极尽妩媚的挑逗也就罢了,可扰人清梦便有些过了!
转身,离开了窗口,楼下的郑苏易却好似感知了一般,有些落寞的低下头,也不欣赏沈燕的舞姿,只是盯着湖水发呆。
“啊!”一声尖叫,郑苏易抬头,正好瞧见沈燕一身湿漉漉的,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彻。这么一盆水从天而降,沈燕自然始料不及,如今一袭轻薄的白衣紧紧贴在身上,再没有了大袖扬空、长发如丝的风采,看上去,只是像个落水狗。
“哈哈哈哈!”
一直沉默着的郑苏易终是展了笑颜。一个晚上,沈燕煞费苦心,就是盼着郑苏易能够舒心一笑,可如今看着他仰着头笑得开怀,却是又气又急,带着些委屈,眨着眼走上前,撒娇般说着:“大人,奴家有些冷。”
“啪~”小楼之上传来重重的关窗之声,郑苏易也止住了笑,建议着:“你的屋子往前右拐。”
看着郑苏易侧头就这么躺下了,沈燕一个跺脚,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回去房间先把衣服换了。
…
第二日,如园到处都是窸窣的议论声,尤其看见沈燕,都忍不住带着笑意。别看如园昨夜四处灯黑灯瞎火的,其实沈燕的歌声已是把所有人惊醒了,只是碍于郑苏易,不敢点灯看热闹罢了。是以昨夜沈燕落汤鸡的模样,大伙儿看得分明。
而当事人却好似没事发生一般,沈燕在沈长安跟前仍旧是以前低眉顺目的模样,沈长安也没特别地对她发脾气。
王叔过来的时候,沈燕还在屋子里,见王叔有话要说,沈燕也识趣地要退出去,却听见沈长安说道:“王叔不过和我叙些闲话,你想听,便留下听着吧。”
沈燕赶紧摇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尴尬站在一旁。
王叔不明所以,看着沈长安,平日他来,连阿莲都会自觉退开,如今却留着一个他显然不大相信的沈燕,让他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在沈长安的眼神示意下,王叔才说着:“王靖回来了。”
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着沈长安,见沈长安一怔,而后点头,他又看了眼沈燕,终还是说出:“柳丰身边的人昨儿全部都撤走了,如今柳丰只是孤身一人在沧州。”
只这一句话,沈长安便舒了口气,这意味着没有郑苏易的庇佑,柳丰在沧州定是要吃张家的苦头,至于张家要如何,她便无需多管了,张毅这只老狐狸,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只是沈长安不明白,那日斩钉截铁说要护着柳丰,转眼却又不再插手,郑苏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在顾及自己?
沈长安没敢继续往下想,只是看着一旁的沈燕,她从头至尾表情都没有变化,只平静听着二人的对话,这一切好似与她无关。舞姿尽得柳翩翩真传,可却不是柳家送来的?
“还有件事情,和大人有关。”
王叔说完,沈燕睫毛颤了颤,沈长安也是一顿,道:“什么事情?”
“那日夫人要他追踪一辆马车,他循迹一路找到城外却无果。”
沈长安点头:“这事我知道,他和我交代过,我也让他无需再查了。”
王叔却是笑笑:“王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最是不死心,绝对不会做事无果半途却废,这几日他一直在城外查探,虽没再见到马车里的那位姑娘,却意外瞧见了郑大人出现。”
“郑苏易?”
“是,王肃不敢跟近,毕竟郑苏易身边的侍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得先返回,后再查探,才知道本月初七郑大人出了南城门,五日后才回。”
本月初七?沈长安正回想着,王叔却提醒道:“初七那日,我曾来看过夫人。”而后又意味深长看了眼沈燕。
被瞧着的沈燕,瑟缩了□子,有些胆怯。
“燕丫头不舒服?那先回屋休息去吧。”
听见沈长安这般讲,沈燕赶紧点了点头,很快退了出去。
屋子里,沈长安看着王叔,道:“我记得了。”她自然记得,那日郑苏易在门口听了她和王叔的对话,再然后五日没有回如园,之后回来又是对柳丰的事情兴师问罪,两人一直就没再好好说过话。她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气到不能原谅她,却原来真的有事耽搁?再一想,即便郑苏易得知她曾经对王庭西的心思,那般生气,却也肯每晚回如园……
“让王肃罢手吧,我不想郑苏易以为我在查他。”对她,他总那般小气的。
沈长安这般说完,王叔却是笑了笑,“我从洛阳回来时,正好赶上七少爷要去岭南谈生意,他临走时反复交代我,一定要带句话给夫人,说既然嫁了人,只要人家不委屈咱,就一定好好过日子,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折腾来折腾去,苦的是自己。”
这确像庭泽说的话,这人还是这般不动脑子,竟让王叔带话,终归她是主王叔是仆,无缘无故的,王叔岂敢突然就把这话说给她听。
如今沈燕出去了,王叔无所顾忌地继续说接下来的话:“王喜去问过了,那位燕姑娘是清香阁的姑娘,六岁就被卖过去,很快被一位舞娘看中,一直学着歌舞,三个月前第一次亮相后,却被人赎了身,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养父母。今日我看她的模样,倒像是冲着郑苏易而来,或许是为了攀龙附凤一步富贵?”
沈长安笑了笑:“也许,郑尚书的妾室,可是她在歌舞坊里一辈子盼不来的,更何况,人家可能还想做大夫人呢。”
“她一个歌女,竟有这般胆子?!”
“她一个人自然不行,一个歌舞坊的歌女,怎会知道我在乎春兰姨,我的身世,还有小贵子荷包的事情,也得有人帮她打听,做足了前头的事情才可。”
“柳家?”
“我开始也以为是,可柳丰出事,她倒是没有一点焦急,看着不像。况且柳家如今这番田地,她没了帮护的人,竟也不慌不忙,实在不可能。给她引路的人,我怕是猜得*不离十了。”
…
今夜,如园后院的小湖旁点燃了几盏烛火,郑苏易过来时,没有看见那个雷打不动的沈燕,倒是借着烛火,瞧见了湖边盘腿坐着的沈长安。
她腿上放着的是郑苏易平日对待都小心翼翼的那张绿绮琴,此时她双手试着拨弄琴弦,简单的小调倒是能出来,音准也尚佳,可弹奏出来得曲子却实在不堪入耳。
郑苏易看着她,却不肯走近,就这么远远瞧着沈长安对着他的琴胡闹。直到沈长安抬头,说着:“我不会弹琴,还是你来吧。”
他们冷战了许久,一直没好好说过话,郑苏易心中自然还有气闷,可看着沈长安盈盈秋水的双眼,听着她喃喃的轻语,他竟一下没了脾气,走上前,挨着沈长安,也盘腿坐下。
琴弦在郑苏易的拨动下,音调截然不同,瞬间流畅悦耳起来。郑苏易接着沈长安刚刚的曲调弹着,一曲毕,才侧头,认真看着沈长安:“你下来这里做什么。”
沈长安眨巴着眼睛:“谁叫夫君不肯上去。”
这句话软软的,直痒到郑苏易心里,他却绷着脸,皱起了眉头说着:“你到底要做什么?沈长安,你那样骄傲,从不肯这般低声下气。”
“那你呢,你素来不说戏言,却为何将柳丰身边的人撤走?”
郑苏易拧过头去,看着泛光的湖面,轻声说着:“如果,我说我害怕呢。”
“你害怕什么?你什么事情不是胸有成竹,竟也会害怕?你若坚持护他,我怕也是无能为力。”
郑苏易摇头,回视着沈长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才开口:“这一次,我不是害怕输赢。赢了又如何?我是怕,失去你。。。。。。你从来那样决绝,我本在你心里就不甚重要,我怕若这次我坚持,便会永远失去你。”
沈长安一怔,而后低下头:“我以为,你一直在气我。沈燕不是挺好的。”
“沈长安!”郑苏易咬牙切齿喊着她的名字:“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她沈燕什么事情!”
沈长安会看郑苏易,却是说着:“你我之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