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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也吼道:「你疯了,就是这么回事!」
「坐下,小伙子们。」警官站在墙那边轻轻地说。
他们怒视埃勒里,但还是听从了警官。
「请让我继续说下去,」埃勒里疲惫地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比你们轻松。像我已经指出的,纸牌中方块这个字意思是卡罗。那么有没有事实支持我的这个观点呢,即约翰和马克·泽维尔留下方块杰克作为线索指认向他们行凶的人?恰恰是有的。」他摆了摆手重复一遍,「恰恰是——有的。」
从墙那边又传来警官平静而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你们中的哪一个,」他咬字清晰地对联体双胞胎说,「杀了那两个人?」
卡罗夫人飞身蹦起,像一头母老虎一样,只一蹿,已来到哑口无言的男孩面前,整个身体被一种强烈的情绪燃烧着,她伸开两条手臂。
「这已经太过分了!」她嘶喊着,「你们再蠢也能看出来指责这两个孩子谋杀有多么荒唐。我的儿子是凶手!?你们疯了,你们俩!」
「荒唐吗?」埃勒里叹息:「快住声吧,卡罗夫人。你真是一点也没理解那线索的含义。那牌面上不光有几何图形,不是还有我们称做杰克的骑士吗?想想牌上的骑士是什么样子?不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年轻人吗?」——她的嘴张开了——「啊,我看出来了,你现在不那么确信我说的是荒唐的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年轻人——不是老年人,提醒你们,大王倒有可能是老年人——注意,是年轻人。连在一起的!不可思议吧?这一点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而我们这所房子里恰恰有两个连在一起的年轻人,他们的姓名中都有卡罗二字,这下该明白了吧。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跌坐在男孩旁边的沙发上,欲言无声。那两张年轻的嘴巴也在无声地动着。
「除此之外,我们再提个问题:为什么两次牌被撕成两半,只留下——权且这么说——两个连着的人中的一个作为线索?」埃勒里不为所动地继续说下去,「死者显然是想表达这样一层意思,即卡罗双胞胎中的一个是凶手,怎么会是这样呢?是的,如果其中的一个做了另一个的主,另一个即使不情愿也只好因生理上不可分裂的原因而被迫出现在犯罪现场,但只是实际犯罪活动的一个旁观者……你们中的哪一个开枪打死了泽维尔医生又毒死了马克·泽维尔,年轻人?」
他们的嘴唇发抖。好斗的神情已荡然无存。弗朗西斯带着哭腔说:「可是——可是我们没干,奎因先生。我们没干,怎么会呢,我们——我们做不了……那样的事。根本做不了。而且我们为什么那样做呢?为什么?那么多……噢,你还不明白吗?」
朱利安在发抖。他紧盯着埃勒里脸的目光里有一种极度的惊慌。
「我告诉你为什么,」警官慢慢地说,「泽维尔医生正在他的实验室里拿联体动物做实验,你们到这里来时略知一二,医生有可能做出奇迹,通过外科手段将这两个年轻人分开!」」
「无稽之谈,」霍姆斯医生低声说,「我从来不相信……」
「不错,你压根不相信会成功,霍姆斯。对这种类型的联体双胞胎也确实从未成功过,不是吗?所以我说你是那个对工作起破坏作用的人。你公开表明不相信,你使这些人怀疑泽维尔医生的能力。关于这一点,你对双胞胎兄弟,对卡罗夫人都说过,不是吗?」
「这个……」英国人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也许我曾向他们说过这种尝试是很危险的……」
「我想也是这样。然后就出了事。」警官的眼睛闪闪发亮,「具体是什么事我还说不上来。也许是泽维尔医生非常固执,或者他仍然在做着准备工作,两个男孩、泽维尔夫人,都吓坏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某种出于自卫的谋杀……」
「噢,你们不认为这有多么荒唐吗?」福里斯特小姐叫道,「多么孩子气?泽维尔医生又不是那种能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权术家。他和惊险小说和电影中的『疯科学家』也扯不上。没有有关各方的同意他根本不会做那种手术的准备工作。还有,我们这一行人如果想走他能阻止吗?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完全站不住脚呀,警官!」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无可辩驳的底气。
「还有,」霍姆斯医生急切地说,「谁也没说过一定要进行外科手术。卡罗夫人带孩子们来只是为了让泽维尔医生看一看,即便是所有的一切都确定下来,在这里做手术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泽维尔医生在动物身上所做的小实验纯粹是研究性质,早在卡罗夫人一行到来之前就开始了。我可以肯定地对你们说,泽维尔医生从没动过心思要给这两个年轻人做什么,哪怕是理论上的探讨。我只能表示非常震惊,警官。」
「是这样,」福里斯特小姐再次抢着说,目光闪闪发亮,「我现在还想到,奎因先生,你的推理也有破绽。你说把一张连着的杰克撕成两半只留下一个杰克意味着死者的意图是指两个连着的人中的一个。那我可不可以说,他们把牌撕开恰恰是不想让人们认为这事是弗朗西斯和朱利安所为?我是说,如果他们留下的是一张牌,那人们看到的是两个连在一起的人,有人就会想到双胞胎。可是,如果把两个人撕开,那是不是说:『别以为这是双胞胎干的。是一个非联体的人。所以我才不留下一张完整的纸牌!』」
「说得好,」埃勒里小声说,「真是天才,福里斯特小姐。但遗憾的是你忽略了被撕开的牌是法语读做卡罗的方块,而在这里的男性卡罗只有这对双胞胎。」
她无言以对,咬住嘴唇。
卡罗夫人用已经平稳的声音说:「我越想越坚信一点: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你们当然不会……是想逮捕……」她停下不说了。
多少有些显出不安的警官用手搓着下巴。埃勒里也没有回答,他又把头转向窗外。
「好吧,」老人说话时有些犹豫,「你能说说这张牌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
「不能。但是……」
「你是警察,」福里斯特小姐又来了精神,「我仍坚持我的看法:整个论据是——是轻率的。」
警官从一扇落地窗踱到外面阳台上。过了一会儿,埃勒里也跟了出去。
「怎么?」他说。
「我不喜欢眼前这种状况。」警官用嘴唇抿着自己的胡须,「主要是他们说的那些话——不是关于纸牌,而是关于手术什么的。」他呻吟一声,「真见鬼,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为什么要干掉医生呢?我跟你讲,我不喜欢。」
「这一点我想我们在召集他们来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埃勒里无奈地耸耸肩膀。
「是的,我知道,」老人情绪低落地说,「可是——天呐,真不知该怎么说。越想越胡涂,假如真是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是凶手,怎么才能把这一个挑出来呢?如果他们自己不说的话……」
埃勒里忧虑的目光闪过一道光亮:「这件事情中倒是真有一些令人感兴趣的地方。即便他们当中的一个认罪——这当然是最省力气的结局——你不认为这也是给美国最好的法官出了个难题吗?」
「什么意思?」
「你看,」埃勒里说,「假如弗朗西斯就是我们要找出来的那一个,而且他也认罪了,而朱利安只是在弗朗西斯支配下,被迫出现在犯罪现场,被宣告无罪,我们证实,朱利安也确实没有犯罪动机,未参与实施犯罪,那么弗朗西斯将被审判,也许会被判死刑。」
「天呐!」警官呻吟道。
「我知道你也展望到这种前景。弗朗西斯被审判,被判死刑;而整个事件过程中可怜的朱利安是被迫的,他忍受着极度的精神上和生理上的痛苦,最终会赦免,起码不会判死刑。他是特殊情况下的无辜的牺牲品。外科手术吗?现代科学——起码在约翰·泽维尔医生以外——还没有可能对这种类型的共用主要器官的联体双胞胎进行成功地分离;那结果会怎么样,无辜的也和有罪的一起服刑。而外科手术已不可能。怎么办?法律说被判处死刑的人应该得到执行。我们执行还是不执行?对一个执行对另一个不执行,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就不执行?显然于法于情说不过去,哎,这是个什么案子呀!不可抗拒的力量遭遇不可逾越的障碍。」埃勒里叹了口气,「我倒真想看看接手这个案子的精明强干的律师们——我敢打赌,他们这回算是碰上自有刑法以来难度最大的案子……还是听听你的,警官,你对下面将会发生的事发表点看法。」
「让我清静会儿,好吗?」他父亲嘟囔道,「你总是提这种最难回答的问题。我怎么知道?我是上帝吗?……下个星期的今天,咱们都到疯人院聚齐吧!」
「下个星期的今天,」埃勒里阴郁地说着,抬头望望叮怕的天空,使劲想喘一口透气,「看来咱们都将变成冷灰了。」
「是啊,在自己性命难保的情况下还一门心思地管别人的事,这的确有点不够聪明,」警官说,「还是进去吧。咱们还是得明察细访,仔细梳理,做咱们能……」
「这是什么?」埃勒里突然说道。
「你指什么?」
埃勒里三步并做一步跃下阳台,站在车道上仰望无星无月的夜空:「那声音,」他慢慢地说,「你没听见吗?」
那是一种似有若无的低沉的轰鸣,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
「的确有,」警官叫道,也来到空地上,「我想这是雷声吧!」
「在这可怕的等待之后,该不会……」埃勒里的最后话尾巴,声音小得听不见。他们抬头仰望的面孔是暗夜中两个希望的亮点。
当阳台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他们也没有转头。
「这是什么?」泽维尔夫人叫道,「我们听到……不是打雷吧?」
「太好了!」福里斯特小姐尖声大笑,「如果是打雷的话那就是要下雨了!」
轰轰的声音越来越大。奇怪的是那声音越来越有质感,好像是金属发出的撞击声。
「我以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霍姆斯医生高声叫道,「一种反常的天气现象。」
「怎么个反常法?」埃勒里问时,还在仰望天空。
「在特定的空气条件下,有大面积森林大火的地区也会形成云带。上升气流的潮湿空气凝结,然后就是我读到过的那种情况:火被它自身造成的云雨扑灭!」
「谢天谢地!」惠里太太颤抖着声音说。
埃勒里突然把头转向众人。所有人都聚集在阳台的栏杆边——一排仰起来的脸——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希望,只有卡罗夫人的脸上是一种意识到危险的恐惧,如果真要下雨,火被扑灭,通讯联系重新恢复……她紧紧抓住儿子的肩膀。
「先不要庆幸吧,惠里太太,」埃勒里冷冷地说,「咱们都错了;这不是打雷。你们没看到那边的红光吗?」
「不是打雷?……」
「红光?」
他们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立刻看到黑压压的天边有一闪一闪的红色在快速地移动着。
那所谓的雷声正向箭山的峰顶逼近。
那实际上是马达的轰鸣,闪动的红光是飞机的夜航灯。
18 最后的庇护
所有人都从心底里发出叹息,那是希望破灭后的哀痛。
惠里太太的一声悲鸣让人心酸,而博恩斯那恶声恶气地诅咒,像硫磺突然投入水中,吓了众人一跳。
这时福里斯特小姐叫了起来:「是飞机!是来找我们的!肯定给我们带来新消息!」她的叫声振奋了大家的心情。
警官大声吩咐:「惠里太太!博恩斯!再去几个人,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其余的人去收集能点火的东西——随便什么——赶快!咱们在这里点个火堆,让他们能看到我们!」
大家手忙脚乱地忙开了。博恩斯把阳台上的椅子从栏杆上扔下来。惠里太太由一扇落地窗进到屋里。女人们跑下台阶,在石子路上把椅子堆起来。埃勒里冲进屋内,再出来时手里抱着旧报纸、杂志和废纸。处境尴尬的双胞胎已被激动的人们忘记,这时也从灯火通明的起居室里拿来一个加厚的椅垫走下台阶。所有的人都像是在黑暗中忙碌的蚂蚁。
警官蹲下,用微微发抖的手划着火柴。在高高堆起的一摞易燃品跟前,更衬出他瘦小的身影。他把引火的纸点燃后迅速站起来。大家都聚拢过来,生怕那小火苗会灭似的。不时地有人抬眼望望天空。
火舌贪婪地舔甜着纸片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一旦椅子腿烧着之后,火焰冲天而起,每个人都用手遮住脸,抵挡热气。
看到红色夜航灯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飞机已经很近,轰鸣声震耳欲聋。很难判定飞行员距离他们有多远,给人的感觉好像不过几百英尺,是什么样的飞机看不见,但机身上的红灯是越来越清楚了。
似乎只是一瞬间,它呼啸着从头顶上飞了过去——不见了。
借助天地间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