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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肚明这样的果是谁造成。尤老师的重男轻女是部份原因,而他中途的插进拜师才是痴武改变的主因。
「痴武有她的主见,但以目前的成绩要上台北那所女校是困难了点。尤先生似乎不太管痴武,如果可能,我是建议这个暑假你让她好好待在家里念书……」
「台北女校?」童晃云眯起了眼。
「普通女校。」蔡老师叹了口气答道。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尤家没人发觉尤痴武的志愿。会挑尤家当第一个家庭访问的对象,是因为尤家难搞。
童晃云没应声,嘴抿着。
「我以为她会跟你走同样的路,上武术学校。」
「是的。」他答道。「曾经,我也这么以为。」在不经意间,她悄悄的转身跑了,然后再也追不上了。
「看来,你们需要沟通。志愿表最晚可以在开学前交给我,这个暑假一、三、五我都空了时间,不管要不要上台北女校,我都会过来看看有没有课业上的问题,但前提是你必须守着痴武。你知道的,她的跷课功夫一流,凭我这一身老骨头,没追到半路就得叫救护车了。」
童晃云应声点头,沉静的目光忽然锁住女老师身后的某一点。
尤痴武咬着饼干,拿着喜帖站在门口。她才刚进门,就见到童板着脸瞧她,这通常表示事情大条了。可怕可怕!没见过童发脾气,她可不想当第一个炮灰。
她吐了吐舌,无辜的举起喜帖,讨好地陪笑——「童,我刚拿到红色炸弹了。」
◇ ◇ ◇ ◇ ◇
红色炸弹的日子来得很快,据说是玩出火来。新娘的年纪尚轻,比起痴武大个二岁,当事人是镇上的青梅竹马,父母怕肚子大了难堪,仓卒间成就婚礼。
就算不想听,陆陆续续的蜚短流长也会传进耳里。她宁愿成天跟童窝在家里,天气好的时候,看童在庭院练拳,她就坐在走廊上看书,下雨了,童待在房内泡茶给她喝。这样的日子挺好,麻烦的就是童不太爱跟她说话。
「痴武。」楼下传来叫声,是童的。
痴武嘴角下滑,连忙套上短衣,边跑出房边咕哝:「你也就这时候才会跟我说话,可恶。」匆匆忙的冲下楼,朝童晃云堆起笑容:「童,我准备好了。」
童晃云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短短的双腿。
「短裤太短。」
「童,你的话好像有点矛盾唷,短裤本来就是短的……」瞧见童冷淡的脸庞——过份,就会拿这种脸压她,偏就被他压得死死的,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痴武挤眉弄眼,正经的收敛起笑脸。
「童,你不觉得我变胖了吗?瞧,你才回来几天,我就被你养得肥肥的,再继续胖不去,我很有可能就被你当饲料猪给卖了,人家连裙子都穿不下了,只有这件短裤能穿嘛,呜,我好惨。」看他不为所动,直接跳进他的怀里。「不信你抱抱看,起码五公斤的赘肉,老头回来大慨也不认识我了。」
「痴武,不要闹了。」
「你没抱抱看又不知道,是不……啊!」吓了跳,童真的抱起她了。
「你很轻,痴武。」童晃云轻声说道,目光与她平行对看。
她咽了咽口水,脸好像有点热。第一次这么接近看着童,都可以数出他的睫毛了。童的睫毛又长又密,眼神正直而坚定,看起来就像是正派人士,沉沉稳稳的……童又不会吃了她,为什么会心跳加快?
「童,」她抚了抚胸口。「你吓死我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与当年他初来尤家时简直是天壤之别。
童晃云看了她一会儿,才放下她。「你不胖,痴武。去多加件外套,晚上还要去吃喜酒。」
「童——」痴武笑咪味的撒娇。「我们上午不去老师家念书,到处走走,好不好……」话没完,看见童拿起装书的背包,就知道大势已去。
童真是她的克星!她叹了口气,乖乖上楼拿外套,跟他一块出了门。
平常是蔡老师到家里督促她念书,但今天临时有了点事,所以地点改在老师家念,就不懂有了事不能放她一天假吗?
午后,小镇上的人疏疏落落的站在走廊上聊天,巷口的三姑六婆看了她跟童一眼,又低头不知说了什么。
「童,我讨厌这种感觉。」
「嗯。」
「你懂,是不?」痴武靠近他,抱住他的手臂,抬头笑吟吟:「童,你一只手能不能抱起我?」
童晃云没应声,任她揽住他的手臂轻哼着歌。也难怪他跟痴武遭人指指点点,今晚喜宴的新娘是痴武学姊跟他过去在小镇上的同学。同样的青梅竹马,一对奉子成了婚,那么另一对呢?尤其尤儒生出了国,屋子里只有他与痴武,孤男寡女的——
「一块上武术学校不好吗?」他忽然开了口。不愿她一直待在这样的小镇上,她应该有更大的空间去找寻自己的目标,但私心总盼她能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痴武嘴角下滑。「童,我没练武了,上武术学校我会很惨的。我想念普通的学校,过平凡的日子也是一种幸福啊,你应该了解我的,是不?童。」见童没再吭声,她吐了吐舌。笨童,就是爱钻牛角尖,对武术不再有兴趣也不成吗?硬押她上武术学校,她肯定会根死他的。
拐了几条街,便是蔡老师的家。很快就被招呼进屋念书。痴武被迫埋首功课,童没离开,美其名是老师留他下来作客,但实则是监视。
「你好好念,如果五点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去喜筵吧。」
「好。」痴武乖乖点头。「老师,你要去帮忙吗?」
「是啊,幸亏是同个镇上的人,要不新郎跑了就不好找。」像半开玩笑的,老师看了她一眼,临走前,忽然微笑:「你们也是青梅竹马。」
痴武怔了怔。在记忆里,老师不常笑,因为有个酗酒的丈夫吧,在镇上人人都婉惜老师嫁错了人。听说,她十八岁就嫁给了青梅竹马,幸福可期的日子却在日后变了质。酗酒的丈夫殴打老师,她却从没抗议过。
青梅竹马哪——
因为老师的一句话回头看了下童。他静静地凝望她,让她有点……不太舒服,在心脏的部位。
她的脸又微微发热起来,连忙低头瞪着书页。
「想喝饮料吗?」
「嗯。」她头也不敢抬地。童的声音好像有点怪……
「我去买,你好好看书。」
「好。」明知不争气,就是不敢抬头看他。听见门开了又关,她才吐出一口气,将有点发烫的脸靠在凉凉的桌上。
童哪——
想起他,就觉得心头乱哄哄的,摸不出个头绪来,唯有对他才会如此,好累喔。
迷迷糊糊地想睡了。眯一下眼,童不会说话吧……半合了眼,神智飘忽了起来,「喀」的一声,有什么惊动了她,懒得张开眼,是童回来了吧?童不会叫醒她,只会安静的等她醒来……一股酒味呛了鼻,是陌生的体味,痴武惊醒,睁开眼吓了跳。
「师……师丈?」人吓人会吓死人呢,过份!
「你谁啊?这是我家吧?」猥琐的男人眯着醉眼,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探出手想摸痴武,确定她是人;痴武连忙退后,闪开他。
匆匆忙地收拾书本,到外头等童好了。对师丈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尤其他又喝醉了,不明白老师怎会嫁给这样的男人。
「你小偷吗?」忽然抓住痴武的手腕。「跟我去警局。」
痴武皱眉,直觉拨开他的五爪。「我是蔡老师的学生,师丈,我先走了。」快步走向门,看见童拎着饮料袋从门口走来,她笑逐额开的跑过去——
「童!」
童晃云抬首循声看去,吃了一惊。「痴武,低头!」连鞋也没脱,疾步跑向前,将痴武拉进怀里,右手护佐她的头,以左臂挡住来势汹汹的台灯。
「童……」含糊的声音传来,痴武想挣脱,却让童狠狠的抱紧。没法呼吸了。
「师丈,请自重。」痴武的上方传来压抑的怒意。童……好像真的生气了,没见他生气过,心里不怎么怕,因为童一向极具克制能力。
猥琐的男人退了一步,瞪着解体的台灯,再看看童晃云的拳头,嗫嚅地:「小偷……我打小偷……」愈退愈往后。
童晃云紧紧抿着唇,握紧的拳半晌才松开。「走,痴武。」没让痴武回头探个究竟,就硬拉着她出门。
「童……别气别气,师丈是喝醉了啦……」急急追上他的脚步。
「差点,你就被打中了。」童晃云停不来,眼瞳锁住她。「为什么不闪?你能闪的,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师丈在后头。」好凶喔,即使童说话没抑扬顿挫的,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但怒气对她发,就有点不公平了。
「你差点就被打中头了,痴武。」
「你说了两次了,童。」痴武笑眯眯的跳进他怀里,赖着他。「可是你挡了,不是吗?」她拉起他的左臂,上头是有些红肿,但没见血。「童,你痛不痛?我们先回家上药,好不好?」
「我没事。」
「真的?」见他口气和缓了不少,她也松了口气。「那我们别把刚才的事告诉老师喔。」
童晃云看看她,点头。「以后,要到你老师家念书,我会陪着你。」一步也不离的。
痴武吐吐舌。「你哪天没盯着我过?」她蹦蹦跑跑了几步再回首,笑道:「童,我们带饮料去看海,好不好?」
她爱笑,多数时候分不清她是在装傻或是真傻气了,童晃云静静追寻她的身影。是错觉吗?她明明可以避开的,就在她看见他之前,为什么不避?因为他在场?或者……真是他看错了?
她的身体一日不若一日,将来没他在身边,如果再发生这种事,谁来护着她?
「童,快点啦!等你走到海边都天黑了!」她的笑颜灿烂如星。
沉睡的婴儿,何时才醒?可知他等得多苦……
◇ ◇ ◇ ◇ ◇
当夜,喜筵是采流水席,就在当事人的家门口。
痴武蹦蹦跳跳地占了个位子,向跟在身后的童招招手。「快点快点!迟了就没位子了,童!」
「痴武,你就懂得吃!」同班的同学过来敲她的头。「走啦,一块去看新娘。」
「哦——」痴武嘴角下滑。「童,你帮我顾着位子喔。」被抓到了,只好不甘情愿的被拖走。
她跟新娘的交情就像卫生纸那样的薄弱,在镇上仅仅点头之交而已。一个品学兼优的高材生向来跟她扯不上关系。被拖进权充的新娘室里,欧巴桑看见她,就拉着她哭哭啼啼的。「还是痴武懂事,跟晃云青梅竹马,也没看见他们搞出什么啊!他要是真爱你,也不会弄大你的肚子还想逃避!」
「妈。」新娘淡妆的脸显得有些尴尬。
「不说就没人知道吗?」欧巴桑擦了擦眼泪。在一个小小的镇上,踩死一只蚂蚁都能渲染成武松打虎了,还有什么不能传的?原以为就算要发生什么的,也不该轮到自己优秀的女儿,起码……起码还有尤家女儿当垫底啊,疯疯癫癫的,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凭什么她没出事,倒是自家女儿出了问题!
痴武跟同学对看了一眼,搔搔头发。
「我……我们先走好了。」
「妈,你先出去。」新娘催促不情愿的母亲出去后,抬起脸看着她们。
「你今天好漂亮唷,学姊。」痴武的同学真心赞美。
「总有一天也会轮到你的。新娘微笑,转而对上痴武的眼。「我过得很幸福的,痴武。」
痴武怔了下,用力点了头,「嗯。」
「会比你跟童晃云还要幸福的。」她有些倔强的,在受了众人比较之后。「我打算休学,为了宝宝。但幸福与否不论现在,而是将来。我们可以等着看。」
「嘎?」童?这跟童有什么关系?因为都是青梅竹马吗?她喜欢童,没有预设过将来彼此的立场。除了老头外,童是最亲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始终占据她心底最重要的那个角落,但青梅竹马一定要走到像他们的地步?敏感的心绪忽而悄悄地锁住了什么却不自知。
退出新娘室,同学翻了翻白眼,用力推了下迷惑的痴武。「你闷什么啊?别管她怎么说啦,我们班上可是很看好你跟童晃云的,是她妈妈活该,三姑六婆老爱嚼你家的事,我妈听了都受不了。现在好了吧,道人是非,到头来是自己家玩起火来……」她叨叨念着,中途跟痴武分了手,回到她的座席。
痴武敲敲头,想回去喜筵,却往小巷子里走了去,坐着发呆。肚子有点饿,但心口乱烘烘的——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