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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0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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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足够的马力阻止车轮前进
眼睁睁地看着它越来越远,一路向南
身体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火车把你带走
把我的一辈子留了下来
我一生只活那么几天
其余时光就像火车开走之后剩下来的
空站台
江边的空房子
我们谈起那幢江边的房子
此刻它在田野的臂弯里
正度过一个又一个空空的夏日
刮过头顶的南风唤醒了记忆
雨水冲洗着上次我们扔在屋后的空易拉罐
冲洗着它的门槛,它的墙壁
我们常常谈起那幢房子
我们不在的时候,它定会被荒草深埋
东窗迎来清晨,西窗送走薄暮
日脚徒劳地在地板上迁移
连打门前走过的一群小猪
对这寂静也开始起疑
我们又谈起了那幢江边的房子
我们不在的时候,它不会有心绪
面对大江抒发豪情壮志
一幢房子最大的悲哀莫过于长久地空着
里面没有相爱的人
没有灯光,没有油烟
没有拆开的信件
没有淘米洗菜的痕迹
这样下去它其实不是房子了
只是一个钢筋水泥制成的
装灰尘的容器
它每天都向着江堤和渡口张望
从那些走来的人中间辨认着
有没有我和你
气候变化
自从我们相识
我年年干旱的北方故乡就雨水不断
在一些洼地,水已经泡到了白杨树的膝盖
我窗外的爬山虎和地雷花打着饱嗝
那面斑驳的老墙上生出了青苔
大街上奔跑着防汛指挥车
不远处的黄河涨水了,漂着一个民族的忧患。
而远在江南,在你那座城市
在本该撑油纸伞的梅雨季节
据说大炮已经布好,正准备人工降雨
水城闹起了百年大旱。
我想,这样的气候反常是否跟我们俩
两地来往过于频繁有关
这场跨越纬线和温度带的爱情
这场覆盖大江南北的爱情
是不是扰乱了气象云图
引起等降水量线的挪动和季风进退的紊乱?
卢卫平诗选(二十八首)
■ 卢卫平
在水果街碰见一群苹果
它们肯定不是一棵树上的
但它们都是苹果
这足够使它们团结
身子挨着身子 相互取暖 相互芬芳
它们不像榴莲 自己臭不可闻
还长出一身恶刺 防着别人
我老远就看见它们在微笑
等我走近 它们的脸都红了
是乡下少女那种低头的红
不像水蜜桃 红得轻佻
不像草莓 红得有一股子腥气
它们是最干净最健康的水果
它们是善良的水果
它们当中最优秀的总是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接受城市的挑选
它们是苹果中的幸运者 骄傲者
有多少苹果 一生不曾进城
快过年了 我从它们中挑几个最想家的
带回老家 让它们去看看
大雪纷飞中白发苍苍的爹娘
被看成人的时候越来越少
在我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里
我是金钱喂养的一条益虫
情感游戏中的某种道具
电脑网络的一页程序
上司推过河的一粒棋子
同事眼里的一道手续
合同上的一枚印章
竞争对手脚下的一道沟坎
订餐公司的一份鱼香茄子
公共汽车上的一个等待争抢的座位
沿地铁奔跑的一只疲惫的老鼠
手机呼叫座机里的一串号码
警察完成罚款任务的一个名额
三陪小姐盼望中的一单生意
乞丐眼里会走动的一尊石像
壮阳药的第一千零一个实验品
某新兴产业的第一万个潜在消费者
车祸沉船空难中的第n具尸体
广告轰炸下的难民
商品包围圈里的俘虏
红绿灯指挥的弱智
工业大机器上一颗扭曲的钉子
在命运的暮色中
在命运的暮色中
一个盲人在仰望天空
一个聋子在问盲人 看见了什么
盲人说 看见了星星
聋子沿着盲人的方向望去
有星闪烁
聋子问 你是怎么看见的
盲人说 坚持仰望
就有不灭的星在内心闪耀
你听见星星在说什么
盲人问聋子
聋子说 星星正和我们的患难兄弟
哑巴在交谈
哑巴的手语告诉我
星星将引领我们走向光明的坦途
动物园
我看见老虎 它像我蹲了多年监狱的朋友
走近它 看见两颗大虎牙 我才认出它
嘴还是那么大 但吼叫已没有回声
我看见熊猫 它是从线装书中出来散步的
大师 我一直渴望见到它
它孤独的思考让它身体笨拙
它彻夜的痛苦让它的眼圈永远黑着
我看见孔雀 它还是那么骄傲
像我刚进城时见到的市长的女儿
依然美丽中隐约可见一丝岁月的沧桑
我看见野猪 很瘦 不停地吵闹
很明显它不适应城市生活
和它只剩下骨头的胖兄弟比起来 它是幸运的
我看见猴子 它是我在城里的远房亲戚
它对我笑了笑 像儿时一样蹦蹦跳跳
我跟它比赛吃玉米棒子
它还是丢三拉四 撒在地上的比吃进嘴里的多
它还是只顽猴 而我
除了名字 一切都已改变
我看见蛇 蛇是我的属相
但我怕蛇 正像我怕一声不吭的人
我在梦中被蛇咬死过很多回
我经过它时脚步很轻
我看见狐狸 它那张尖嘴
多像出卖我的同事
我很同情它 那条祖传的尾巴
注定了它悲凉的结局
我看见豹 是只雄豹
穿着很雌性的衣服
它是我理想中的美男子
高傲中带一点冷漠和忧郁
从里尔克开始 豹经历一百多年才培养出这样的气质
我看见羊 来自澳大利亚
它一直低着头 像我第一次约会的初恋情人
羞涩这种几千年的传统美已在城里日渐消失
这只羊让我感动 我抚摸它
像抚摸初恋情人从千里外寄来的手织的毛衣
恍惚
出门忘了关门
到站没有下车
一把钥匙找了半天在裤带上挂着
在一个人的背影里喊另一个人的名字
给家打电话打给了陌生人
乘电梯到十楼在八楼就下了
站在六楼的阳台上不相信跳下去会粉身碎骨
弯腰系鞋带感觉大地在旋转
脚尖够不着底才知道自己会游泳
还没碰杯就看到桌上的人迷迷糊糊
面条吃完了才让服务员拿胡椒粉
打麻将弄不懂小鸡就是一条
下象棋让大象轻轻松松就过了河
被老女人多看了一眼突然脸红
在假想的艳遇里看老婆不顺眼
看毛片将自己看成男主角
自己写过的字查完字典才认识
一本书读完了才发现这本书前不久刚读过
翻一本诗刊时将作者的名字辨认了三遍
才敢断定这些诗不是我写的
写这首诗我问自己为什么如此恍惚
土地
土地让我一生劳累
土地在我脊背快伸不直时
长出高高的高粱
我在即将诅咒时唱起了颂歌
土地是我厮守了一辈子的婆娘
说不出爱但无法割舍
土地用一棵树牵挂我 活着就要扎根
土地用一根草抚慰我 再卑微
也要抬头看天 笑对风云
爱恨交加的土地 让我受苦受难的土地
当岁月遗弃我时
土地最终将我收留 让我的骨头
点亮磷火 这就是一个乡下人
一生的光芒
母亲活着
闭上眼睛就看见母亲在风中等我回家
肚子饿了就听见母亲叫我吃油盐饭
母亲活着 话在泥土之中
活着的母亲 用墓碑抚摸我冰凉的脸
用旷野的风吹动坟头的青草
为我擦干浑浊的泪滴
母亲让我的膝盖渗出血迹
告诉我还有很多路要走很长的日子要过
跪得太久往后怎能伸得直腰杆
敲打墓地不是敲打盼归的门环
儿呀 你不要太用力
用血汗养大六个儿女的母亲呵
一生不吃鱼肉的母亲
每到清明节就会愁容满面
买什么样的锅碗瓢盆
穿什么样的衣服鞋袜
能花完这一堆一堆的纸钱
乞丐之死
一个乞丐对一座城市
就是让奔跑的汽车轻轻抽搐一下
我坐在车上 感觉到这种抽搐
车上的其他人是否也感觉到
我因为一个乞丐中途下车
其他人也因为一个乞丐中途下车
但他们很快就坐上了另一辆车
他们逃避死亡
他们要赶总也赶不完的路
他们对陌生的死者不屑一顾
我留了下来 想看看死者是男是女
是位老爷爷还是位老奶奶
我要赶在警察在死者身上盖上
废报纸前 看看死者的表情
我看到死者是位老奶奶
脸面黑脏但表情安静 像刚刚睡着
我猜想汽车快速轧过她的身体
她来不及做出痛苦的反映
但我更愿意相信是死亡给了她临终的安慰
我甚至可以这样说 不是汽车轧死了她
是她无法逃避生活的痛苦时找到了死亡
死亡给了老奶奶在人间最后的公平
我不为老奶奶悲痛
我只为我和这座城市悲痛
我在老奶奶留下的一摊污血中
看到我和这座城市的内脏
血腥 脆弱 惨不忍睹
我将在恐惧中度过一生
小时怕鬼
怕山鬼把我压在石头里
怕水鬼把我关在池塘底
怕吊死鬼伸出长长的舌头
怕无常鬼半夜敲我的窗子
长大怕人
怕小人在脚下铲我
怕大人在头顶踩我
怕庸人蒙住我的眼睛
怕恶人堵住我的嘴巴
现在 该见过的人都见过了
该遇上的鬼连影子也没遇上
我开始做我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做的事
我一百次告诫自己不要喝酒
又一百零一次醉倒在地
扑火的飞蛾即使不死也会烤焦翅膀
可灯一红我的眼睛就瞎了
我不怕天不怕地
不怕鬼也不怕人
我怕我自己
怕我充满诱惑而又负担沉重的身体
耍猴人
我看到人类的丑恶
我看到刚从猴子变成人的人
挥舞着皮鞭
敲打着铜锣
在大庭广众之下
训斥着自己的祖先
我看到猴子的眼睛红着
我看到猴子的屁股红着
我看到猴子为耍猴人感到羞辱时
耍猴人在对着几枚硬币傻笑
遗像
母亲的遗像
挨着毛主席的像
挂在老家堂屋的中央
母亲活着的时候
逢年过节 都会燃一炷香
祈求毛主席保佑天下风调雨顺
儿女们一生平安
毛主席死后二十四年 母亲死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遗像
挂在毛主席身边
逢年过节 我会燃两炷香
一炷是给母亲的
一炷是替母亲给毛主席的
我不祈求什么
我只是在完成母亲的遗嘱
淡淡的蓝烟中
我隐隐约约看见母亲
从相框中走出来
轻轻擦了擦我的脸
说我长胖了
而毛主席仍在像上
吉祥中带着永远的微笑
一只熟悉的鸟落在陌生的枝头
没有风 树枝没有晃动
而鸟在晃动 并不时张开翅膀
从拍打的缓慢可看出
他并不想飞翔
他只想在这个傍晚多歇息一会儿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平衡自己
当有人从他的脚下经过
他比一片即将飘落的叶子
还小心翼翼
楼道的灯坏了
楼道的灯坏了
我摸黑走到七楼
打开家门
我发现
我的家竟然
那么亮堂
多少年视而不见的东西
也在闪闪发光
扫海一眼
我住在海边的头三年
我每天至少要用一个小时看海
在我家的阳台上 在榕树下的石凳上
我看到的海 是书面语的海
是从大师笔管里流出的海
大海的蓝就是墨水的蓝
一天傍晚 我陪女儿坐在海边
女儿说 海里有好多好多水
海边有好大好大的风
海上没有树 海燕住在哪里
海才慢慢地成为口语
成为我渐渐迟钝的感官中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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