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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相思_张曼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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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泄这似乎永远不能痊愈的痛楚,是否能有些帮助?

〃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很担心你!〃朋友们会这样嚷着。

然后,压低了声音说:

〃别哭呀!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车子驶上了高架桥,我终于放弃,向任何人求援的机会。

月亮被薄云缠着,有些朦胧。

人生是一场充满荒谬的嘲讽剧……但,我不能用这句话作开场白。

这么多年,我为什么坚持?为什么相信?长久以来,许多人和事,日复一日,堆砌出我的信心。却只因为一件事与一个人,令所有一切都瓦解?将我四分五裂?

隔着海洋,朋友在夜晚告诉我,世界上总有朋友不会离开。

翻越云山,男孩千里迢迢携来甜蜜的情谊,换我悲喜夹缠的一笑。

而我将这些统统注销,只为执意着自己的悲伤。

每一天都有人失去旧爱,也都有人拾得新欢,事实便是如此。

露天的会场,穿梭着仔细修饰的男男女女,他们等待或者搜寻一场秋季的浪漫邂逅。欢庆的气氛,使每一张容颜光彩焕发。

我站在角落,突然明白了,这世界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也没有失去什么。至于爱情么,总是在月亮特别好的夜晚,蓦地燃烧。

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我走向灯光汇聚的中心。

这些,全都是去年中秋节的事了。

今年中秋,我也许曾往澎湖海边的电话亭,拨电话给朋友:

〃哈哈!你猜我在哪儿?〃

也许在日本男孩的引领下,跑跑跳跳进入果园,采摘已经成熟的水蜜桃。

也许,展开一场真正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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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得好不好

小<说<t<xt>天?堂
记忆已经空洞无存了,悬念却在轮迥中沉淀下来,

于是,在极珍贵的机缘邂逅,

为的只是问一声……

男孩喜欢不下雨的冬天,即使冷一些也无妨;何况,这是个有阳光的日子。

新鲜人特有的好奇羞涩,彷佛才是昨日,转眼间,小大一便在身后赶着叫学长了。而自己竟也权威又温厚地灌输大学生活须知,担负起保护者的责任。

冥冥中一定有着无法追赶的力量,操纵人生型态的转换,多半的时候,人们并不觉得,这也是上苍的慈悲吧。

什么都在改变,就像这条铁路,比他二十年的生命长得太多,如今却已报废,火车被驱赶到了地下。站在天桥上,他突然想到,再过二十年,这城市将会如何?他又将在哪里?会做些什么?许是季节的缘故,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善感情绪笼罩,脚步也轻缈了。

桥上卖绒毛玩偶的摊贩,将猩猩、绵羊、白兔、浣熊排成几列,一只比一只规模巨大。前几年,女孩不是喜欢小巧的动物吗?掌中鸟、天竺鼠、迷你兔、小绿龟,因为玲珑,所以可爱;因为生命短促,所以令人疼惜。现在流行的却是庞大朴拙的填充玩具,因为没有生命,永远不会死亡。

几个女孩伫立在摊子前,费力捧抱体积最大的兔子,雪白身躯,粉红色的长耳朵,约有大半个人的身高。摊贩宣布价格以后,女孩们的面孔浮起不甘愿的神色,却仍舍不得放下,从这个臂弯交给那个臂弯。

他在一旁静静注视,蓦然觉得明白了;却也感到悲哀。

这世界愈来愈冷漠,人际关系愈淡薄,情感愈不可信任,然而,在人类的内心深处,拥抱与被拥抱的渴望,是如此强烈而原始。

他于是想起自己,和四周的朋友,大多数时间,也是寂寞的吧?欢聚一起的时候,可以稍微得到抚慰,所以特别热中。就像这一天,为了替一个女孩庆祝,大伙儿准备好好闹一场,更准备了礼物,要给她惊喜。迟疑地,他看着手上提的彩色包装纸盒,女孩真的会喜欢吗?或为了取悦他们,只得喜欢?人们诚心相交时,总亟亟给予,却往往忽略了对方的需要。因此,收到的馈赠,无用的永远比有用的东西多得多。

相约在闹区的快餐店,为了早些来占座位,他甚至跷了一堂课,当然不是很重要的;反正已经离开,便是不重要的了。

然而,透过明亮玻璃往店里看的时候,他真觉得沮丧,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从哪里蹦出这么多人?他们都过生日吗?他们都逃课、跷班吗?看情形,别说是占一张桌台,便是一把椅子,恐怕也很困难。他沉重地登上二楼,因为不抱任何希望,所以看见那张白桌子,以那样完美的姿态空着的时候,几乎喜极而泣。载欣载奔,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了,伙伴们注定错过最精采的这一段。

其实,桌子并非完全腾空,角落里犹存一份折垒的报纸,但,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他把背包、安全帽、礼物和外套散放在椅子上,非常满意地抱住手臂,对自己宣称:这就是我们的桌子啦!

快乐地,在大局底定以后,他到楼下柜台买一杯可乐,加冰的大杯可乐,慰劳自己的一场虚惊。

可是,再回到座位时,他才发现,风云瞬息变幻,报纸的主人回来了,端端正正在座位上。这、是、人、家、的、座、位。

没来得及采取应变措施,他也坐下。对面鬈发女子抬起头看他,一面取下随身听耳机,微笑着,准备谈话的神气。

他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很自然地问:

今天行情怎么样?

不太好哦。女子回答,对他如何知道自己在听股票行情,一点也不惊讶。

跌了两百多点,还好,我只是小赔。她继续说,并没有气恼,仍是笑着的。他因此看见她眼角的细纹。

你买了什么股?他忍不住问。

她对他说了,他便把股票行情分析给她听,并且给她建议。她仔细的听,在他的话告一段落的时候问:你在做什么?

学生。他笑起来,我念大学,经济系。

怪不得了。她问:

你过得好不好?

好哇!他把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向她报告,包括上课的科目、社团的活动,还有前半年与同学合资买股票赚了一笔钱的事,绝少向人提起的,也说了。

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做母亲了。

真的?真的?

是啊!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女儿都五岁,上幼儿园了。

她毫无防备地向他说,每天接送女儿;去超级市场买菜;到号子里凑凑热闹:与昔日姐妹逛逛街、喝咖啡;假日里全家开车往郊外踏青。说着,从提袋里取出女儿在花丛中天真烂漫的相片,推到他面前。

看!我女儿。

好可爱!他的眼睛从相片抬起,停留在她脸上,仔细端详:跟你很像呢,笑起来的样子。

是吗?她的笑意更深,宠爱地凝视着相片。

你、过得好不好?他问得很固执,令自己诧异。

她不说不笑,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回答:我现在很好,过得很安静。

三十五岁的女人,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堪细究的烟尘往事,却没有什么比此刻的心境更重要。

我很好。她笃定地,再一次说。

这样就好。他说了这句,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并且发现,直到这时侯才发现,彼此其实是陌生人。可是,在那些紧密接合的交谈中,彷佛一个三十五岁女人的沧桑,他都懂得;一个二十岁男孩的飞扬,她都熟悉。

好象他们一直在一起,分开了一下子,又回来了,看见彼此,仍不放心,所以还要问一声:好不好?

约了朋友吗?她笑着问,这时才省悟到所在的时空,他们原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

是啊!你也是?

她点头,不说话,再没机会对他说话了。

他的朋友到了,她的朋友紧接着也到了。当他转侧时,赫然发现,楼上的客人不知何时散尽了,阳光大片地映照在那些空出的桌台和座位上。

这是一则冬天的故事,到了春天,他们也许就忘了。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忘记。

男孩把这故事说完,窗外寒风细雨,我坐在他身边,静静聆听着。

那些突然到快餐店的人,好象只是为了让我和她相遇,在一张桌子上。所以,他们突然都不见了。他说。

会不会是很久以前,我们都记不得的一次前生,她过得不好,我很担心,所以记着,下次看见她的时候,一定要问问她。有没有这种可能?他问我。

我把热茶捧在掌中取暖,有没有这种可能?今生怎能印证前世?来世能否记忆今生?

我也有依然牵挂而已经失去的朋友,不能再通讯息。岁末年初,互寄问候的时节,偶尔会对着卡片柜怔忡。

梦魂却是拘管不住的,黎明前,挣脱了形体,千山万水苦苦寻去,直到那人面前,筋疲力尽、按捺着喉头的澎湃,暗哑地问:

你过得好不好?

还没等到回答,便转醒过来。因为谜底未曾揭晓,于是有了愈深的惆怅。

必然有人不大相信,但,我相信这样的事。记忆已经空洞无存了,悬念却在轮回中沉淀下来,于是,在极珍贵的机缘邂逅,为的只是问一声:

你过得好不好?

像是一个悠远的回声,被苍凉追逐。如果有朋友,在今生便这样问你,请你一定要用心地、诚实地,告诉他。

。;



相见欢

~小  说t  xt 天;堂
你知道爱情,

我知道爱情;

人们都以为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他们其实不知道

能够在这时侯遇见你,龙龙。除了感激,还能向世界要求什么?

是的,龙龙,初相遇我便承认,自己是表里不一的,我是那样的女子。或许因为星座,或许因为血型;人们对我细细密密的掌纹感到兴趣。

第一次,〃我〃在人前出现,看来是个稚气单纯的小女孩;两年以后,人们以一种注视女人的眼光看〃我〃。

是什么让我这样迅速的成长?

因为我仍企图在这复杂的世界,率性地生活;同时,努力也不能磨钝敏锐的感觉。

他们其实不知道;而你偏知道,龙龙。

当我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你看见,一个为极简单的理由而开怀的,小小的女孩。

初相遇

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仍是陌生的;有些人偶然相遇,甚至没机会说太多话,可是,已经够了。

人生原本是永无止息的追求,欲念因此苦苦纠缠;一旦觉得〃够了〃,便生出丰盈的幸福感。

龙龙,我知道迷信初相遇的印象,是有一些蛮不讲理;然而,这些年来,却也没有什么失误。

甚至,成为生活中唯一的非理性的活动。

流言

龙龙,你知道爱情;我知道爱情;人们都以为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至于另一种奢侈的情愫人与人之间,毫无欲望的喜悦……很多人都不能懂得。

就像夏天的蝉,在炙烈暑季燃烧似的鼓噪嘶喊;它怎么懂得,寒夜的雪花,在寂静暗夜飘坠的无声快乐?

人们最热心传布爱情的讯息,带着一种不能确定的神情语气,令当事人惶惶不安。

人们尚且喜欢担任评判的工作,若判定是爱情,则轻蔑地撇着嘴,说,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爱上那个人了?若不能判定是不是爱情,则愤怒排山倒海而来,因为觉得有什么瞒过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其罪尤不可赦。

流言滚滚,如同波涛。

男人与女人;男人与女孩:女孩与男孩;男孩与女人……我好谨慎、好辛苦的踩在这些浪花上行走,只怕一不小心便要灭顶。因此,我不想认识人。

就像你说,初次见我,还不知是谁,脸上残留着警戒的痕迹。龙龙,你看见我心中的恐惧。

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连这种流言也在耳畔转动,我才透彻明白。

你也明白了吗?龙龙。

倘若有一天,你听见了我的流言,不要担忧;我早已不是踩浪的女孩,不会溺毙。也不要为我申辩。

流言从来不需要申辩;只要像蝉一样的喧腾哗笑,便得到满足。

梦里的阶梯

经过我的母校,有条独一无二隧道的专科学校,我把那道倚山势而建的陡削阶梯指给你看。

年少时侯,记不得多少次,从楼梯上滑落。每一次摔跤,都以为会昏死;结果,头脑总十分清晰。

龙龙,那时侯,我下楼梯,同学们都不走在我前面,怕我像保龄球一样,碰个全倒。他们都记得我的擅长是摔跤;却不知道,每一次,我的肉体摩擦台阶滚落,有着怎样的疼痛和沮丧。

那时候,有个朋友,总要走在我前面,以为可以阻挡我滑失的脚步;而我不愿意下滑时把朋友踢翻。

我们各自坚持,为珍惜彼此的心意,几几乎要决裂。

下楼梯变成一件艰巨的事。我的腿僵直,勉强迈了几步,便坐在阶梯上,不能遏阻的哭泣了。

龙龙,过了许久,我仍梦到那道长长阶梯;仍听见当我哭泣时,朋友在一旁声声问:你怎么了?不要怕啊。

可是,龙龙!那时侯,我真是怕极了!怕自己把朋友拖下去;怕那种因为爱而带来的负担。

现在,再见到那道阶梯时,竟然,竟然觉得它美丽。

风雨的感觉

我们在雨中零乱地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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