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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型神经机能症:
为了确定狗的区别能力的局限,巴甫洛夫无意间促成了狗的某种类似精神病的东西。在一次有历史意义的实验中,一条狗学会了区别屏幕上用灯光打出来的圆形,后面紧跟着食物,还有一个细长的椭圆,后面总没有食物。当狗看到圆的时候产生分泌,而在看到椭圆时不产生分泌的关系确立下来以后,助手们开始改变椭圆的外形,使其越来越像圆形。狗不断地学习在圆和越来越圆的椭圆形之间进行区别,直到椭圆的轴率为7:8。助手接着再试更圆些的椭圆,直到其轴率变成8:9,到这时,巴甫洛夫后来写道:
到目前为止一直很安静的这条狗开始在其站位上尖叫起来,四处扭动,用牙齿咬掉了对皮肤进行机械刺激的仪器,并把连通动物食和观察室的管子咬破了,这种行为是它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后来,)一牵到实验室里,狗就狂吠不止,这与它平常的习惯也正好相反。简单而言,它表现出了急性神经机能症所有的症状。
只有经过长时间休息和小心治疗后,狗才会恢复到足以忍受较容易区别一些的实验的程度。
巴甫洛夫相信,他已经找出动物和人类学习的基本单元。他说,所有学习得来的行为,不管是在学校里面还是外面获得的,“只不过是一长串的条件反射”,其获得、保持和消失是由他和他的助手们已经发现的一些定律来控制的。他的思想深刻地影响了俄国本世纪初期到50年代的心理学,可是,在西方,许多年里一直还不为人知,哪怕巴甫洛夫在1904年的诺贝尔获奖致词上已经提到了条件形成。
罗伯特·耶基斯(他后来主持AAB的开发工作)和他的一位同事从德国杂志得知了巴甫洛夫的工作,与他建立了通信关系,并在《心理学日报》上发表了一篇简短描述其方法和主要发现的文章。他们强调了他的研究方法的有用之处,但没有能够预测到条件反射概念对美国心理学会造成的影响。
可是,1916年,约翰B·沃森——我们稍后会谈到他——开始详细阐述巴甫洛夫条件形成理论如何扩大了心理学中的行为主义理论,几年以后,他把条件反射说成是行为主义学说和方法论的“拱门下的拱心石”。1926年,巴甫洛夫的著作《条件反射讲义》以英文出版了,从那以后,行为主义心理学家们很快吸引了他的思想并借用了他的研究方法。从20年代开始,就巴甫洛夫条件反射所发表的论文以几何级数出现在心理学和医学杂志上,到1943年,其总数已达近1000篇。1951年,哥伦比亚大学的享利·加勒特教授总结了巴甫洛夫思想对在30多年的时间内基本上是行为主义的实验心理学产生的影响:
在实验心理学中,也许没有哪一个课题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会超过对条件反射的研究。动物、儿童和成人所获取的条件反射、不同反射的条件形成的相对容易程度、其反射消失和重现、学校教育与条件反射形成的容易程度之间的关系……(已全部)置于实验考验之下……许多心理学家希望——而且严格的客观主义者相信——条件反射会证明是所有习惯形成的单元或者因素。
行为主义先生:约翰B·沃森
没有哪个人比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约翰B·沃森更卖力地在美国心理学家中兜售行为主义了。他是位天才的叫卖者,热情洋溢而且极有手腕地向同事们贩卖他自己和他的思想,他一边发动行为主义者运动,一边很快便升至其职业的顶峰;之后,因为桃色事件而被逐出学术圈,他又在一家大型广告公司充当心理学顾问,获取了第二份收入颇丰的职业。
沃森像小说里写的那种旅行推销员一样,表现出了很强的自信心,用极富煽动性和自信的口吻宣传自己的观点,而且是个终生不渝的采花郎。可在背地里,他却是个没有安全感,害怕黑暗而且情感冷冻的人。他与人相处时可极富社交能力而且十分诱人,可是,如果谈话论及深层感情,他就会离开房间忙些杂事。他对动物深有感情,而对人几乎就无法表达爱心。(他从没有吻过或者抱过自己的孩子,到睡觉的时候,他与孩子们握手说晚安。)他的第二任妻子夭折后,他从没有在两个孩子面前提到过这位他似乎很在乎的妻子,其中一个孩子后来很痛苦地回忆说:“就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毫不奇怪,他拥护一种排斥内省和自我启示,而只处理外部行动的心理学,并且在选择实验对象的时候,宁愿要老鼠而不选择人。
沃森的成功故事跟荷拉西奥·阿尔杰的任何一部发迹史同样令人感到惊奇。他1878年出生在南卡罗莱那州的格林维尔市附近,是位名声极差、性情暴躁的小农场主和一位正直虔诚的浸信会女教友的儿子。沃森处在这两种各不相同的成人模式中倍受折磨,因而是个全无计谋,也很懒惰的孩子。他13岁那年,父亲弃家出走,与另一个女人私奔他乡,他母亲只好卖掉农场搬到格林维尔市了。沃森在那里因为乡下人生活习惯和父亲的出走而受到同学嘲笑,因而成绩很差。“我很偷懒,”他后来回忆说,“不怎么听话,而且,就我记忆所及,从来没有哪一门课及过格。”跟他消失无踪的父亲一样,他有暴力倾向:经常与别人打架,直到其中一个或者两个人都血乎乎的为止,还特别喜欢搞他称作“捧黑鬼”的把戏(打黑人),有两次被逮捕,一次为种族吵闹,另一次为在城区范围内鸣枪。
尽管他一副农民的样子,还有农民的陋习,可他多少起心要出头露面,还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要求与格林维尔一座小规模浸信会机构,费尔马学院的院长面谈。他的要求被接受了,由于印象良好他被准许入学。他打算学习浸信会牧师专业——按他母亲的要求——可是,他一向具有反骨,因而放弃了宗教。他与同学总没有平和的时候,可是,他慢慢长大了,成为一个特别漂亮的年轻人,棱角分明,下巴坚挺,一头飘扬的黑发,以后就开始了终生不辍的情场生涯。可是,他对理想一类的事情还是很严肃的,学习认真,成绩也不错。他还特别喜欢哲学系的教程,因为里面包括一些心理学课程。
毕业之后,沃森在一所只有一个教室的学校里教了一年书,可是,他最喜欢的哲学教授乔治·莫尔调到芝加哥大学后敦促他去那里读研究生。沃森又一次傲慢无礼地一步登上顶峰。他给这所大学的校长威廉·瑞恩尼·哈泼写了一封胆大包天的信,告诉他说自己虽然很穷,可是学习劲头很足,恳求他要么免除学费,要么等沃森以后再交清。他还劝说费尔马学院的院长为他写一封特别的推荐信。哈泼校长接受了他——学费问题如何解决的至今不详——而沃森蹭蹭蹭立即就去了。他带着属于他自己的50元钱去了芝加哥,完全靠自己养活自己(他母亲已经去世,他父亲再也没有听说过),可是,他却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番。
一开始他选了哲学作为专业,可马上认识到他真正关心的是心理学,于是便转了系。他学习非常刻苦,并靠干好几份零活来养活自己:他在寄宿区当侍应生,在心理学系当管楼人,在一个实验室里照管老鼠。有一阵子,因为焦虑和无法睡眠,他患上了精神症,只得花一个月时间去乡间疗养。换了别人,在这次经历之后,也许会开始寻找自我并产生对内省心理学的兴趣,而沃森却在1901年和1902年之间的冬季进行了他的博士论文研究,即幼鼠的大脑发展水平与如何跟学习迷宫和打开门取食物有关系。从一部分来说,他只是在追赶当时最新的心理学潮流(桑代克已于4年前宣布了他的迷宫箱发现成果),可是,从另一部分来说,他是在选择自己觉得志趣相投的心理学:
在芝加哥,我试着思考以后才提出来的一些观点。我从不想使用人类当试验对象。我不喜欢当试验对象。我不喜欢给受试者们下的一些乏味和虚假的指令。我总是不舒服,而且表现不自然。可跟动物相处就不然。我感觉到,在研究它们的时候,我会站在坚实的大地上靠近生物学。一个想法越来越多地自我表现出来:别的学生通过观察者发现的一些东西,我难道就不能靠观察动物的行为找到吗?
沃森在芝加哥做的工作非常优秀,他毕业的时候,系里给了他一份实验心理学助教的职称。仅两年之后,他就被提升为讲师,再过两年,选为副教授,一年之后,他30岁,被授予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心理学教职,且得到一份当时(1908年)非常可观的收入:3500美元。
他快速的提升有一部分归因于小心养成的与人周旋的能力,可是在更大的程度上却是因为他在动物学习方面杰出的实验工作。他教老鼠穿出了仿照亨利八世于伦敦郊外的皇家行宫汉普顿宫制作的微型复制品迷宫。开始,老鼠们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找到出口,可是,经过30次的尝试之后,它们可以在10秒钟内直奔出口。它们是通过什么办法知道路线的?为了找出原因,沃森先拿去了它们的第一个感觉提示,接着再拿去一个,以了解是哪一个对迷宫学习至为关键。他把一些经过培训的老鼠的眼睛蒙上,它们的动作水平立刻降下来,可又立即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他冲洗迷宫道,以去掉味道的提示,可经过培训的老鼠同样跟以前一样干得好。他用外科手术破坏了一些未经培训的老鼠的嗅觉,可是,它们跟未受损坏的老鼠一样稳定地学会了走迷宫。沃森下结论说,肌肉运动觉提示——即肌肉的感觉——是学习过程的关键因素。
通过这样一些研究,通过他对桑代克和其它客观主义者的工作的了解,沃森否定了所有有关隐形精神过程的猜想,开始形成一种新的、完全以可观察到的行为为基础的心理学。他于1908年和1912年(在1912年他与詹姆斯R·安吉尔各自独立地提出了“行为主义者”这个词)的心理学大会上首先提出了这些观点,1913年还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心理学评论》上,它经常被人称作“行为主义者宣言”,正式揭开了心理学史上行为主义时代的序幕。
这份“行为主义者眼中的心理学”的宣言一开始就宣布与所有处理精神过程的各心理学学派脱离关系:
行为主义者眼中的心理学是自然科学当中一种完全客观的、实验性的分支。它的理论目标是要预示并控制行为。内省并不成为其方法论中必需的部分,其数据的科学价值并不依赖于人们是否乐意以意识的术语来解释。
他在三句话里宣布了三个革命性的原则:第一,心理学的内容应该是行为,而不是意识;第二,它的方法应该是客观的而不是内省式的;第三,它的目标应该是“预测并控制行为”,而不是对精神现象的基础理解。
沃森严厉指出,心理学一直没有能够成为一种不可辩驳的自然科学,是因为它关心的只是一些看不见的、主观的和无法准确定义的意识过程。他抛弃了希腊哲学家、中世纪学者、理性主义者和经验主义者的心理学理论,也抛弃了像康德、休谟、万德特、詹姆斯和弗洛伊德这样一些伟人,在他的观点看来,这些人全都是误入歧途了。
心理学必须抛弃所有意识方面的时候似乎已经到来了,它不再需要以为它是在把精神状态当作观察的对象而自欺欺人了。在有关意识的元素、意识内容的本质等的一些思辨当中,我们已经受到太多的羁绊了,作为一个实验学者,我感觉到某些前提和因之而来的一些问题是错误的。如某些机智的人过后所言:“心理学首先在达尔文那里失去了灵魂,现在又在沃森这里失去了思想。”
他对内省作为一种研究办法的攻击,是建立在这种办法无法得出客观数据的基础上的。它经常导致人们就一些主观和无法确定的话题进行无休止的争辩,如感觉的数目、其强度,或者某人报告他所体验到的某种东西是什么意思等等,以致于这个方法本身就必须被判定为有缺陷的,它阻挡了进步。
沃森还大刀阔斧地摒弃了所有的灵肉二元讨论,不管它们是形而上的还是现代的。这些概念,这些“经久时间考验的、哲学思辩的遗迹”,不管是作为引向值得研究的心理学问题的向导,还是作为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都毫无用处;他说,他本人倒宁愿使他自己的一些学生永远都不知道这些假说。
为了替代他视为垃圾的一些心理学方法,他提出了一种新的、全然没有“意识”、“精神状态”和“思维”这些术语的方法。它惟一的主题是行为。心理学以所有的有机体都会适应其环境,某些刺激会引导它们作出必要的反应为基础,它会研究刺激与反应之间的联系,也就是说,奖励性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