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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雨本是敬畏顾东篱的,不太敢跟他顶嘴,如今听了尹素雪的话,不由地也道:“堂兄,这话虽然惊世骇俗,不过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尹素雪微微一笑,顾东篱便瞪顾风雨。
岳凌在边上翻着白眼想了会儿,道:“我听着也似有点道理,而且我觉得太子的确是太可怜了,在宫里头好像也不安全,这个要害他那个也要害他,唉,那只小布老虎多么可爱,早知道给我就是了,总比被皇后娘娘烧了的好,真真可怜。”
顾东篱听到这里,心中就想:“经过这一次后,皇后娘娘自己还不知如何呢,只看圣上的意思了,倘若他们反目……想来,太子在宫里的确好像……”顾东篱有自己的顾忌,心中便也隐隐松动。
这恐怕是最为漫长的一夜,宝嫃到底是孕妇,又熬了一会儿,便累地合着眼睛模糊睡着,刘拓靠在她身边,本来不敢睡,生怕被人偷偷带走,后来实在困了,便牢牢地抱着宝嫃,也眯起来。
两个人你靠着我我挨着你,睡得十分恬静。
尹素雪顾风雨在旁看着,顾风雨道:“真的要带太子走吗?”
此刻顾东篱不在,尹素雪低低道:“圣上明知道宝娘子对王爷来说十分要紧,却还存着对她不利的念头,如今索性把太子一块儿带走,也让他知道何为着急的滋味。”
顾风雨望向她:“我竟不知道你是这么大胆的。”
尹素雪笑道:“只要宝娘子无碍,王爷即刻就要回来了,王爷若回来了,一切事便能迎刃而解,放心便是。”
顾风雨忍不住叹道:“真是文武双全。”
尹素雪横他一眼:“我不过是为了王爷如此的,用得你夸奖?”
顾风雨道:“我是夸我自己。”
尹素雪一愣。
顾风雨道:“我武的方面自不必说,文的方面,则是我慧眼识英雌,才娶了你,岂不是文武双全。”
尹素雪哼了声。顾风雨却又附耳过来,低低说道:“其实方才你跟宝娘子所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那个假王爷……虽然对你有心,不过你却没让他得逞,是不是?我知道你表面是对宝娘子说,实际上是要让我知道的,素雪。”
尹素雪愣了愣,眼睛就有些发酸,顾风雨索性贴过来,在她雪白的颈间亲了口:“你虽然同我赌气,心里却还是爱我的,……素雪。”
尹素雪身子一抖,竟没有将他推开,顾风雨慢慢伸手将她抱住:“还有半个时辰,你先歇息会?”
尹素雪道:“你放开手,我自找地方歇会儿。”
顾风雨道:“这可不成……”又在她脸上亲了口,“以后我就再也不放手了。”
尹素雪嘴里虽让他放手,自己手上却纹丝不动,听顾风雨说完这句,她叹了声,将头略望他胸前一靠,闭了双眸,嘴角却也多了一丝笑意。
一声炮响,将几人都从朦胧之中惊醒,顾东篱自外面进来,道:“最新得来的消息,禁军卫已经把攻入皇宫的叛军尽数消灭,城中叛军被逼退到西门处负隅顽抗,一些参与叛乱的朝臣已经被或杀或押,只不过城门估计还要等半个时辰才开。”
顾风雨看外头天色蒙蒙亮,便道:“再晚怕是更不好出入了,要不要出去试试看能不能找个机会?”
正在商议之时,外头有脚步声匆忙而至,有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有个陌生声音响起:“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都不认得?”
顾东篱听了动静,便从屋里出来,迎面看去,却见一人黑衣黑披风,头罩着黑帽,手中握着一块金黄令牌,刚刚收起。
顾东篱见了这幅打扮,听了这个声音,便向前来见礼:“原来是方大人!”
方大人道:“尚书大人,我们奉旨前来请两人回虎牢。”
顾东篱心中一震:“不知何人?”
方大人道:“前虎牢副统领顾风雨,以及虎牢密探尹素雪两人。”
顾东篱及旁边的侍卫都是一惊,顾东篱问道:“不知他们是不是犯了什么……”
方大人道:“虎牢行事,从不需要交代理由,顾大人就不必多问了。”
方大人说完之后,便道:“顾风雨尹素雪,速速出来随本座回虎牢复命!”
顾东篱见里头无声,刚要回去看看究竟,方大人伸手见他拉住:“稍安勿躁。”
顾东篱回头,对上他黑色罩帽底下的明锐双眸,心中忽地一动。
顷刻间,果然从里头出来两人,一男一女,幽暗的灯光下看来,果真正是顾风雨同尹素雪。
方大人道:“押下!”旁边两个虎牢侍卫上前,把两人绑了,两人也不反抗,轻易地被推了出去。
顾东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又退回来,往屋内跑去,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便又退回原位。
顾东篱跑进屋内,忽地吃了一惊,却见整个屋子里空空如也,原本该留在屋内的宝嫃,岳凌,以及太子刘拓,竟然全都不见了!
顾东篱心头发凉,在屋内团团转了片刻,差点就大叫来人,谁知一转眼,望见桌上有一则字条压在银烛之下,他急忙便跑了过去。
148、团圆:江船火独明
这大概是入春以来的头一场雪,细细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落在脸上凉浸浸地,总归不似是寒冬腊月那样的天气,就算是下雪也不算太冷。
刘拓平素被关在宫内,一到刮风下雪立刻就会被宫女内监们护送着躲避,从来不曾如此站在雪下任凭风吹雪打,小太子并不觉得苦恼,反而哈哈大笑,一边跑一边张开双手,仰头张着嘴对着天空,想要接住从天而降的雪片,看那撒欢的样儿,简直恨不得在雪里打几个滚儿似的。
宝嫃在后面慢慢走着,细心留神地滑,一边招呼刘拓:“拓儿跑慢点。”
幸好刘拓知道分寸,跑了会儿会便又冲回来:“宝嫃姐,你累不累,要不要坐着歇会儿?”
前头岳凌手中握着一根长长地树枝钻出来:“真看不出你竟这么能折腾,原先我岂不是白担心事了,不过你消停点儿,这个地方有野兽,小心跳出一只狼来叼了你去。”
刘拓瞅着岳凌冷笑:“我知道你吓唬我,就算有狼,他也叼大块儿的。”
岳凌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我觉得狼喜欢吃肉嫩的。”
宝嫃在一边也忍不住笑出声:“小岳你不要跟拓儿斗嘴啦,前头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岳凌道:“前头有个小村落,宝嫃姐,我们去那边歇会儿吧?”他手搭凉棚往后看了看,道,“也不知道顾大哥找到了他娘子了没有……”
刘拓听了,就一摆手道:“哼,你也学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可不关心那个,我只在想,那些人把坏人引开了没有。”
宝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说道:“素雪姑娘是为了挡住坏人才留下的,是为了我们好,拓儿不要那么说顾大人。”
刘拓“哦”了声,宝嫃道:“他们都是好人,希望老天保佑,让他们不要有事。”
岳凌摸摸头:“宝嫃姐,你放心吧,我瞧着他们两个武功都很高,人又……极为聪明的,绝对会化险为夷的。”
原来昨日,外头传来虎牢来人声音之时,同时有人自侧边窗户跃进来,那样极美的样貌,竟是蓝雪尘。
顾风雨正要动手,蓝雪尘却急急而至,低低地同顾风雨尹素雪说了几句话。
顾风雨反应奇快,当下一点头,便同宝嫃道:“宝娘子,外面是来帮我们的,暂时委屈你一下,同素雪换换衣裳。”
宝嫃来不及问,只看他们异常紧张,便一点头。
尹素雪同她入内,极快把衣裳换了,尹素雪便在她面上微微又做了点手脚,宝嫃自是不懂这叫做“易容术”,短暂时间内把她的样子换成了尹素雪的样子,若是不仔细看便看不出什么来。
尹素雪便叮嘱宝嫃不要吭声,尹素雪比宝嫃要高一点儿,幸亏外面的人估计也不会怎地留心。
外间的人又唤顾风雨同尹素雪出去之时,顾风雨便带着宝嫃出外,临出门在她耳畔道:“宝娘子不必怕,只走出去便是,一切有我们。”
如此,虎牢那些人把宝嫃堂而皇之地就带了去,剩下的人就极好办了,除了刘拓,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刘拓又是小孩儿,极为好带,大家伙儿一起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屋子,只留了一张条子给顾东篱。
字条是尹素雪所留,让顾东篱不必担忧,不过小太子又自写了一行:
“父皇,有人要害我,我不当太子了。”
顾东篱看看尹素雪所写,又看看刘拓所写,不知是喜是忧。
两拨人马在尚书府外汇合,虎牢的那位大人将面巾扯落,居然是副统领方霖卓,顾风雨哑然:“听闻王爷的天罡三十六将里头有一位方大人,原来竟就是方统领。”
方霖卓笑道:“非常时候,便不寒暄了,我听王爷命留在京内,主要便是为了护着……”说着就看宝嫃一眼。
当下方霖卓众人护送着顾风雨一行往城门而去,有虎牢令牌,又有方霖卓亲自出面,城门官自然不敢阻拦,一行人堂而皇之出城,方霖卓道:“后面或有追兵,我会叫小蓝引一队人故布疑阵把追兵引开,你们则顺着另一条路而行。”
当下两拨人马又重新分开,蓝雪尘带着一队人马离开,方霖卓则自回京周旋。
顾风雨同尹素雪岳凌便仍旧护着宝嫃跟刘拓选另一条路而行,本来按照预计该一路畅通无阻,谁知半路竟又杀出一伙人马来。
这些人并非是皇后的人,也并非是皇帝的人,不是杨相的,不是王妃的……却只被一人买通,那就是廖涟泽的父亲廖仲吉。
原来自从廖涟泽死后,廖仲吉一直在追查她的死因,追来追去,便查到王妃苏千瑶头上。
只不过当时苏千瑶同杨相勾结,廖仲吉自然无法轻举妄动。
但廖仲吉表面虽然听从杨相命令,暗地里却依旧按捺不住,便买通了江湖杀手,就在苏千瑶同皇后密谈之际出手。
当时刘拓出面的时候,苏千瑶已经遇害,杀手一击即退,刘拓也以为是皇后所为。
廖仲吉杀了苏千瑶,便把目标又对上了宝嫃。本来他是恨极了凤玄的,但是凤玄人在边疆,何况他又知道宝嫃对于凤玄的重要性,便时时刻刻盯着尚书府。
方霖卓带人出来的时候,廖仲吉的人便盯上了。
正赶在这时候,暴起发难。
顾风雨同尹素雪夫妻双剑合璧,示弱破竹,将来袭人马击退大半,尹素雪为不让宝嫃跟刘拓受惊,便命顾风雨先行护他们离开。
顾风雨虽不舍得娇妻,但却也知道事情不能耽搁,当下先护送宝嫃同刘拓杀了出来。
将三人送到安全地带后,顾风雨心系尹素雪,面色忐忑心中惶然。
宝嫃看了出来,当下劝他回去找,顾风雨本就坐不住,听了宝嫃的话,便急急而去。
才撇下了他们三人。
三人在雪地里走着,岳凌又道:“宝嫃姐,就是不知道那位方大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安排我们出城……看他的样子,的确是虎牢里的大人物,怎么居然肯帮我们?”
刘拓在旁边一本正经说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肯定是我叔叔的人啊。”
岳凌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刘拓道:“别以为我年纪小什么也不知道,我知道王叔有很多亲信的,父皇大概也知道,王叔去打仗,当然要留两个来保护宝嫃姐啦,宝嫃姐,你说是吧?”
宝嫃听得眉开眼笑,简直爱极这小家伙:“拓儿说的真对。”
刘拓见她开心,便也咧着嘴笑道:“宝嫃姐,将来叔叔回来,你可得替我多说点好话呀!”
“说什么好话?”
“就说我能干……还会逗你笑……王叔一高兴,也许就许我上战场打仗了。”刘拓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向往战场冲杀,虽然没什么死亡跟血腥的概念,但对男孩子来说,仿佛是一种天性。
岳凌听到这里,悠然神往:“宝嫃姐,那你也得给我说几句好话,我哥总拦着不让我上战场,这哪能成啊。”
刘拓道:“你放心吧,将来有我的就有你的。”
岳凌被他逗得也有几分开心:“那好吧!”
宝嫃被他两人说的无语,心道:“打仗有什么好的……等你们到夫君这个年纪就知道啦……”
三人走了会儿,果真见到前头有座小村庄,说是村庄,其实不过是简陋的村落,隔着十几丈才有一户人家,显得格外的寥落萧条。
刘拓跑上前看了会儿,见那些房屋有的坍塌,有的东倒西歪,在风里瑟瑟发抖似的,边上便生着许多杂乱枯草。
他皱着眉便道:“这里还有人住吗?”
正说着,却见面前的茅屋里头出来一个人,却是个鸡皮鹤发的老人家,猛抬头望见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儿站在自家门前,一时几乎以为是观音菩萨旁边的金童下凡。
此刻岳凌同宝嫃两个走了过来,见老人家一脸呆滞,便行了个礼,又道:“老人家,我们是打这儿过路的,能不能在你家里歇歇脚?一会儿便走了。”
老头儿一听,这才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