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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之前在魔界发生的种种，心顿时又凉了大半。
我一横心：“我不会去魔界的。”
玛门眉心紧锁，仿佛没料到我的决绝：“你……出事的是我老爸！你怎么……”
我抚了抚额头，虽然尽力克制，声音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米迦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应该也知道……他出事，为什么要我管？”
“魔界的上层爆发内讧，碧丽丝蒂带着老爸偷逃出罗德欧加，你难道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他一口气说完，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看得出他已经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可当他再次伸手来拉我，又被我甩开之后，终于没能忍住，吼了出来：“米迦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愣愣地向后退去，脚步趔趄。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镌印在黑白胶片里的反色画，沉默而扭曲，扭曲而恬噪。
魔界发生内讧。
针对的人的是路西法。
路西法真的出事了，路西法出事了……他出事了。
路西法他，出事了。
而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傻乎乎地跟玛门跑到魔界去救他，还是坚持之前的原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
到底。
脚后跟被一块突兀的碎石绊住，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因为重心不稳向下栽去，眼看就要摔到地上，身体却迟钝着，不知该作何举措。
玛门小跑几步，赶在我倒地之前扶住我：“小心。”
站稳以后，我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玛门叹一口气：“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就好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别扭死了。”
“……”
“老爸给我讲过你以前的事……就是你们都还在天界时的事。”
听到他的话，一时忍俊不禁：“他还给你说过这些？”
玛门小声喃道：“……明明还喜欢……”我说：“啊？”他咂咂嘴，白我一眼：“算了，反正老爸那里一时半会还撑得住，我先带你去看点东西，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去魔界。”
我惊讶道：“看东西？去哪儿？”
玛门已经扑打着骨翼，低飞起来：“跟过来。”
我说：“去哪儿？”
“七天学院。”
听到这几个字，我神经立马就绷紧了，条件反射地拍打翅膀，飞到他身边。
我说：“喂……你弄的摊子还没收拾……”一面喊一面向下使着眼色。
他不理会我，只一直向上向前飞行。
一路上玛门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一个劲地加快速度，不多时就已经飞到了第六天的阶梯口。
我着实觉得奇怪，玛门从没独自到过四天以上的地方，怎么飞起来就跟天界的老居民一样，轻车熟路，还不用我提醒，打前锋，居然还没走错路。
希玛的天空依旧维持着数千年前的清澈，云朵一片一缕立体在天边。阳光格外灿烂，绚烂了一整个希玛的大地。
骨翼扑打的速度慢下来，玛门微侧着头，细长的眼睛眯起，一张精致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似乎很是嫌恶打到他身上的光亮。
而他脸上的玫瑰，更像是浑然天成的造物，灼灼地绽放在艳阳下，相当惹人注目。
“该死，这里怎么会这么亮！”玛门停下来，终于止不住哀号出声。
我说：“第六天以上都是这样，而且……圣浮里亚没有夜晚。”
玛门瞅我一眼，像是看到了怪物：“难以想象你都是怎么生活的。”
对于他的态度，我很是无所谓：“你以为神族还会讨厌光吗？”
“算了，跟你说话一点儿都没劲。”玛门撇撇嘴，尽管再是掩盖，也藏不住失望的神色。
到底还是个孩子，我拍拍他的肩，使力拉扯面部肌肉，好不容易才组织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你不是说时间不够吗？怎么还不赶快。”
下面有人经过，好在并没抬头看上面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黑了一块。玛门的脸一白，一把拉过我的胳膊：“喂，找个地方挡一下。”话没说完，他就很没礼貌地抓过我的翅膀：“我讨厌天使……”
我用力拍掉他的手，瞪他一眼，随后一语不发地拖着他向前飞。
玛门在身后狂吼：“米迦勒！帮我挡一下！”
我不理他，翅膀越扑越快。
“喂！米迦勒！”
继续无视。
身后的臭小子越嚎越狂，气得我几乎回头一拳把他挥下去。
要是不想被人看到，闭嘴小心飞就是了。那么大声嚷嚷，就是没人注意到我们，人家也会当你□呢，不想看也会抬头来瞧个稀奇。
可是又不能像他一样大吼，只能忍住一肚子的气，加快前进的速度。
七天的全景在脚下呈现，雪白的教学楼，广袤如森林的练习场，光辉书塔伫立在眼前，塔身纤尘不染，在阳光的洗涤下透明出冰晶的光耀。
再过几周便是圣诞节了，七天就像是整个天界的缩影，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息。
络绎不绝的人群，书塔周围都围上了红金相间的彩条，在风中浮浮沉沉，一如鎏金的红浪。
我拉着玛门停在最高处的一棵树上，葱郁的枝叶正好把我们遮挡地结结实实。
玛门拨开挡住视线的一丛树叶，小心翼翼往下探了一眼：“我的天。”
我说：“这没办法，节日快到了，天界从三重天一直往上，到处都是这么多人。”
玛门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莫名其妙个什么劲儿？”
他摇摇头，一脸的水深火热：“看看这都是些什么颜色，什么金啊，红啊，真是难看死了！”
他指指书塔周围的彩带，表情痛苦不堪。
“真是……你们这些天使的审美观念实在也……不行了，恶心死我了……我要吐了！”
他弯下腰装吐，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他背上，他失去平衡，险些跌下去。
我面无表情扶住他，貌似不经意地向下瞥一眼，再翻翻眼皮看看自己满头的红毛，还有身后不断摇啊摇的金翅膀，真想直接把他摔下去。
玛门似乎在憋笑，一张小脸忍得通红，好半天才恢复正常：“咳咳……搞那么花里胡梢的是要干什么啊……呸……”
我深吸一口气，朝他挤出一个无比慈祥的笑容：“因为圣诞节要到了嘛。”
玛门的笑容一下子全收了，他直起身子，镰刀柄在肩上敲了两下：“米迦勒，在魔族面前，请不要提圣诞。”
看他变脸变得比路西法那个老男人翻书还快，我立马转移了话题：“下面就是七天了。”
玛门说：“我知道。”
“知道还不去，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吗？”我挑眉看着他，“我还有事，要是你不赶快我可要走了。”
一想起刚刚在档案室里的发现，心里就七上八下，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玛门不满道：“这么多人……我怎么下去？米迦勒，你去叫他们全部走开。”
我说：“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那就没办法了，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玛门偷偷跑到天界来，我只有把他们全杀了……”
我打断他：“你怎么能这样。”
玛门说：“我不管，你赶快想个办法带我下去。”
“你不是魔族吗？隐身会不会？”
玛门翻了个白眼：“米迦勒，你能不能不这么白痴。”
当下记起他不会魔法这件事，我咬咬牙，低声道：“要不……你变小，我再抱你下去？”
他飞快抬头看我一眼，很快又把头埋回去。
我耸肩：“只有这个办法，你要不干我可就把你丢这儿走了。”
玛门闻言又抬起头，上下狐疑地打量了我好几遍：“真的要这样……”
扭扭捏捏得像个大姑娘，玛门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再说他犹豫个什么，再怎么看，吃亏的人也像是我不是。
我说：“我给你三秒钟考虑，要不我真走了，我还有事呢……”接着盯住他闪烁不定的双眼不放，“一……二……”
“好！我变小。”玛门提了提衣领，“不过你不准笑我。”
我点头：“好。”
玛门说：“以后也不可以提这件事。”
我无奈道：“没问题。”
“那……你先转过身去。”
我说：“别浪费时间。”
大树周围，不断有天使擦着飞过，听到里面的动静，有的甚至停下来想看个究竟。
尖尖的牙齿咬了咬下嘴唇，玛门低下头快速念咒。嘭的一声，一团黑雾升起，再次散开后，玛门不见了。向下一看，一团球状物正扛着与身体比例极不协调的大镰刀，翘腿悬坐在半空，他抬头瞅我一眼，神情极是轻蔑。
树枝刷刷抖动，我连忙回头，看到有天使向我们飞过来，急道：“玛门，快把镰刀收起来！”
小玛门点头，镰刀抓在手中，噗哧化作一缕轻烟。他缩缩脖子，猛一跳蹦到我身上来，两只小手捏住我的衣领，屁股一蹶一蹶，拼命往上蹭。
那个四翼天使停在树桠外，伸手拨开枝叶，我忙抓过身后的披风，将玛门紧紧裹住，然后抱在怀里。
“啊……米迦勒殿下……”四翼天使又惊又喜，慌忙躬身行礼，“真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我抬手示意他起来：“我来这边转转。”
天使满脸堆笑地打量着我，看得我后背发凉，在目光转移到我胸前的一大坨时，四翼天使疑惑着举首：“这是？”
我拍拍披风，把边边角角压紧：“我朋友的孩子，帮他带带。”
四翼天使不解的又扫了几眼。
我悄悄在玛门的屁股上使劲一捏，小孩疼得要命，发出了细细的声音，然后小身子蜷紧，不停往我怀里缩缩缩。
拍拍玛门露出披风的蓬松黑卷发，示意他再钻进去一点，他报复性地拧了我一把，不过却没什么实际效用。搂紧他，我转头冲飞在半空的那个天使笑道：“你还有事吗？”
“没……没有，殿下您请忙吧。”
我点头，扑打着翅膀飞到他身边：“我先去书塔一趟，再见。”
四翼天使受宠若惊地搓搓手：“再见！”
我头也回地快速挥舞六翼，很快就停在了光辉书塔的入口处。
门口的守卫下跪向我致意，周围的群众瞬时有些骚乱，看我的眼神，有敬重，有崇拜，同时也不乏质疑和厌烦。尤其是几个女天使，在看到我高高鼓起的胸膛时，更是惊得捂住了嘴，再配合地瞄一瞄自己的胸口，眼中的厌恶变本加厉起来。
我垂下头，冲怀中的家伙低声埋怨道：“都是你的错……害人家都以为我成人妖了……”
玛门踢我一脚：“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啰嗦什么……快点进去。”因为嘴被闷住，声音有些模糊。
我小声道：“着什么急，我这不得把其他人支走吗？”
“那快点……憋死我了……”玛门再次发出抗议。
我说：“你先别吵，给我老实待着。”一名身穿纯白色长袍的金四翼天使上前，我认出他就是新上任的书塔馆长，于是有礼貌地招呼道：“你好。”
那位馆长点头，恭敬道：“殿下又来书塔找书吗？”
我说：“是的，因为事关整个神族，所以还得请你帮个忙。”
说完，我使劲眨眼朝他使着眼色。
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看我一眼，转身朝跪在门口的守卫喊话：“因为内部运转出了些问题，今天光辉书塔暂不对外开放，清场吧。”
人群爆发出各种质疑的声音。
但是民不敌官，怎么说也还是个天使长，必要的时候拿权位欺压下老百姓，这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还是向路西法学的。只不过我是偶尔，他是每时每刻。
天界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不过短短五分钟，书塔里面的，和围观在外面的所有人，都被守卫们请到了一边。我抱着玛门踏上长梯，走到大门口，馆长立刻顺着衣角，跟着我们上来。
向里走了一会，偌大的书塔里空空荡荡，脚落在地面上，回声一如惊天的碎浪，荡漾在整个高塔里，如空谷的绝音，缭绕不散。
玛门在我怀里拱了拱，细声道：“让他走。”
我迟疑了片刻，有些为难。
玛门又重复了一遍：“让他走啊。”
我叹了一口气，回头认真地看着跟在我们身后的馆长，略带着恳求道：“嗯……这件事是神亲自委托的……”再深吸一口气，准备撒谎撒到底，“所以，你可不可以……”
“好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