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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宣侧妃只顾牵着张仪明赶紧上车逃回去,哪里管得她们这些琐事,张仪端却是发现有些不对劲了,犹豫片刻。轻声道:“要不,我送你们去?”
世子妃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拉着王氏上了马车。
宣侧妃则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尖叫一声:“你要去哪里?”
张仪端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道:“我送阿眉回府。”
宣侧妃心想,这时候不赶紧回去躲着,居然还敢到处到处乱窜,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正想端出做娘的架子威风一下,就见世子妃的车帘子被揭开,露出世子妃冷淡威严,满含警告的目光,于是下意识的将那句话咽了回去,缩入车中紧紧将张仪明抱在怀里不敢再多话。
世子妃的车驾从许樱哥等人身边缓缓驶过,许樱哥听到里头传出低低一句:“小心。”再仔细听,便又如同是风吹过一般,听错了。
马车缓缓驶离高耸绵延的宫墙,许樱哥长长松了一口气,觉着生气终于又渐渐回到了体内。惠安郡主自掌心里掏出那根早就被冷汗湿透了的布条,小心翼翼地递到许樱哥面前。不知是从哪里撕下来的布条上用不知名的颜料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字,许,郭。字迹潦草,不过勉强看得清楚而已。
许樱哥与惠安郡主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许樱哥轻轻摇了摇头,从车厢暗格里取出火折子,将布条烧烬在了香炉里,低声道:“我先送郡主回家,然后借公主府的车回一趟娘家。”她弄不清楚朝政,更不知道宫中的秘辛,所以猜不透这哑谜,但既然长乐公主指名道姓要将惠安郡主交给她,布条上又写得有“许”字,那她理所当然地便要去寻许衡拿主意。
惠安郡主犹豫道:“是这样的么?”许衡虽是许樱哥的父亲,但不见得就是和她们在一条船上的。
许樱哥反问道:“不然呢?公主殿下最后交代的人是我。”
惠安郡主沉默下来,将手指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车外风和日丽,春光正好,柳絮如雪,安宁平静。张仪端骑马跟在车旁,一张清秀的脸绷得紧紧的,下颌因为咬得太紧而线条冷硬,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温和儒雅。她又往前看去,看到赶车的车夫背影沉稳厚实如山,动作稳定沉着,察觉到她的目光,车夫回头,两蓬乱草似的眉毛下面藏着一双干净温和的眼睛。
惠安郡主那颗乱成一团的心突然间平静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往车厢壁上轻轻一靠,低声道:“就听你的。”
许樱哥笑笑,从青玉手中接过茶杯递了过去:“喝口热茶缓一缓。”待惠安郡主接了茶,她自己也捧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所特有的芬芳和微苦自口腔中顺着咽喉而下,温暖了咽喉脾胃的同时,也让她的神经隐隐兴奋起来。假定这场针对朱后一系发生的事件和变故是个阴谋,那实施阴谋者一旦胜利后会不会轻轻松松就放过许家呢?答案是否定的,即便是在短时间内放过了,日后也不会放过。所以她并不担心许衡会怎么选择,关键的是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字,能给他们多大的提示。
张仪端也隐然有些兴奋,许樱哥与他虽然接触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却绝对不是一个会随意胡闹的人,更何况世子妃后来的举动和惠安的举动都让他有一种预感,他是在参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旦做好了,等到父王回府便是大功一件。下一次,他便有机会参与到更多重要的事情中去。
…………
日暮时分,许樱哥的马车在张仪端的护送下缓缓朝着康王府而去,过不多时,一个身形高挑的青衣婢女大大方方地自长乐公主府侧后门走出,径直上了一张不起眼的青幄牛车,青幄牛车在年轻车夫的操控下,稳稳地朝着街上驶去。
掌灯时分,忠信侯府来了一个客人。当婢女将客人引入到许衡的书房里时,许衡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又了然,温言道:“有没有被吓着?”
“还好。”许樱哥不适应地将被拉高了的眉毛揉了揉,简单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言罢也不多语,只安静地等待许衡思考发话。
许衡的眉毛皱成了“川”字形,许久方慢慢松开,轻轻摇了摇放在书桌右手边的铜铃,侍笔的青衣小厮垂着头疾行入内,低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许衡道:“去把几位先生和大爷请到听风阁,我这就过来。”
许樱哥见他召集府中幕僚和许执说话,知他已经拿定主意,便起身道:“爹爹,我是先回去还是等一等?”
许衡见她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由不得微微笑了,招手叫她过去道:“你是否想问我这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许樱哥忙点头:“既然陷入了烂泥潭里,总要晓得烂泥潭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会蜇人。”
许衡捋了捋胡子,低声道:“听说明日朝会将会有人带头推举康王为太子,同时还有人搜集了贺王父子的十八条欺君罪状要在朝会上捅出来。至于宫中是否还发生了其他事涉及到皇后和长乐公主,我却是不知了。”
烂泥潭啊烂泥潭!许樱哥惊得差点跳起,这不是逼着皇帝朝康王下狠手么?便是皇帝看透了这中间的问题,只怕顾忌着统兵在外的贺王父子和这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争也不能不收拾康王。更何况,她很怀疑那个爱杀人还似乎有点老糊涂的老皇帝是否真的看得透,不然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赶紧的把家事理清楚,还尽挑唆着儿女打架呢?
许衡见她不安,皱眉道:“稍安勿躁,你的养气功夫还差得远呢。此地不宜久留,还有人等你回话,早些归去。”
许樱哥轻吁一口气,低声道:“爹爹,以您看来,他们在宫中可还会有变故?”
许衡微笑着道:“你们府里凡是能站出来的人都主动留在了宫中,圣上便是再多疑也该稍微放一放心。只要皇后娘娘还能醒过来,康王府便还在。回去烧香拜佛吃斋替皇后娘娘祈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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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求乞
康王府东路,世子夫妇所居的济园内此时一片静寂,唯有世子妃日常起居之所灯火辉煌。
“三嫂,这边请。”张仪端殷勤将许樱哥引入室内。许樱哥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室内陈设简洁,半新不旧,世子妃背对着众人虔诚地跪在佛龛下,手握佛珠微闭双目低声祷告,一个面容清矍的中年文士端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王氏则领着世子长子坐在不远处期待地看着她。
许樱哥轻轻吐出一口气,先朝那中年文士颔首致礼,随即朗声道:“大嫂,我回来了。”
世子妃慢慢爬起身来,目视着观音像低声道:“二弟妹,烦劳你替我把府中琐事照料一下,再看看孩子们该睡的是否都睡下了,地下若是有人乱嚼舌头的,尽数重罚。”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低声应了好,示意康王世子与她一同退下,顺便带走了在场伺候的所有婆子丫鬟。世子妃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张仪端,低声道:“三弟,如今府中只有你一个成年男丁……”
莫非也不让他旁听?张仪端忙道:“嫂嫂放心,我都知晓,早已安排下去加强人手巡逻。待这边事了,我再亲自带队,绝不会出岔子。”
他既如此说了,世子妃也没其他话好讲,便看向许樱哥道:“三弟妹辛苦了。”
“为家中尽绵薄之力。怎能道辛苦。”许樱哥低声把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一遍:“……临走时,家父让咱们吃斋念佛求乞皇后娘娘早日康复。”
崔湜若有所思,世子妃则有些急怒上火,她想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保证和许诺,而不是这样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因见许樱哥神态安静平和,由不得只恨自己没有这样强有力的后援。她的娘家,声势烜赫,却远在西边,在当地只手遮天,在上京城中却必须比寻常公侯大臣之家还要谨慎低调小心。便是再如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然她何至于如此无措?更何况,这么多年,她的根早已扎在了康王府。
崔湜适时出声:“既然侯爷这样说,那我们便依言而行。”
世子妃急速抬头看向崔湜,同时将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收起,试图捕捉到自己错漏了的信息。以便尽快跟上崔湜的思路。崔湜似是知她所想,微笑着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做儿女的。求乞父母亲长寿安康,那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事,哪里又顾得上去多想呢?”
世子妃默了片刻,吩咐张仪端:“四弟,让府中众人沐浴更衣,设香案,诚心诚意替皇后娘娘祈福。但凡是需要用到的事物,统统不要吝啬。”想了想。又道:“自今夜起,全府茹素。”
张仪端一心还想留下来再听听关键部分,闻言也只得先退出去安排。许樱哥见世子妃神色不是很好看,猜她大概对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不太满意,又猜她大概与崔湜还有话要讲,不等世子妃开口赶人便主动道:“我也回去沐浴更衣,设香案,替皇后娘娘祷祝。”
世子妃点了点头,待许樱哥走远,豁出去似地道:“先生,要不你再跑一趟忠信候府?”
崔湜有些讶然,随即温言道:“许侯爷不是让三奶奶回来了么?我们只要等待就是了。”既然许衡能放心让许樱哥回来,那便是心中有数并且会有行动,不然那般护犊子和老谋深算之人,又怎会让许樱哥回到这龙潭虎穴中来?
世子妃心中不甘,继续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迄今为止也看不见有任何动静,要是错失了先手可怎么办?王爷他们还都在宫里头。”还有就是,许樱哥办事,她不放心。
崔湜听到这里,由不得有些叹息。世子妃再精明能干,经过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些,有些事情只能看结果而不能看过程,许衡那老狐狸便是要做什么,又如何会轻易说出来?乃叹道:“许侯爷为两朝元老,多年荣宠不减,他若不肯动,谁能让他动?他凭什么要帮我们?因为是儿女亲家。王爷和世子不在,府中并无有分量的人能说出有分量的话,三奶奶去了都不能,在下去更不能。既然公主殿下相信他,我们便只能相信。”
世子妃有些艰难地深深吸了口气,强撑出笑脸对着崔湜深深一礼:“府中老幼,全要依托先生了。”
一弯新月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许樱哥低垂着头,快步走在康王府曲折安静的小道上。要问她怕不怕,她自然是怕的,她不喜欢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更不喜欢这种随时命悬一线,完全没有安全感的生活。但生于乱世,她想她还该感谢老天,和那些苦苦挣扎在污泥饥饿中的女子比起来,她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想到这里,许樱哥停下脚步,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月亮拜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青玉见状,忙也跟着拜了两拜。许樱哥不由好笑:“你拜的什么?莫非是求月老给你一个好夫婿?”
青玉低声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这种玩笑。婢子自是求老天爷保佑皇后娘娘长命百岁,咱们府里太平富贵,您和三爷能好好过日子。”
许樱哥轻轻叹了口气,之前她经常觉得张仪正很烦,生气极了的时候也经常想要是没有这太岁自己想必会轻松好过许多,偏这时候却还是很担心他。于是又郑重地对着天空祈祷:“诸天神佛在上,求你们让张小三儿平安回来。回来以后不要再抽风发神经,顶好就是日日当妻奴。”祈祷完毕,自己都觉得好笑,日头从西边升起来张仪正也不会当妻奴,只要能正常就好。
忽听身后有人沉声道:“三奶奶实乃女中丈夫。”
许樱哥回身,看到崔湜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一脸严肃地抱拳朝她行礼。再远些,世子妃身边两个最得信任的嬷嬷分别提着盏灯笼,神态恭敬地立在那里默默等待。晓得崔湜这是与世子妃商量完大事要回去了,便微笑着郑重还了崔湜一礼。朗声道:“先生谬赞了。”什么女中丈夫,不过都是看在许衡的面子上而已,不然她做的那些事情在康王府众人眼里应当就只是个不知好歹的悍妇。
崔湜微笑道:“在下神往许侯爷已久,日后若是机会得当,还要请三奶奶帮忙引荐。”
许樱哥自不会认为崔湜是想另投许衡,人家特意来同她打个招呼不过是表达交好和尊敬之意,连忙郑重应了:“先生大名。家父早有耳闻,曾言道日后若有机会,便要请先生喝茶赏月,对酒当歌。”
一派胡言,不过互相吹捧。崔湜哈哈大笑着告辞转身,许樱哥也朝着自己的无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