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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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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真如自己所想,如若康王府胜出,安六的人头自然是不保的,如若康王府不幸败了,那许诺再多也是空头支票一张,许樱哥道:“稍后你同康王殿下自己说。”言罢侧身去看张仪正与安六究竟如何分解了,谁知才将身子侧开,便觉脑后生风,又乍听得有人在后大吼了一声:“趴下!”于是什么都来不及去想便本能地迅速矮下身子,以一个很狼狈的姿势趴了下去。

只听得“咄”地一声响,一枝箭擦着她的后脑飞过,狠狠扎在车厢壁上,许樱哥尚且来不及抬头,便又听得几声响。那箭流星赶月一般。一箭赶似一箭,逼得人抬不起头来。骤然生变间,康王府众人迅速分成两路,一路直直朝着前方箭矢射来的方向扑杀过去,一路人马则朝着马车围拢过来。许樱哥壮着胆子抬起头来,但见之前坐在车厢前端和她说话的王七娘早不见了影踪,唯有车帘子垂在风中晃晃悠悠。

“七娘?”许樱哥肝胆俱裂,手足并用地往车厢里爬去。才刚一动,便又觉着手臂上火辣辣一阵刺痛,却是一枝冷箭擦着她的手臂狠狠扎在了车板上。许樱哥咬着牙连滚带爬迅速进了车厢,却见王七娘蜷缩在座位下,将手紧紧抓着胸前还在颤动的尾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许樱哥的呼吸声骤然加重,将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半趴在王七娘跟前哑声道:“你怎么样?”

王七娘仿佛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无辜地对着她眨了眨眼。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许二姐姐,我要死啦。”

听得这一声喊。许樱哥突然悲从中来,哽咽道:“我从没想过要你死。”王七娘不讨喜,平日阴阳怪气,又不肯与她们来往。但到底也不曾做过什么真正对不起人的事,且谁也不会忘记刚入京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可爱女孩子。之前她二人互相斗心眼斗嘴皮子,都不过是为了能活下去,活得更好。哪里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就是这个人,前一刻还在与她斗嘴,下一刻便已经落到这个地步。

王七娘木木地看着她道:“知道。我只是命不好……”命不好。所以没遇上张仪正这样的人,而是不幸遇到了安六这样的人。命不好,所以摊上了这样的事,她做对了选择,却仍然没能逃过命运。

马车停下,无数的马蹄声将马车团团围住,有人将车帘子一把扯下,大声道:“你们怎么样?”

“我很好,七娘不好。”许樱哥抬头,只见张仪正满脸急色地拥马立在一旁看着她,又有许多人朝着前方扑上去。许樱哥的脑海里无意识地划过一个念头,想来这些人是去抓捕适才射箭之人的,但肯定抓不到,因为安六之前明目张胆的拦阻计划不过是耍的花枪,真正的致命一击其实在后头,他又怎会落下把柄?那人要逃不掉,便一定会死掉。是要乱了,真的要乱了。

张仪正见她虽然满脸泪水,却意识清醒,身体完好,由不得松了口气,俯身下去将王七娘胸前的箭杆一刀斩断,沉声道:“寻大夫!赶紧回府!”

王七娘靠在许樱哥怀里,梦呓一般地轻声道:“六姐……”

许樱哥大声补充道:“让王六娘赶紧过去!”

张仪正点点头,便有一名王府侍卫纵马自去传信。

马车正要启动,又一阵马蹄声从后赶来,许樱哥漠然地看将出去,正好看到安六阴沉的脸,于是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开。

安六的脸上多了一道血口,整个人更添了几分阴鸷凶狠,他身边的人也只剩下了三四个,且还带着伤。偏他对着人多势众的康王府众人却是半点不怯场,照旧十分倨傲蛮横地道:“小三儿,我要见七娘。”

张仪正便是才将他的脸给划花了也不能解心头之恨,少不得冷笑着将长枪往安六一指,道:“你是想看她是否死了么?你放心,她好着呢。她必然会活着看到你死。”

安六轻轻翘了翘唇角,冷酷地道:“真是遗憾。”

张仪正懒得和他嗦,干脆利落地下令:“好好收拾这条疯狗。”自有人上前将安六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团团围住,马车平稳启动。安六并不动手,也不着急,自拥马而立,平静地看着马车用一种冷酷的语气和表情道:“许二娘子,七娘既是还侥幸活着,你可替我好生看着她,不然将来我寻不到人便来寻你。”

许樱哥只当是疯狗在乱吠,只仅仅握住王七娘的手轻声道:“不要睡,忍着些,一定要忍着。六娘就要来了。”

王七娘的手猛地一紧,勉力睁眼,眼神涣散地看着许樱哥,嘴张了又张,想要说话却只是说不出来,许樱哥忙贴近了她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王七娘喘了许久的气,不过断断续续地挤出三个字:“杀了他。”然后再无声息。

“七娘,我苦命的七娘……”里屋王六娘的哭喊声压抑而凄凉,又有王氏陪嫁的马婆子等人又哭又劝,正是愁云惨雾。许樱哥坐在廊下沉默地盯着阶下碧绿的青苔,一直看到眼酸,惠安郡主红着眼睛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不敢去碰她的手臂,只替她理了理后脑上被箭矢割断的碎发,低声道:“你还好?”

许樱哥抚了抚手臂,轻轻摇头。刚看着一个熟悉的人就这样轻易地死在自己的眼前,又如何能好?

惠安郡主静默片刻,骂道:“丧心病狂。”

王七娘带出来的消息虽不全,其中蕴藏的信息量却极大,性命攸关的事情,怎能不疯狂?许樱哥确信,若是时间充足,机会合适,她也当是被灭口的对象,而不止是被擦伤了手臂。

张仪正从外快步而入,听到王六娘等人凄惨的哭声便放缓了脚步轻轻走了上去,许樱哥抬头哑着嗓子问道:“递进去了?”

张仪正点头。康王等人虽还在宫中,但即便不能确定真假,这样的事情也是半点耽搁不得的。

许樱哥又问:“放箭的人……”

张仪正摇头:“死了。”

这个消息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人有些沮丧,惠安郡主忍不住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便敢做这样的事,当真是不怕死么?”她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令得安六非得要致王七娘于死地,也聪明地不去追问,却仍然觉着那么凶的老皇帝还活着,现下朝廷正要重用王老将军一门,安六做下这样的事那是真正找死。

张仪正道:“他受宠信于圣上不是一日两日,人证物证俱无,我们能证明他在追拿七娘,却不能直接证明七娘就是他使人杀的。且现在七娘已死的消息暂时还不能传出去,那便只有看他逍遥片刻。”

惠安郡主唾了一口,咒骂道:“他必不得好死。”

许樱哥抬头道:“他呢?你可别放他跑了。”

张仪正道:“他孤身一人入宫去了。当是也忙着去做安排。”

许樱哥便站起身来:“我还有母妃吩咐的事情不曾做,我要去看大嫂。”

张仪正见她脸色灰败,不由皱眉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你撑得住么?不然再歇歇?”

“不用,我撑得住。”许樱哥摇摇头,将手伸给青玉,扶着青玉自下了台阶往外而去。张仪正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叮嘱惠安郡主:“你好生照料这边,无论他们要什么都只管满足,但切记不能让消息透出去。若是有人不听招呼,你只管……嗯?”

“三哥你放心,我晓得厉害。”惠安郡主认真应了,张仪正快步往前,自往前去寻崔密商。

康王府东路,世子妃所居的济园内一片死寂。许樱哥一路进去畅通无阻,行至世子妃所居的正房前,只见往日廊下伺立的仆妇丫头一个俱无,只有银瓶独自站在那里垂泪,由不得皱了眉头,却仍然按着礼节道:“银瓶,你替我通传一下,我要见大嫂。”

☆、第289章致歉

银瓶迅速拭了泪,垂着眼恭恭敬敬地道:“请三奶奶稍候。)”却又不去立即去通传,而是低声道:“三奶奶,求您劝劝我们大奶奶罢?”

许樱哥侧目看向银瓶:“怎么了?”

银瓶垂着眼,再次压低了声音:“大奶奶回来不由分说便将对牌、账簿、钥匙全数交给了二奶奶,二奶奶不要,便发了脾气,又叫了往日得用的管事婆子入内,说自己以后不管事儿了。接着又在清理自己的嫁妆私房,适才华娘子几个过来,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硬打发出去,除去婢子几人,并不许其他人在这外头逗留伺候。婢子觉着只怕是……只怕是……”只怕是心有死志,又或是不得不死,银瓶的泪水又止不住的再次流了出来。

许樱哥皱眉道:“二奶奶呢?”

银瓶恨恨地道:“立园那边又在闹事,寻死觅活的,曲嬷嬷拦不住,二奶奶只得过去那边了……”冯宝儿始终出身名门,乃是这康王府正牌的主子,又有身孕,她豁出去要闹,又岂是没有康王妃等人撑腰的区区一个老奴能镇压得住的?王氏若是不在家尚可装晕,但既然王氏回来,少不得还要出面调剂一二,毕竟此刻情势微妙,不是与冯家一刀两断,撕破脸的最佳时机。

许樱哥惊魂初定,回来便接着处理王七娘一事,实是不曾有空去过问家里的状况,闻言不由大皱眉头。正待要细问,忽听世子妃在里屋厉声道:“谁在外面?”

她多年持家,积威甚重,银瓶被骇了一跳,正要开口请罪。许樱哥便朗声道:“大嫂,是我。”

世子妃静默了片刻才道:“三弟妹请进。”言罢行至门前亲迎,淡淡地瞥了银瓶一眼:“去奉茶。”

银瓶垂眼束手退下,许樱哥瞧去,但见世子妃服饰整洁,神色除了比平日更加冷淡严肃些外,再无之前在朱后灵前乍闻噩耗时的惊慌无助,想想她回家之后所做的一系列安排,少不得有些发自心底的钦佩。便体贴地扶住了世子妃的胳膊,问道:“大嫂在忙什么?怎地把人全部打发了?”

世子妃现下最不耐烦看到人哭哭啼啼的,又因与许樱哥平日的关系不好不坏,不尴不尬,隐隐还有些互相别劲的意思在里头。所以更不乐意许樱哥做了那一套虚伪嘴脸过来。此时见她神色自若,既无幸灾乐祸之态又无过分的同情怜悯,心里的不耐便少了大半,神色微软地道:“三弟妹莫笑,我不幸遇到这种事。做人子女为尽孝自是该坦然赴死了,但作为母亲和儿媳、妻子,总要有个交代。我这是在安排后事呢。”

许樱哥不期她会如此坦然。一时之间反倒黯然无语,默了默才道:“还没到那个地步呢。母妃让我归家,第一便是让我来与大嫂说,你若信得过她。能熬一刻便熬一刻。”

世子妃微微一笑,挥手示意房中伺候的两个陪嫁亲信嬷嬷退下,随手自半开的妆盒里摸出一颗成色极佳、块头又大的上品祖母绿一边转着看,一边道:“我自入门以来。母妃一直都待我极好。今日不论结局如何,我都十分感念她这份情意。可惜了……”

说到此处,世子妃顿住话头,微微蹙了眉头,日光透过雕花的窗棂落在宝石上,折射出一道美丽玄幻的光芒,越发显得她眉间的愁绪更重了几分。

许樱哥以为她已知晓康王父子入宫请罪一事,所以多了想法,少不得追问一句:“可惜什么了?”

世子妃转头看向她道:“可惜了,自你进门,我便接连做了几件让她不欢喜的事。”

自己进门后,的确与世子妃明里暗里发生过好几次冲突,自己甚至还在康王妃面前告过她的状。但事情已经过去,当初彼此也不曾用过什么阴暗丑恶的手段,更是不曾落到不可转圜的地步,此刻世子妃又落到这个境地,还扯这些做什么?许樱哥索性装了糊涂:“大嫂说的什么?”

“三弟妹。”世子妃盯着许樱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对不起你。我在家时是嫡长女,下头姐妹弟弟一大群,因着父母亲的宠爱,被人日夸夜夸,少不得自以为是。待进了婆家,又做了嫡长媳,公婆宽容,丈夫敬爱,儿女双全,少不得更加得意。待你进门后……”说到此处,虽则早有准备,却仍然是露出了几分难堪。

许樱哥已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要扯的无非就是那八十七神仙卷与去替王家撑场面等几桩事。世子妃惯常能伸能屈,这是看清了结局后最为冷静的处置方式——倘使脱不掉一死,世子张仪承日后必是还要继弦的,兴许初始还是可怜儿女们,但架不住天长日久,人心易变。她死便死了,最可怜的却是失去了亲娘的众儿女,即便有祖父母护着,也难逃明枪暗箭,再有,继弦也会有嫡出的儿女,同是嫡亲子孙,倒要叫康王与康王妃偏向谁呢?所以许樱哥便是不能庇护怜惜于华娘他们几个,至少也不当因了她这个做母亲的缘故而对他们多有看法,甚至于不喜不顾。

不管世子妃是要赔礼也好,还是要做什么也好,许樱哥自问都不会是落井下石,暗里给华娘等几个孩子使绊子的小人。且她尚自身难保,前途莫测,又何必非得要见证世子妃这伏低做小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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