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保福兄不在家吗?”
“他,他,”她话还未出口,眼角已经潮湿了,赶忙避过脸去,用油子抹了一把眼泪,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地说:“他,他出远门了。”
许世友见保福嫂没有正面回答他,便追问道:
“他到哪儿去了?近期能回来吗?”
“说远也不远呐,他在河那边呢!”保福嫂说完,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如珍珠般地滚落下来。
许世友一时莫名其妙,随手放下茶碗,“河那边?”他是从河那边过来的呀,可他并没有见到师兄啊!许世友见保福嫂这般支支吾吾,心中起疑,小心地问:“嫂子,你们夫妻没有生气吧?”
“我们俩好都好不过来,那有工夫生闲气。如今我倒真愿他惹我气生,哪怕他火起来打我一顿也好,可想生气也够不着了。”
“难道师兄他被坏人抓走了?如在河那边,俺替你追去!”许世友说着拔腿就要走。保福嫂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呜”一声哭了,说道:“永远也追不回来了!”
保福嫂背篓中的孩子像是受了惊动,突然间“哇哇”地哭起来。保福嫂坐下身,把孩子从背篓里抱出来,搂在怀里。然后解开衣襟,把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的哭声停止了。然后,她对坐在身旁的许世友道:“师弟,嫂子如实对你说了吧,你听了也别难过。保福他命短,已不在人世了。河那边的新坟你没有看见吗?”
“你是说保福师兄他死了?”许世友听后顿如炸雷轰顶,五腹被掏,肝胆欲裂。他本想投奔师兄,一是叙叙友情,二是避难存身,却不曾想师兄先于他身躺黄泉永别人世了。哪会想到刚才见到的河那边一座新坟,竟会是自己在一起时形影不离,分别后朝思暮想的保福师兄的长眠之地呢?
“保福师兄啊,你为何不带世友一同去呢!”接连的打击和疲劳,使他感到天旋地转,几乎昏倒过去。保福嫂急忙上前扶住了他:“他师弟,你哭吧,哭出来心里痛快!”顿时保福嫂也陪他哭了起来。
两人哭得泪人一般,最后,保福嫂先止住了哭声,上前劝道,“师弟,死去的人哭也哭不回来了。”少妇向许世友叙说道:“我和保福是前年底成家的。保福在世时,就常念叨你。他多次说对不住你,从寺院回来后,也没有常到你家看望你老母。三个月前,他到你家去了一趟。从你家回来那天,正遇军阀吴大头(吴佩孚的绰号)抓丁,他和全洼的十六个青年被绑了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对他们下了毒手,把他们锁在大庙里,点着火烧了大庙。”
保福嫂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人烧得个个成了炭球,连面目都认不出来了”。
世友想到昨天砍柴翁的一席话,那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十六个壮丁里有保福师兄啊!他恨得咬牙切齿,又看着眼前的孤儿寡母实在可怜,他擦擦眼泪问道:“那么,你们娘俩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车到山前必有路,为了孩子我也要活下去。”保福嫂揩了揩泪水,坚强地回答。
许世友看到她如此坚强,不禁暗暗叹道:多么值得尊敬的妇道人家啊!他看保福嫂十分可信,就把自己的遭遇向她讲了,保福嫂听罢长叹一声:
“没想到师弟也是官府追捕之人。这世道简直没有咱们的活路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贫家寒舍避难几日。”
许世友原本是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可现在师兄已下世,只有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他虽年轻但也深知男女之大防,他不想在此过夜存身,只是不便回绝保福嫂的好意,所以暂且没有吱声。
许世友吃过保福嫂做的饭,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保福师兄的坟前。坟上已长出了离离青草。他站在坟前百感交集,沉默片刻,强忍住泪水吟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师兄啊,祝你的忠魂似这坟头的离离青草,永留在世间。”他又默默念道:“死前生死相依结兄弟。死后心灵相通长依依。”
许世友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师兄保福的笑脸。多么熟悉的脸庞啊!红扑扑的面颊、厚厚的嘴唇、淡淡的笑靥。好像在对他说:
“你我久相处,难分泥或土。你我情谊深,两躯一颗心。同甘又同苦,同根一树花。”
许世友清楚地记得,保福兄生前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可他记不准那是在什么场合下说的,或许是在他们掏喜鹊蛋的时候,或许是在他们游泳的时候。可现在师兄却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一想到这儿,许世友顿时觉得冷飕飕,心也寒起来。他在保福师兄的坟前拜了几拜,思绪万千地回到师兄家。
“许师弟,如果你不介意就住下吧!”一进门,保福嫂就挽留他。
“谢谢大嫂挽留。可叹俺是有罪之人,恐怕牵连了你们,还是及早上路的好。”
当晚,他吃过晚饭,谢绝了保福嫂的一片真情,便匆匆上路了。保福嫂抱着孩子把他送到村头,当他走出三里远再回头眺望时,保福嫂那窈窕的身影还立在高高的山丘上。
◎走投无路,他开始“扛大个”的苦力生涯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黄昏。
腿扎白色绑带,脚蹬高筒皮靴,怒目持枪的警察,踱步在人来车往的麻城街头上。小小的县城里不时传来“喔--哇!喔--哇!”警车刺耳的鸣叫声,给这里留下了一片恐怖!
人们望着飞驰的、闪着红灯的警车,交头接耳,窃窃议论:“听说一个少林和尚杀死了人!”
“死者是财主家的儿子。”
“凶手逃到了麻城、红安一带。”
人们议论着,不时地四下张望,生怕凶手出现在眼前,使自己受牵连。
而这时,人们议论的和尚--许世友,正坐在街巷一角一家挂着“秋季大减价”布幡的商店门前的青石台阶上。他蓬头垢面,身着的和尚袈裟已被野藤树枝扯破了无数个大口子,他趁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嚓嚓”撕了下来,使人难以辨认出他是和尚。他的脸多日没洗了,脏得厉害;秃头顶也长出了寸发。而他那虎眉豹眼里,仍然闪出机警的光辉。刚才,警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时,他的心“咚咚”好一阵疾跳,他没有像街上的行人那样,驻足观看,也没有一反常态惊慌地逃跑,而是当他望见警车里有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时,他的心缩紧了,他判断,恐怕是他们抓错了人。
夜幕徐徐降落,商店的门窗都关闭了。许世友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头顶上布幡在哗啦啦地飘动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正好被飘过来的浮云遮住,好似给明媚的圆月脸上抹上一缕淡淡的哀愁。
此时,饥肠辘辘,饥饿的感觉再次向他袭来,使他这个硬汉子难以忍受。他嗟叹了一声,然后两手抱头,伏在双膝上忏悔着。
一周内发生的事端,犹如一场恶梦。千不该,万不该!许世友你这个烈性小子,不该在关键时刻感情冲动,一拳惹出祸来,以至弄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转而,他又为自己辩解:可俺打死的是个作恶多端的坏蛋,他欺人太甚,不给好人留立足之地,打死他是他罪有应得!
接着,他又想到:许世友啊,你是又好面子又逞强,保福嫂真心相助,你为何不留?到这里活受罪!你错了,你又错了,你自作自受!那天夜晚,你从兄嫂家出走,差点儿被官府识破,若不是借宿的房东大伯见义勇为,你早已戴上了铁铐!房东大伯留你住下,你好心怕连累大伯,继续铤而走险,落到这般狼狈境地!如今,在麻城街头,警车飞驰,你心惊肉跳,后悔莫及!
许世友想到这里,猛揪自己的头发,猛捶自己的心窝,然而这悔恨都已为时过晚。他举起紧攥的拳头,朝身下的青石板擂去。“咯吱”一声响,石板顿然碎裂。他心乱如麻,突然站起,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好汉做事好汉当。”他真想去官府投案,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来了却自己的一生!
可恍惚中,娘那干瘦佝偻的身影,保福嫂再三挽留的场面,房东大伯重似千金的话语。像一幅幅活生生的画面又推到他的面前。不!不!世友又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俺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毁掉自己!滴水之恩,本应涌泉相报。俺要活下去,多少亲人知己需要俺活下去呀!“母在儿死为不孝”,俺要为许家报仇,为天下受屈之人报仇!
人只要有爱有恨就有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像一个黑夜中的幽灵,沿街向东走去。在闪着灯火的装卸店(洋车行)门前他停下了,犹豫了片刻,便“咚咚!”敲开了店家的房门。
店门开了。开门的老板是一位六十出头的老头。脑门上有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高耸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此人很瘦,穿着高领儿的白衬衫,露着又瘦又硬的胸脯。他已经没有多少牙齿了,嘴巴瘪着,显得人很执拗。眼镜片后一对眼睛虽有些浑浊,但还很亮,盯着许世友,仔细地审视,就像锥子戳过来一样。他的背原本驼得很厉寄,头低着,这时却硬挺起来看着许世友:“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许世友说:“想找个差使,讨碗饭吃!”
老板继续审视着他,只见他方形脸庞,面皮显得很粗糙,肤色黑里透红、红里含黑,就连厚嘴唇也是黑红色的。他下身穿了条短裤,与其说是短裤不如说是裤子被山石荆棘扯去下半截子,短裤下露出了两条圆圆的、黑红色的长腿。腿上的疙瘩肉,使腿变短了,倒使人觉得他的所有憨劲儿全憋到两条腿的肌肉里去了。这的确是两条诱人的腿、有力的腿。老板正是以他洋车行所特需的要求,说了声“腿粗力不薄”。于是,世友幸运地被老板看中了。那老板哈哈一笑,笑声中,他的眉毛、胡子都在颤动着。他热情地欢迎着这个理想的苦力工:“快进屋吧!”
许世友进了屋。
老板指着门后的一个顶门杠,说:“这个你能拎得动吗?”
“试试吧!”许世友说完,一手举起,“嗖”的一下子高过头顶。
“你能拎出它的重量吗?”
许世友伸出两个指头:“少说也有二百斤。”
“好,我就收下你啦。”
就这样,许世友凭借他过人的体力当上了这家店的装卸工,当时叫扛大个,老板也深为许世友的力大如牛而感到满意。因为装卸货物时,别人能扛一百五,而他却能扛三百斤。工钱一个子儿也不比别人多,老板何乐而不为呢!使老板唯一不满意的是,他吃的太多了--一顿能吃八个馒头,外加三碗米粥溜缝儿。
从此,他开始了扛大个的苦力生涯。
◎见义勇为,拳打“黑三爷”
洋车行,没法说,累死也嫌没干活。
又装卸,又拉脚,既当牛来又当骡。
这便是当时人们对洋车行的真实写照。许世友来洋车行没有几天,就体味出店老板“扒皮一层、抽筋一把”的狠毒劲儿了。虽然,许世友是一个不惜力气的人,可是却架不住老板的拚命驱使,一天不是去装卸,就是去拉脚,天下哪家老板不是见钱眼开呢!即使是一个钢打铜铸的人,也得被使唤得化成铁水,何况人是肉长的呢!所有这些,许世友还都能忍受,唯一使他想不通的是等级森严,富人把穷苦人踩在脚下任意欺侮。
一天,老板让许世友去拉脚。拉脚就拉脚呗,许世友去了。麻城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许世友拉着一辆洋包车从远处奔来。突然间,他跌跌撞撞地收住脚步,一下子把车翘得老高。车子上坐着的一位阔绰的少妇,吓得尖叫一声,差点儿从车上跌下来。
原来街上出现了三个警棍:个个喝得酪配大醉,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其中一个警棍手里还攥着一只大酒瓶,嘴里不停地喊着:“姑娘!姑娘!你来、来、来。”
三个警棍像三只野兽似的直奔车上的阔少妇而来。幸亏许世友机警,连忙停住了车,放下车把,喊了声:“妇人,快跑!”那少妇听了,慌忙跳下车没命地向街旁巷里跑去。
此时,附近的行人,主要是闺女媳妇也都逃避而去。
有个警棍跟着去追少妇,不料脚下一绊,趴下了。另外两个警棍想动手收拾许世友。没想到许世友很灵巧,一闪身躲开了。
警棍又将大酒瓶猛力向许世友头上掷去。许世友连忙下蹲,“哐啷”!身后的一家商店的玻璃橱窗被砸得粉碎。
警棍见打不着人,便抓起许世友洋车的车垫抛向空中。座垫恰巧挂在了树枝上,摇曳着。
许世友气愤地看着那三个警棍醉鬼无趣地渐渐远去,骂了声:“什么世道!”然后,设法去取树上的座垫。这时,有两个好心的过路人帮着他用一根竹竿把座垫从树上捅了下来。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