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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十时,三发信号弹腾空升起,我大军对黄安守敌发起了酝酿已久的总攻。炮声隆隆,一发接一发的迫击炮弹,飞向敌工事,顷刻间,碉堡倒塌了,鹿砦起火了,烟雾镣绕,赵冠英惨淡经营的防御阵地笼罩在滚滚浓烟之中。主攻三十五团随着浓烟,从城北角突破,迅速向城内切入;第二梯队跟进,五千多守敌慌乱向城西夺路逃跑。
赵冠英山穷水尽了。在城池已破、挣扎无望的绝境下,他又耍了一个花招,令部队向南门突围,自己化装成士兵,带着手枪队从西门出逃,企图用几干部下之血,来保全自己的一条狗命。
当时,许世友正指挥二营在东门佯攻,接着又带领一、三营攻打城东南角的溜坡山高地,忽然,从南门方向涌来数干敌人,与溜坡山之敌会合一起,夺路而逃。许世友一面命令一营以火力原地侧击敌人,自己则带领三营挥刀冲入敌群,与敌肉搏。一时人影幢幢,刀枪叮当,喊声大作,逃敌像泛滥的洪水碰到了坚不可摧的堤坝一样,立即改变方向,四散而去。战士们挥舞着大刀,锐不可当,把截住的敌人赶进城内,然后尾追溃敌,突入城里,与敌人展开了逐屋逐巷的战斗。
战至午夜,城内之敌全部被歼。机关算尽的赵冠英还是没能逃脱我军的掌心,翌日在通往河口镇的一座桥下被赤卫队活捉。
黄安战役历时四十三天,我军先后歼敌共一万五千余人。其中俘敌师长赵冠英以下近万人,缴枪七千余支,迫击炮十余门,电台一部。这次辉煌的胜利,使黄安、麻城、黄陂、孝感等革命区域连成一片,迫使南线敌人处于守势,不敢向我根据地贸然进犯。
战后,黄安人民为了纪念这一战役的胜利,在城内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会,并宣布将黄安县改为今日的红安县。
◎黄安大捷后,妻子琴姑托人捎来一封信,说她喜孕在身。又说肃反中她受到审查,该怎么办 在庆祝黄安大捷声中,鄂豫皖中央分局转发了《中共中央告鄂豫皖工农群众书》。[注:引自《我在红军十年》第118页,许世友著。]党中央指出:“在江西线上惨败后,现在蒋介石又要来大举进攻鄂豫皖苏区了,调集十几师大兵,几十架飞机,准备以非人的手段来对付红军四军与鄂豫皖的工农群众了。亲爱的劳苦群众,如果我们要保持分得的土地,要过我们安乐而愉快的生活,不愿我们的妻子儿女受白军与地主的侮辱与强奸,不愿重过以前痛苦黑暗的生活,不愿再为地主豪绅做牛马,那么我们必须以工农的进攻来消灭国民党的进攻,来消灭国民党的统治。”
大别山的村村乡乡沸腾起来了!
“反对国民党军阀进攻鄂豫皖苏区!”“为保卫土地革命和苏维埃政权而血战到底!”的吼声响彻大地,表达了根据地军民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无比愤怒和粉碎敌人“围剿”的坚强决心。
广大群众节省粮食供给红军,赶做鞋袜支援红军,抬着礼物慰问红军,送儿送女参加红军。游击队、袭击队纷纷出动,到敌后去摸岗哨、散传单、断粮道、割电线、打民团、捕捉土豪劣绅及其反动爪牙。
我们主力部队在黄安地区进行了短期休整,补充了部分兵员,调整了一批干部,养精蓄锐,磨刀擦枪,随时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许世友从离开家乡,到拿下黄安城,已经有两个月零三天的时间。许世友除牵挂老母外,又多了一份情思,即是他那高大俊美的妻子朱琴。在此间,妻子朱琴托人给他捎来一封信和一双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棉袜。这封信告诉他一个喜讯,她怀孕了,她来许家洼后,人们信任她,选她为妇救会会长。带来的这棉袜做得好,不光可脚,而且那图案也绣得精细,一对水中鸳鸯悠悠自得,“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象征着妻子的一份情思,又象征着妻子对未来幸福的憧憬。许世友接过这封信和这双棉袜后,一夜没有睡好觉。作为过惯了八年僧侣生活、养成孤僻性格的他,眼下有人知疼、有人知爱,此时他不禁心潮涌动,泪水沾湿了大半片枕巾:“朱琴啊,我难为你啦!”话说第二天攻城时,许世友就穿上了这双棉袜,挥舞大刀,斩下了七七四十九个白匪的头颅。等攻下城后,这双棉沫顶处也早已破出了两个洞洞。可惜啊!这作为爱情的象征,许世友没能保护好它。此时他那男子汉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激烈的战场上,他对朱琴姑娘的思念表现在英勇杀敌、刺刀见红上。眼下一休整,这种情思便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叫他浑身不自在。于是他看看天色尚早,便伏案写了一封信。接着,便喊来了警卫员小傅。
“团长,什么事?”傅家奎风风火火跑进屋。原来小傅也是乘马岗人,和许世友是同乡。两家相距不到三里路,隔河相望。
“趁现下休整之日,你且回家一趟,顺便看看你的老母。再者,我这双袜子也破得不能穿了,也到我家跑一趟,让老婆补补,好行军作战。另外再捎去这封信给她。记得吗?上次没让你回家哭鼻子,这次总该满意了吧!”
傅家奎搔了搔头皮,开心地笑了。马上又道:“团长,什么时间走?”
“现在就走,后天天亮前归队。”许世友送走了警卫员,尔后他又在急切等待着小傅的归来,等待着“鸿雁”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三天后,警卫员傅家奎精疲力竭地回来了。他带来的不是喜讯,而是一个令团长吃惊的消息。那便是妻子朱琴被苏维埃政府抓走了。人家说她是“改组派”,正在听候组织审查。
何为改组派?何为鄂豫皖“白雀园大肃反”?要说这件事,也是我们党的一大悲剧。笔者查经据典,才在徐向前元帅的回忆录里找到了真谛。现摘抄如下,以便说明此事。
“白雀园大肃反”的导火索起因于红四军的南下战略方针的原则分歧。南下作战虽然胜利,乱了敌人的阵脚,但是,党中央派到鄂豫皖的主要负责人张国焘却不顾事实,大加指责,叫嚣部队要停止南下而要北返。红四军政委曾中生收到张国焘的信,连夜在鸡鸣河召开了支部书记、指导员以上活动分子会议,讨论张国焘的来信。大家当然不同意张的指责。绝大部分同志认为,红四军南下中已取得了伟大胜利,应继续留在现地,开展英、蕲、黄、广等地的工作,恢复原蕲、黄、广根据地,并在长江北岸积极活动,牵制敌人,配合中央革命根据地三次反“围剿”的行动,减轻国民党对中央根据地的压力,同时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周围的敌人尚无发起新的“围剿”迹象,老区粮食和物资供应又相当困难,调四军北上是不适宜的。会上群情激愤,通过申明书,并决定派军政治部主任刘士奇回去,向中央分局陈述意见。十二师政治部主任吴焕先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在组织上不应违反分局的命令。鸡鸣河会议,在军事行动方针上坚持正确意见,无可非议,但从组织原则上来看,毕竟是下级组织召开活动分子会议反对上级组织的指示,这是不妥当的。结果却让分局执政的张国焘抓住了把柄。
官司打到了中央。中央是个什么态度呢?11月3日,党中央给鄂豫皖分局的信里,作了回答。那时的中央,对他们派来的张国焘等人相当器重信任,所以尽管张国焘的东出方针不对头,中央也不同意,但用词是相当委婉的。所谓“军委会及中央分局作出决定出潜、太到六、霍,而不到黄、广去恢复苏区的决定是战略上的疏忽”,仅此而已。对于坚持南下方针的红四军就不同了,罗织了一大批罪名。所谓“立三路线的重复”、“违抗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反抗中央分局的决议”、“企图蒙蔽中央”、“严重的反党错误”、“污辱了工农红军中的政治工作的光荣”等。信中还特地点了曾中生同志,说他“决不能继续在红军中担任任何领导工作,同样军事委员会参谋长的职务亦是不能担任”。这就为张国焘施展家长作风,进一步打击曾中生和其他革命同志,推行王明路线,提供了“尚方宝剑”。这就是“白雀园大肃反”的真实背景。且说“白雀园大肃反”是鄂豫皖根据地历史上最令人痛心的一页。将近三个月的“肃反”,肃掉了两千五百名以上的红军指挥员,十之六七的团以上干部被逮捕、杀害,极大地削弱了红军的战斗力。许世友听到爱妻朱琴被抓,头脑轰的一声,如五雷击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妈的,抓到老子头上了!”许世友一拳击在桌上,桌子顿时酥架。“团长,你要冷静。外面风声正紧,弄不好,因小失大,连仗也打不上了!”警卫员傅家奎知晓团长的脾气,担心而又小声地提示说。“好啦,我都知道了!”许世友说完走出团部。傅家奎又不放心跟了上去,再而劝道,“不是知心人,可不要乱讲此话呀!”“跟我走吧,我我的都是知心人。”许世友带着警卫员先是找到了王树声师长。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王树声妹妹王英同志也被定为“改组派”,被他们抓去杀掉了。[注:引自《徐向前回忆录》299页(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许世友很懊丧。接着他又跑到红四方面军军部,见到了他心中崇敬的徐向前总指挥,结果又是出乎他的意料,徐向前的爱妻程训宣同志也被抓了起来,眼下死活不知。[注:引自《徐向前回忆录》299页,(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许世友是员武将,听到此事后,本来怒发冲冠,但是他看到师长、总指挥都行若无事,他也只好把愤怒埋在心底,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照样去打自己的仗。继黄安战役后,接着他又参加商演、苏家埠、潢光三次战役,驰骋大别山。四次战役的巨大胜利,使鄂豫皖红军和根据地在原有的基础上,获得了空前的大发展。至此,许世友的偃月刀在斩杀一千多名白匪的头颅之后,失去了当初的锋利。刀刃多处出现了三角缺口。
遗憾啊,虎将的宝刀!
◎许世友夜半磨刀
潢光战役胜利结束的第二天,潢川县城街头歌声如海,人流如潮。全城的人都跑出家门,妇女抱着娃娃,年轻人搀着老人,从四面八方涌到街头,庆祝潢川城的解放。
那象征着胜利的鞭炮在街头、各家的门前到处爆响,伴着钟声齐鸣,在蔚蓝的天空中、金色的阳光下回荡。庙堂里充满了欢乐的谢恩声。娱乐场所挤得透不过气来,酒馆的老板也不顾以后如何营业,把最后剩下的酒全部卖给了顾客。柜台前挤满了一群群情绪激奋的人,人人都在叫着、笑着。在他们战后幸存的日子里,他们把积聚的热情全部倾泻出来。
然而在这欢乐的街头,却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红军士兵走过来,惹人注目。街上的行人不少驻了脚,看他们从身边走过来。只见这支别具一格的队伍,像是游行又不像是游行。他们总共十二人,像是一个班。个个身高马大,英姿飒爽。最招人注目的是这十二人中那中间的四人,他们煞有声势地抬着一柄寒光刺目的大刀。大刀上裹着红绫布。这队人马正是许世友的团部手枪班,这柄战刀,不说自明,是许世友四次战役斩杀八百多名白匪头颅的功勋偃月刀。如今这刀负伤,他们打听到这城东有个马家铁匠炉,许世友命令手枪班抬刀去修理。
他们穿街走巷,片刻便来到城东马铁匠家。这是临街的三间平房。门前挑挂有一个长条门牌。那牌子黄色透红,烟熏火燎,显得多少有些陈旧。上写“马家祖传铁匠炉”,风一吹,牌子稍稍晃动,那牌子下方不引人注目的铃儿隐隐作响。再瞧这屋内,偌大的三间房,中间支着铁匠炉,炉内没有生火,旁边那木风箱好大,足有一人多高。没有三个大汉,这风箱准是拉不动的。东间的椽子上吊着打好的锄、铲、镰刀和犁等;窗台上摆着几把新打好的菜刀;四周墙上的钉上挂着各种用具或产品。再看地下,乱极了,满屋狼藉,桌子被打翻,水缸被砸烂,缸水溢出在外,稍不留心,会使你踩一脚泥。马家父子五人正在收拾这残局。说起此事,也令马家父子伤心。原来,国民党军驻潢川的师长张钫,早听马家铁匠炉锻打的钢刀闻名遐迩,就下令马铁匠给他锻打一把。谁知他们昨天撤离前,派兵取刀,马铁匠装作不知,惹恼了这帮禽兽,摔盆砸碗,并把马铁匠五花大绑起来,推推揉揉,要出城东门,幸好被我红军大部队救下来。
此刻,马铁匠和儿子们正在收拾屋内残局,听说红军有事来求,马上腾出手来,笑脸相迎。他把手枪班让进屋来,又吩咐儿子们热情招待。亲人相见,马老汉自然又提起了昨天脱险一幕,若不是红军及时赶来,怕是他这把老骨头也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