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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为什么要把我逼上死路?”邵书桓颓废的靠在椅子上,突然问道。
“你指什么?”邵赦搁下笔,问道。
“父亲,如果墨菲陛下真的对外宣布,我是他的嫡长子,当年的淑寰皇后,乃是从前南殷国掳去的战掳,父亲却又当如何?”邵书桓问道。
邵赦苦笑:“你以为是我做的?书桓,你也忒是高估我了,我没有命令墨菲的能力,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你没有命令战神陛下的能力,但你有能力不下局,让战神陛下明明知道是陷阱,也一样会往里面跳。”邵书桓轻轻的叹息,“父亲大人,你够狠,赔上邵家满门给我陪葬?”
“书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邵赦摇头道。
邵书桓冷笑:“父亲大人,战神陛下的意图我自然是明白的。我是那个该死的玲珑血鼎,只有我才有资格使用动用鸿通钱庄的现银,对嘛?战神陛下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南夏国虽然经过十八年的修养回复了一些生机,但这样的情况下,南夏国还是禁不起发生大规模的战役,一旦周国和南夏反目,战神陛下就需要我对他提供大笔银子。
而我一旦在大周国执掌了某些势力,成为大周国的皇嗣,我压根不用在听他的,也等于是断了他的财路。
他希望借我之手,除去太子,断绝大周国皇族的希望,甚至将来让我大周国没有正统继承人,但是,他一样不希望我掌握实权,所以,他不会让我成为光明正大的皇子。”
“你既然明白,又何必来问我?”邵赦抬头道,“在南夏国的时候,我就曾经对你说过,和战神陛下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不。”邵书桓断然摇头道,“战神陛下就算不想我掌权,也断然不会把我逼上死路,他不会希望我就这么死了的,但是你不同……”
“啪”的一声脆响,邵赦把书桌上的一只茶盅重重的砸在地上,怒道:“难道我希望你死了,我要真下得了那个手,你会活到现在?”
“生气了?”邵书桓冷笑道,“我都没有生气,你生什么气?安王爷的意图,我们都明白,只要战神陛下真的传出消息,当年淑寰皇后的身份是瞒不住的,而且,还有着安王爷的证实,那时候我邵书桓自然是难逃一劫,但你却可以把一切的罪名推向已经故去的太后身上,太子依然是太子,你依然位极人臣……而我,大概皇子会变成质子,该去刑部大牢内渡过余生。”
周帝喜欢他的一会子,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却是另外一回事。一国君王,断然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天下人都会相信战神陛下的话,因为他的南夏国皇帝陛下。
邵赦这次没有说话,邵书桓看着锦帕上的墨迹已经干了,当即叠好收在袖子内,起身道:“邵府的晚宴我不去了,父亲大人请回吧!”
邵赦起身,转身向外走去。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比较早,除夕的晚上,街道上已经格外的冷清,从家家户户的窗楠上都透出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带着一丝丝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的炊烟香气……
夜幕笼罩下,邵书桓穿着一些月白色的长袍,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模糊。
远处近前,爆竹声不断,站在千和寺前的石阶上,回首看向皇宫上空,无数的烟花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美丽,渲染着、粉饰着太平。
邵书桓的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他的家在何处,何处又是他的归途?没有死过的人不知道生的可贵,而他只是想要努力的挣扎着,在这片天空下,寻求一分归属感而已。
为什么却是这么难?
第312章 除夕、雪夜、杏花
千和寺华光公主的禅房内,邵书桓看着眼前这个依然风华绝代,却是一袭缁衣的中年美人儿,心中不由自主的轻轻叹息。华光公主生得雍容华贵,这些年千和寺的清修,不但没有抹去她公主的尊贵,反而多了一份出尘的飘逸与淡定。
华光公主脸如满月,眼若寒星,长眉秀气而带着一份矜持的贵气,眉宇之间,隐约和周帝有着几分相似。
当年的方氏也算是美人了,但比起华光公主,还真是不如,邵书桓在心中不由自主的替邵赦叫冤,这么个美人儿,却苦于无缘,伴在青灯古佛前二十载。
华光公主也在打量着邵书桓,虽然身处千和寺清修,但是,她还是知道一些关于邵书桓的传闻,甚至在她的几案上,也有着一部《石头记》。
邵书桓身上只穿着一袭银白色的织锦长袍,却越发把他映衬得宛如是玉树凌风,丰神俊朗。
“果然生的好模样儿,甚像你是母亲。”华光公主首先合十问好,隐约之间,透过邵书桓,她似乎再次见着当年那个风姿绰约的妙人儿,只可惜,红颜终究薄命。
邵书桓也作揖还礼:“邵书桓见过公主殿下!”
华光公主有些诧异,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邵书桓坐了,这才叹道:“今儿乃是除夕之夜,世俗人家都吃团圆饭,公子怎么一人来此古寺中?”刚才她听得女尼回禀,着实是吃惊不小,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无家可归,特来请公主殿下收留一夜。”邵书桓轻轻的叹息。
“这却是为何?”华光公主不解的问道。
“这是父亲托我送给公主殿下的。”邵书桓从袖内取出那方锦帕,递了过去。
华光公主见着他岔开话题,倒是愣了愣,但她自幼生于皇族,对于宫廷倾轧,名利官场是非,却比普通人不知道要敏感多少倍,闻言也不再多问什么。
接过锦帕,略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收在袖内,叹道:“他倒是有心,只是。可怜未老头先白,若是早些年,我倒还有几分尘念,现在……不如罢了吧!”
“公主美貌如昔,何出此言?”邵书桓故意笑道。
华光公主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她就在后院,你不想见见她?”
邵书桓摇头:“见与不见,都是一样,不如不见。”
“那也罢了,只是千和寺皆是女尼,我若是收容你在此过夜,只怕不妥。”华光公主立起身来,“公子还是回去吧!”
“无妨,我只在前殿住一宿,天亮就走。”邵书桓笑了笑。
华光点头道:“既然如此,随你的便!”
“天色不早,书桓不再打扰公主清修!”邵书桓起身,冲着华光公主作揖行礼。
华光点头,含笑吩咐一个女尼送他到前殿。千和寺由于是尼庵,只供奉着观音大士,虽然也是灯烛缭绕,只是偌大的大殿上,依然显得冷清异常。
女尼送来一壶热茶,笼上炭盆,就关上门,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华光公主虽然没有一般出家人的孤僻,但自幼的出生,让她带着一股子高傲,千和寺更不会受十方施主施舍,一应的供给,都是朝廷支付,自然与众不同。
邵书桓仰头看着端庄丰满的观音大士的塑像,白衣素裙,眉宇见有着一份凛然之色,仁慈中带着威严,让人不容轻忽。
前世的时候,从来都不信什么神佛之说,但今生由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虽然对神佛依然不怎么相信,心底深处却多了一份凛然。
在殿前的薄团上跪下,合十摆了三拜,却没有起身,只是看着这观音大士发呆。
邵赦在二更天过后,才坐车回到晴瑶别院,心中放心不下邵书桓,先不回凤禾苑,而向着燕子坞走来。
刚到门口,王泰就迎了出来,施礼道:“邵大人回来了,殿下呢?”
邵赦一呆,陡然惊问道:“你说什么?”
王泰愣了愣,急问道:“邵大人,殿下呢?还没有回来吗?”
“书桓不在家?”邵赦顿时背上就惊出一声冷汗,酒意都被吓醒不少,忙着问道,“怎么回事?”
王泰在一瞬间也已经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忙着定了定神,这才道:“殿下不是随了邵大人回去的嘛?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什么时候随我回去了?”邵赦恼恨不已,但有着一点他却是已经明白过来,邵书桓不在晴瑶别院,至今还没有回来。
王泰闭上眼睛,用力的拍了拍额头,惊道:“邵大人,您别吓唬奴才,这打过年的殿下能够去哪里?”
“你先别急,去宫里问问,也许他是去了陛下那边。”邵赦忙道。
“是了……”王泰答应着,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溜烟的就向皇宫跑去。
邵赦深深的吸了口气,召过另外一个侍候的小太监,略问了问,终于明白,就在自己离开不久,邵书桓也换了衣服,独自出去,本来他出门,自然有着亲兵护卫守卫,小太监们随身侍候着,但今儿他却说,不用他们侍候,不过几步路,他自己走过去,过年,也放一下他们的假。
绵绵、菲菲等丫头都已经各自告假,回去过年,邵书桓的房里,仅仅剩下宫中侍候的几个小太监,闻言自然高兴,就在下房内准备了酒菜,大家赶围棋,喝酒作乐。不料这时候却陡然听闻,邵书桓根本没有去邵府,自今还没有回来,顿时都慌了手脚。
他们都是宫里侍候的,自然知道规矩,一旦邵书桓有个差池,借他们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当即整个晴瑶别院就向是乱了套,所有的小太监都忙乱起来,四处乱找。
邵赦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身边的药红道:“你回去问问,今儿书桓殿下可有过去吗?”邵书桓下午为着南夏来信,几乎当场和他翻脸,晚上自然是不会去邵府。
药红也知道事态严重,忙着一溜烟的跑了,邵赦就在邵书桓的书房内坐下,等候回复。
片刻,只见周帝也急冲冲的赶来,随即,邵攸,邵庭、邵庆也都带着人一并过来。周帝见着邵赦,脸色都变了,劈头就问道:“怎么回事?”
余下众人都是噤声,哪里敢说什么?
“怎么惊动了陛下?”邵赦忙着施礼道。
“书桓呢?”周帝急问道。
“臣也不知道!”邵赦忙着躬身回道。
“邵庭。”周帝忍不住提高声音,大声叫道,他知道邵庭最近和邵书桓走的甚是亲近,邵书桓要去哪里,他应该是知道的。
邵庭忙着躬身道:“回禀陛下,早上臣特意来请殿下,殿下也答应晚上过去凑凑热闹,不料晚上家父却说,书桓身子不适,不来了……”他很不厚道的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了邵赦。
“邵爱卿,你……”周帝怒道,“朕特意关照,让你……”
“他午后和臣闹翻了!”邵赦深深的吸了口气,“陛下不用着急,臣想着他可能只是出去走走,不会有事。他这么大的人了,在京城走不回走失了。”
“闭嘴!”周帝怒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臣……”邵赦叫苦不堪,怎么算到他头上来了?
“陛下,臣以为还是先找到桓殿下要紧,今儿乃是除夕之夜,就算是客栈、酒楼什么的,一般也都不开张,想想,桓殿下可能去什么地方?”一直没有说话的邵攸忙道。
“有两个地方,他可能会去!”邵庭忙道。
“哦?”周帝问道,“什么地方?”
“碧水亭和千和寺!”邵庭忙道。
邵赦心中一动,陡然想起他下午让自己题词的锦帕,顿时叹了口气:“他应该是去了千和寺。”
“何以见得?”周帝问道。
“下午他让臣题词过一方锦帕,应该是送给华光公主殿下的,如今他不在清瑶别院,而今儿乃是除夕之夜,别的地方他是去不得的,自然只能去千和寺。”邵赦忙道。
“还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千和寺给朕找人?”周帝怒道。
“臣这就去!”邵庆忙道,说着,忙着带着人就要走。
邵庭急道:“我和你一起去。”邵攸想了想,自己留下也是尴尬,周帝盛怒之下甚至会怪罪于他,忙着也施礼告辞,跟着邵庭等人去千和寺找人,虽然这等时候,他很想回家睡觉。
邵赦张了张口,很想说:“他去了千和寺,明儿自然会回来,找什么找?这么大的人,在京城还会走丢了不成?”但眼见周帝甚是恼怒,到口的话也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陛下,夜深了,您请回宫歇着吧,臣在这里等着就是。”邵赦眼见房里就剩下他和周帝两人,苦笑道,“书桓殿下不会有事的。”
“这孩子,只怕是误会朕了!”周帝摇头道。
“陛下做什么了?”邵赦愣然,不解的问道。
“午后他去景阳宫要见朕,朕没有见他。”周帝叹了口气,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答应了给他的东西,如今他却是给不了,与其见着尴尬难堪,不如避开不见,但显然的,邵书桓可能是误会了。
“难怪!”邵赦在心中暗道。
“朕不是关照你,让你把他一起带回邵家的嘛?大伙儿说说笑笑,他也解解烦闷,他心中不好受,朕难道不知道?”周帝叹道。
天已经近三更了,千和寺前殿更是多了一份清冷,邵书桓缓缓的站了起来,起身向外走去,外面,雪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