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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游子的坎坷情路:《情牵半生》
一位飘泊异乡多年的海外游子,一个卓有成就的医学家,经历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后,回首半生情缘,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人生际遇无常,生活中平淡的真实的情感透着时间沉淀后的暖暖香气,一丝丝缓缓流入心田。
写在前面
前言
这是一本自传式的小说;为增加可读性,里面虚构了一些情节,也改动了一些人名,但大体来说,整个故事的骨干和精神却是真实的。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写的地方,但我的一生,经历的是多变的时代,过的是异乡挣扎奋斗的日子,而情路一路走来,又是极之无奈而辛酸。
我想,也许我将我的一生经历写下来,就算作为一个纪念罢。朋友们知道我有这个念头,更是大加鼓励,有些朋友甚至说:“将你多彩多姿的一生写下来,让年轻人可作为借鉴吧。”
我不敢说我的一生是如何多彩多姿,只敢形容说是波折重重,峰回路转,尤以情路最为坎坷。我生命中的三个女人,全是我的至爱,不论今生是否有缘相守,都会终生不敢忘。
我的初恋情人婉容,天真纯情如小鸟依人,却因造物弄人,竟与我有血缘之亲,虽相爱至深却无缘结合,是我此生最大的痛,只能默默感谢上苍赐给了她一个美满的家。
而我的原配美玉,为我抛弃亲情和荣华富贵,甘心与我并肩渡过三十多年艰苦奋斗的岁月,恩深情重,却因个性不合,和我用情不专,被迫分离,终不能白头偕老,至今午夜梦回,想起她的好,我感到歉疚不已。
至于我现在的太太思琪,不但大方聪明,且善解人意,为我受尽了世人的白账眼而全无怨言,照顾我的起居生活更是无微不至,无疑是我晚年的安全避风港,对于她,我真有万分的感谢。
东坡说:“事如春梦了无痕”,人生苦短,如今我已进入暮年,想起前尘往事,想起我的一生中种种的不如意事,不禁伏案长叹。
没有朋友们的鼓励和帮忙,这本书绝不能如此顺利完成的,像童年好友饶闻午教授的大力推介,高嵩先生的指导,潘天良先生、胡珊女士和谢越清先生的宝贵意见,及黄懿小姐代为打字校对等,谨在这里致上最衷心的感谢。
作者简介
尹浩鏐(尹华)1938。7月出生于中国广东省东莞县石碣乡1961。6月广州中山医学院毕业,任宁厦石咀山人民医院住院医生,1965。6月国立台湾大学医学院毕业,任台大医院内科医生,1967。7月去加拿大都候斯学医学院DalhousieUniversityMedicalschool)的维多利亚总医院(VictoriaGeneralHospital)实习,1968。7月入加拿大蒙特利尔(Montreal)的麦基大学医学院(McGillUniversityMedicalSchool)附属皇家维多利亚医院(RoyalVictoriaHospital)任驻院医生并博士后进修;1972。6结业;到美国任康州圣法兰西斯医院任核子医学主任,1973考取
加拿大放射学;美国核子医学及放射学双重专家证书;并获选为加拿大皇家内科学院院士,为美国,加拿大,香港及英国皇家医学会会员;1975到伊利诺州开始私人开业并兼任当地临床教学工作,曾任美国伊利诺大学医学院(IllinoisUniversityMedicalSchool)及南伊大(SouthernIllinoisUniversityMedicalSchool)临床副教授,1985开始回国访问讲学,曾任中山医科大学客座教授;美国中国医学研究院及内华达东方医学会讲员,1990加入世界医学名人会为名誉会员(HonoredMemberofWho'sWhoinMedicine),现己退休。从事文学寫作;中英文作品散见各報刋。出版作品有長篇小说、中篇小说集和《医生手记》。
第一章
不伦之恋(1)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普希金 (致凯恩)
初见婉容,是在一九五四年七月十五,外婆七十岁生日那天,事隔四十多年,当日的情景却仍历历在目,烙印在我脑海中。
当时外婆正和朋友们在偏厅票戏聊天,妈,姨婆和小丫头福喜在厨房忙着张罗晚饭,而弟妹及表弟妹们则在前院嬉闹。
时值七月中,正是东莞暑热的时候,我在房里呆不住,便放下手中的诗卷,信步到后院纳凉,院中凤凰树上的花开得正灿烂,满树艳红花瓣随着轻风摇曳,有些便飘到地上来,在阳光下透着亮亮的红光,美得眩目。
但花的美,却仍不比俏生生的站立在树下的美人儿,从我站立的位置,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却足以令我震憾她的美,没有说话,生怕一开口,便会破坏这个美丽的画面。
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很快地回过头来,看见我,只犹疑了一下,说:“你是阿华吧?”
我没有马上回她的话,只雇呆呆地望着她那清丽脱俗的面孔,月儿似的单风眼,尖尖的鼻子,小而丰满的唇,还有那微微上翘的俏下巴……
“你是阿华吧,我妈常提起你,”她被我望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你妈是谁?”我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的外叔婆啊!”
我的心没由来突地一跳。“那我……你岂不是”
“你还不明白?”她接得很快,“你是我的外甥呢。”
“我不信!你看来年纪比我还小呢。”
她抿咀笑了。“可是我事实上比你大呀,我妈告诉我,我比你大三个月呢。”
“就算比我大三个月,做我阿姨也太那个了吧!”我满心不服气。
“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妈是在年纪很大的时候才生下我的;”她笑,带着得意的神情。
“你有兄弟姊妹吗?”
她轻轻摇摇头,忽然就不笑了,“我从小孤独惯了,那像你,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多热闹。”
“但我从十岁起就因为方便上学而搬来和外婆住,也是一个人呀!”,我安慰她。“怎么外婆从来没有向我提起你?”
“我妈倒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既聪明又勤奋”,她顿了一顿,才说:“这次她就是藉着你外婆生日,特意带我来见你的……咦,你是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
“你不高兴见到我?”
“当然不,我只不高兴你是我的阿姨。”
“我们是亲戚,不是很好吗?”
“不好,我只想做你的好朋友。”我心里一热,冲口而出。“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外甥”。
如果她不是我姨,而是那个我父亲朋友的女儿,多好。我心想。
“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吧?”我再次强调。
“当然可以,”她望着我,似在奇怪我为何如此执拗,“反正我妈妈常常在我面前称赞你。”
“真的?”我见她答应做好朋友,心情大好,笑说:“你妈赞我什么?”
“赞你聪明好学,心地又好哩,“ 她笑。“她常说我能有个像你一样的弟弟就好了”。
“哗,她已经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儿,还想要一个像我一样的儿子,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她没说话,凑近看我的脸。
“你看什么?”我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有点薰薰然。
“看你往自己的脸上贴了多少金呀!”
我大笑起来,她也笑。我拉着她的手就往厅里跑,心里涨满了快乐,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我是十五岁零十个月,而她刚刚过十六岁生日不久。
当晚筵开三席,宾主尽欢。
我被安排坐在外婆身边,同席的人还有舅父舅母和妈等。外叔婆和她则坐在另一席。我正恨自己忘了问她名字时,舅母一句“你们看,婉容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标致。”才算解了我的疑团。
晚饭后,我们每个晚辈照往例给外婆生日祝愿,而每个人连我在内的祝辞都不外是:“祝外婆福寿双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之类的普遍祝寿句,唯独婉容把冯延巳的“长命女”改头换面,作了一首别出心裁的贺辞。
“生日宴,敬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婶娘千岁,二愿各人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见外婆笑咧了咀,对外叔婆道:“你看你这女娃儿,祝寿倒像唱歌儿似的!”
“是呀,”外叔婆也笑,“别看她洗衣烧饭全不会,吟诗唱歌却在行得很哩。”
“会吟诗唱歌很好呀”,外婆笑说:“听说你家婉容还年年考第一,是学校的高材生呢!”
“哪里的话,阿华也不是最优秀的学生吗?”外叔婆说。
“那倒是,”舅舅在一旁笑着接口:“咱阿华自念书以来成绩都是很好的”。
不知怎的,舅舅这一接话,话题倏就断了。当时我并没察觉到话里有什么特别,但听到有心人如外叔婆耳里,一句你婉容,加上一句咱阿华,不是分明有意分你我吗?大家不都一样是亲戚吗?
不伦之恋(2)
散席的时候,大人们在忙着握手寒喧道再见,我觑个空拉婉容到一旁,笑说:“你今晚出口成章,风头全让你一个人抢去啦!”
“哪里话,我借花敬佛而已,”她抿咀笑。
“可以将这套借花敬佛的本事教我吗?”
“那还不容易”。
“什么时候?”我抓紧机会。
她想了想,“星期六晚上,在振华桥下等你,好吗?”
“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我看着外叔婆向外婆告别完,正向我们走过来,赶紧说。
客人都散去后,我如常地梳洗上床,但就是睡不着觉。我满脑子都是婉容的倩影,睁开眼睛看见她,闭上眼睛也能看见她,想着她的样子,咀嚼她所说的话,迷迷糊糊睡一阵,醒一阵;梦里也全是她。
早上刷牙对镜一照,老天爷,面上竟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我坐在餐桌前,面对平日最爱吃的豆浆油条,竟然一点胃口也没有。
“怎么啦,阿华,昨晚一夜没睡是不是?”妈看见我的模样哧了一跳。
我摇摇头,勉强喝了几口豆浆,强笑说:“睡得不好,没什么大不了,妈你别担心,”我站起来。
爸去年因病过世之后,妈一下子老了不少,白头发也像一夜之间全长出来了,我重又坐下来,咬下一大口油条,夸张地用力咀嚼,早餐是妈特地为我预备的,不吃教她担心。
“你好像满怀心事似的?”
“没有,你别多心,妈。”我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心知自昨晚婉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已使我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我对她一见难忘,但又隐隐觉得不该喜欢她。
她说得没错,我当然有心事而想来想去,辗转反侧都是为了她。以前听人家说一见钟情,只觉荒谬,现在却深谙个中滋味,真是甜酸苦辣不足外人道,苦乐自知。
我勉强将油条全咽下去,却是味同嚼腊,我又将豆浆全喝下去。我自觉长大了,不能再叫妈为我操心了。
我拎起书包来,“我上学去了,妈。”
“放学早点回来,妈为你预备好吃的。”
我咀里答应着,迈步出了门。
在学校里,我一整天神思恍惚,不能集中精神。一向特别喜欢我的数学老师一再地问我。“方华,是不是那里不舒服,想早点回家吗?”
“不必了,老师,我只是有点累。”我答。
小休时与我最要好同学蔡光明拿着一叠西洋女星照片来找我,神秘兮兮地说:“喏,你不是最爱看美女的吗,来,一同欣赏欣赏。”
我随手翻了翻,一点兴趣也没有,见过婉容,那里还会想看别的女人?况且这种照片我又不是没看过,舅舅每次都会让外婆从香港回来时,带一些外国杂志给我看。上面的外国美女多的是。
我人坐在教室里,却没心听学,心中想看的只是婉容。今天才不过星期二,老天爷,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星期六,见她的日子。
放学时我慢慢踱步回家,一点也没有心情像往日那样,偶尔停下来在池塘边看看青蛙,或者捡点奇怪石头什么的。
我回到家,也不换衣服,就直奔后院,我跑到婉容昨天站立的地方,学她那样,略抬起头凝望着那些大红的凤凰花。
我痴痴地想,她现在在想什么?她可有想着即将会见到我么?我将书包随意地放在一旁,也不想着该做功课。我想,我大概将会疯掉。
“阿华,”姨婆从屋里唤我,“放学回来也不进来歇歇,呆呆站在太阳底下做什么?真是的!”
“快进来呀,”外婆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