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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天啊!真的是你吗?”男人冲向他,激动地盯着他的脸庞。
“不然,你以为是谁?书寰吗?”他冷冷地问。
那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道:“进屋里来吧!”
他默默地走进屋内,简单老旧的陈设和空寂的四壁,看来有点萧索。
“坐。”那男人替他倒了一杯水。
他瞥见墙上挂着好几张照片,走过去仔细端详,照片里的人全是书寰,是从小到大的书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男人问道。
“前一阵子。”他没有转身,还是盯着照片看。
“你母亲还好吗?”
“很好。”
“那你呢?你好吗?”那男人一双眼睛精烁地看着他。
他慢慢转过头,盯着那张与他神似的脸孔。“你认为我不太好吗?”
“去照照镜子吧!你现在这样子糟糕透了。”那男人叹了一口气。
他蹙着眉,调开目光。
“今天来这里,是来看书寰的吧?”那男人又问。
“书寰已经死了。”他阴鸷地道。
“对其他人而言他是死了,不过对你而言他还活着,活在你心里。”那男人了然地道。
“够了,你又知道什么了?”他因被说中心事而发怒。
“书宇……”
“别叫我的名字!”他喝道。
“你是我儿子,为什么我不能叫?”那男人毫不动怒,微微一笑。
他瞪着他,瞪着这个他从小到大只见过一次面的父亲,忽然觉得,他平和的神情活似书寰!
“你和书寰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你的性子像你母亲,看似尖锐,却又容易受伤,相反的,书寰就比较豁达沉稳……”
“我不是来听你分析我和书寰的不同。”他不客气地打断父亲的话。
“好吧,那你上楼去看看书寰的房间吧,他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去美国后,他的房间我都没动过,也许,里头会有你想看的东西!”父亲指着客厅后的楼梯。
他踯躅了片刻,才缓缓踱向楼梯,一步步走上楼,来到一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只摆得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床铺整理得一尘不染,连书桌上的书籍也都维持得非常整齐。
他走进房内,瘫坐在床上,看着这个属于书寰的小小世界,内心深处的伤痛又被揭开,思念如潮水逐渐氾滥……
事情被他搞得乱七八糟,一开始,他就不该假扮书寰接近夏可均的,他把书寰的暗恋和记忆当成报复夏可均的工具,结果到头来却又不小心爱上她……
但是,这份自责并不是让他从夏可均身边逃开的主因,真正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赫然发现书寰在他和可均相恋的过程中所占有的分量远远超过他的想像!
表面上,似乎是他借用了书寰的感觉,得到了夏可均;然而,事实上却是书寰藉着他完成了心愿,他不知不觉成了书寰和可均之间的媒介,把分开了九年的两人再次串连起来。
这个想法像针一样氺破了他刚才和可均之间的美好感觉,他忽然有点痛恨起书寰,痛恨他就这样死去,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他大打一场,看谁才能争取到夏可均的心……
“我爱她!书寰,我爱可均,你听到了吗?”他在嘴里喃喃自语。
空寂的房间,没有人回应他。
“该死的!我说我爱着你喜欢的女人,你听到没有?回答我啊?”他生气地大喝一声,一拳打向书桌。
突然,不太牢靠的抽屉震出了一截,他怔了怔,伸手拉开抽屉,里头有本诗词选集,他拿起来一翻开,一张照片掉了出来,他弯身捡起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这不是他的照片吗?
他十八岁时摄于美国家门前的照片!
书寰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纳闷中,他翻开背面,上头有书寰的笔迹,写着——另一个我!
这四个字让他如醍醐灌顶,呆立当场。
书寰是这个意思吧?
是吧?
他忍着内心的翻腾,将照片插回原来的那一页,不过,当他看清楚那页上的词句时,立即睁大双眼。
那是……
李清照的“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李清照这首词是托物言情,有隐喻她本身与夫婿的婚姻美满幸福,天作良缘之意,在书寰的日记里,就曾用这首小词来表达对夏可均的情意……
他念完整首词之后,目光突然被下方空白处的字迹牵引,仔细一看,倏地如遭雷殛般,整个人呆住了!
就在这首词的正下方,并排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右边是“夏可均”,左边则是——“秦书宇”!
秦书宇和夏可均!
书寰把他和可均的名字写在一起……
为什么?
还把他的照片夹在这一页,这是巧合,还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陡地跃入他脑中,他浑身一震,跌靠在墙上。
书寰一直把日记放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去阅读,若非他在三年后才有勇气踏进去,那么,他早就看见那本日记了。
所以说,他回台湾来找夏可均,这一切都在书寰的预料之中?
书寰……一开始就希望他和可均在一起吗?
想着想着,事情的缘由渐渐明朗,他惊喘了一大口气,所有的心结霍然而解。
“书寰,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心中五味杂陈,有被算计的恼火,也有感激的松懈,更有揍人的冲动,他这位老哥早就自诩冰人,替他铺好一条红毯,等着他走上去,而他却在快走到终点时才发现……
几分钟前还盘结在他心中的纷扰,一下子全解开了,他把书放回原位,嗄声道:“等着,下次,我会带着可均一起来!”
说完,他欣然地冲下楼,他父亲见他一脸奕奕,也没多问,只是微笑地道:“你好多了,书宇。”
“对。”他盯着他,心想,书寰的冷静和细心,也许都传自他这个在大学教授哲学的父亲吧!
“要走了吗?”
“是的,我还有事要处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去向可均坦白一切。
“那就走吧!”父亲点上烟斗,清痉的脸上一派自然安详。
“我能请问你……为什么书寰死后你还要把他的信转寄到美国给我?”他还想做最后的确认。
“是书寰的意思,他交代,他死后,所有他的信件都交给你处理。”
“为什么?”
“或许……在他心目中,你就是他吧!”父亲给了他答案。
“我懂了……”他胸口一片炽热,血液在体内狂流。
书寰的用心,他绝不能辜负,他一定要让可均幸福……
“懂了就好,快去办你的事吧!”父亲又道。
“再见了……爸!”他第一次开口喊他。
父亲的眼里闪着水光,点点头。
他吸口气,再不迟疑,奔出老家,赶回饭店。
第9章
夏可均在饭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她不停地看着时钟,还差几分钟就十二点了,秦书宇出去已快三个小时,手机没开机,她根本联络不上他,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心里着急又生气,脑里老是转着一个负面的想法,让她无法平静……
秦书宇是真的爱她吗?
会不会从头到尾只是在开玩笑,并不是认真的?
说真的,任何一个女人处在她这种状况都会这么猜疑吧?才刚和她上过床的男人什么话都没说就突然离去,这到底算什么?他又把她当成了什么?
瞪着倚子上晾着的那张被洗过的薄被,那是她不久前才洗干净的,上头的印渍是她和秦书宇欢爱的痕迹,她心中隐隐作痛,咬着下唇抓起被单往地上一丢。
秦书宇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洗那块象征女人贞操的印记吗?
她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给了他,他却在事后臭着脸走掉,难道他在掠夺了她的身心之后,便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走了吗?
烦人的疑问一个个冒出来,塞满了她的胸口,她从焦虑到愤怒,从愤怒转为不安,只希望他赶快回来,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望穿秋水,她的忍耐已达极限,正要冲出门去,手机突然响了。
她大喜过望,打开手机便喊:“喂?书宇……”
“可均,是我,老梅啊!”梅昭明的大嗓门把她的希望击碎。
“老……老梅?”她的心又跌人了谷底。
“喂,可均,你现在在哪里?”梅昭明很快地问。
“我人在台南,怎么?有事吗?”她懒懒地反问。
“我只是想问你,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个‘秦书宇’是谁?”梅昭明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
“书宇?书宇就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啊!”她好笑地回答。
“我们哪个高中同学?”
“老梅,你是怎么了?他就是秦书寰啊!只是他改了个名字叫秦书宇……”
“秦书寰早就死了,可均。”梅昭明打断她。
“你在胡说什么?他明明活得好好的……”她一呆,不高兴地喝道。
老梅竟然咒秦书宇死?她在干什么啊?
“秦书寰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现在这个秦书宇,是秦书寰的双胞眙弟弟!”梅昭明又道。
“什么?”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不……”她瞪大眼睛,一时难以接受,更无法置信。“这些……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
“去看看最新一期的X周刊吧!因为上回你扯进邱绮华和江明彦的徘闻,他挺身自称是你的男友为你解围,被周刊盯上,把他当成这一期的人物特写,据他们调查,秦书宇有个哥哥叫秦书寰,两人是双生子,不过已于三年前去世,年仅二十五岁,因此,秦书宇更成了‘寰宇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梅昭明人在艺能界工作,因此对一些内幕消息非常灵通。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书宇明明说他就是秦书寰,而且……高中时的事他也都记得……他甚至还有一本写满了有关于我的日记……”她结结巴巴地反驳,可是脑中却不断重复小铃的话,小铃说过,人事资料上记载着,秦书宇从没在台湾读过书……
从来没有!
“也许是秦书寰告诉他的吧?我只是担心你,秦书宇冒充秦书寰来参加同学会,又不告诉我们他的真正身分,我不知道他是何居心。”梅昭明疑惑地道。
“我……我去看看……那本周刊……”
“你有秦书宇的手机号码吧?直接去问问他,看他在搞什么鬼。”
“我联络不到他……”她惴惴地抓着头发,胃一阵阵收缩。
“喂,你和他……怎样吧?”梅昭明忽然问道。
“我?我和他……没有……”她嗫嚅地说着谎,不敢让老梅知道自己已做了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