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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这里时,锦绣第一时间便直觉不可思议,按理,何天刚可是二品封缰大吏,其闺女不说攀龙附凤,也不至于嫁给别人家的庶子做妻子吧?
锦玉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在信上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廖廖数语地记载了何秀丽并不怎么待见自己。但也没有像出身公府的沈大奶奶以及出身伯府的沈三奶奶特别瞧不起他。
锦绣看得怒火一阵阵往外冒,她的宝贝弟弟,可是由她捧在手心疼的,如今,不但寄人篱下,还得忍受沈家人的白眼,
锦绣对沈家也彻底没了好感,但她人在宣府,又不能给弟弟撑腰作主,也只好厚着脸皮,写信给钟二夫人,请求她代为照顾一二。
想着锦玉在沈家过得战战兢兢的情形,锦绣又恨起了皇宫里那位,为毛不把锦绣弄到钟家去呢?或是让他也来宣府这边,她也好照顾他呀?
锦玉还在信上提到了新晋封的威国公府顾家。锦玉对顾家可真是怨气冲天来着,不但用词极为锋利,说话也毫不客气,直说顾丁氏不顾孀居身份,还非常高调地四处走亲访友,在御赐赦造的府邸里大宴宾客。新任国公爷顾东临也不替父守孝,不顾阻拦,居然去了西北从军,说是要替父抱仇。
锦玉在信上写得极为不屑,“姓顾的是有几分庄稼把式,可他那些花拳绣腿,也不过用来当个街边恶少罢了。偏不自量力地去西北从军,理由倒是令人钦佩,可谁人不知他就那么点本事,不说砍靼鞑,不拖累同袍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锦玉目光细细地在顾东临三个字上徘徊了许久,良久后才发出一声喟叹。
……
因有赵九凌的令牌,锦绣的冻疮药制作起来非常顺利,派遣得用之人大批量买了药材后,再投入作坊里成批理制作,不出五日的功夫,冻疮膏便问世了。用简易的粗瓷瓶包装,每个将士发放一瓶,整整十万瓶一天的功夫就没了。
当然,冻疮膏也不是全都有效,沫上去后倒也能止些痒,但想要短时间内好转,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天气实在太过恶劣。但不管如何,有总比没有的好。
过了一月后,新年的气氛也渐渐浓烈起来,因靼鞑上回被赵九凌打怕了,一直龟缩在草原上,两个多月都没有动静。倒让锦绣先前做过的演习没了用武之地,这以后的各种演习以及实战课程讲解,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李太医与杨太医是同品秩,月银都是三两二钱银子,米五升,只比锦绣稍低半个档次。
小厮从户部拿了银子回来,李太医正躺在床上,由两个貌美侍妾舒服地给他捏着肩膀,捶着腿。望了小厮手头那几块碎银子,眉毛都不抬一下地道:“整的就搁我箱子里吧,碎银子赏你了。”
小厮千恩万谢下去了,两个侍妾却不依了,“老爷赏人可真够大方的,对咱们却是小气。”
李太医捏了其中一个,“好个贪心的,上个月才给你买了一副头面。”
“老爷,上个月的头面都过时了呀,如今琳宝坊又新出了品种,用灰鼠毛镶宝石的抹额戴着才好看咧。杨夫人那个黄脸婆戴着也都衬出了三分颜色。老爷,妾身也想买一个。”
李太医不以为然,“姓杨的就那么点月奉,又不知变通,能有几个钱给老婆置办头面?”
“这个老爷就有所不知了。妾身问过那杨太太了,据说是杨太医随王锦绣给定远将军的母亲姚老夫人治病,姚老夫人赏了王锦绣好些首饰头面,而王锦绣又拿来赏了底下人。杨夫人也得了一个灰鼠毛的抹额以及一个碧玉凤头簪子。”
另一个侍妾也娇声道:“不愧为嘉和县主,赏的那些头面可不比琳宝坊的差。我看光那个凤头簪子,就要值些银子了。”
“听说是姚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之物。”
两个侍妾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李太医脸色越发阴沉了,但他也不是那种无端就怨天尤人之人,虽然嫉妒,但也知道那王锦绣确实有几分医术,姓杨的误打误撞抱中了她的大腿这才检了这么个便宜。
两个侍妾眼里的羡幕是那么的明显,但想要他另花冤枉银子给她们置办比杨夫人更好的头面,他又肉痛。于是只好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日后多给那些权贵看病,争取多挣钱些银子再给她们置办一两套就是了。
身为太医,就算不喜去军营,但责职所在,仍然避免不了要去军医营去做做样子,作点指导工作,或是做做总结什么的,以显得身为太医的威信。
王锦绣,杨李二位太医是宣府最高级别的医官,各自作了一番总结后,再各自散去,开始研究或是学习医官们派授下来的医术指导。
虽然不大喜欢李太医的为人,但不可否认,这老东西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虽然有点爱摆架子,爱打官腔,但刚才给军医们讲解的有关预防以及医治冻疮方面的知识还是很有见地的。
发现锦绣投射过来的赞赏光茫,李太医面上越发矜持,讲解得越发详细。军医们受益匪浅,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们不是不想提高医术,而是没有机会。如果有这些高高在上的医官们给他们指点一二,日后路子也要宽些了。
但李太医的积极性并不高,因为没有战事,军医们的待遇越发不如前,李太医自恃身份,自是不屑与他们吃那种猪狗不如的食物,再来给军医们授医又没他半分好处,头脑热了两天,还是觉得名声比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数得痛快。于是就没再去军医营了。
不过李太医自认自己还是比较讲义气的,宣府达官贵人还是比较多的,他身为太医,名气在那镇着,每日里都有出几回诊,得到的诊金也确实丰厚,于是又见自己的同僚,与自己同品秩的杨太医仍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于是叫住他,“杨大人,最近又没战事,你老往军医营跑作甚?”
杨太医回答:“听王大人讲解缝补伤口以及预防伤口感染的重要课程。”刚开始他并不适应锦绣的授课方式,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觉得非常实用。如今只要锦绣一去军营,他必定跟上,雷打不动。
“你我堂堂太医院的太医,从五品的医官,听命于一个小丫头已够憋屈了,如今你还要唯她马首是瞻,真是本末倒置。拍马屁也不是这种拍法。”
杨太医说:“李大人,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拍王大人马屁才每日去军营,而是王大人医术确实精湛,她能诊出我们所不知道的病症,医治的方式也是标新立异,却又能立竿见影。小弟只是钦佩于她一身的医术,并没有别的想头……”
李太医冷笑:“想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杨大人可挣足了过年的嚼用?”
杨太医怔住,然后低下头去。
第199章 为五斗米折腰的感觉真好
虽然不喜欢此人的迂腐,但李太医却觉得到底是同僚,总不能自己吃香喝辣而他却过得穷困潦倒,于是拍了拍杨太医的肩膀,说:“兄弟,你我虽然道不相同,但好歹也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听我的劝,还是收收心思,多给那些达官贵人看病才是正理。”因为太医的身份,请他上门看病的富贵人家也不好银子给轻了,大多都是多多地给,这也是李太医从来不屑那么区区几两银子的月奉。
杨太医拱手道:“李大人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对小弟来说,身为医者,功名利禄黄金白物皆比不得对医术的渴求。王大人是少见的杏林奇才,跟在她身边,小弟已受益匪浅。”若不是王大人已有了徒弟,他真想不顾颜面拜王大人为师了。
李太医见他不听劝,很是生气,拂袖道:“好心提醒你,倒不识好人心。得,我也不管你了。由着你们折腾吧。”他倒要瞧瞧,凭那区区几两银子,这些人怎么过年。
没了战争,军医的用处不大,饷银与银米也就不能及时发放,军医们多少都有些怨言,但总算有锦绣镇着,那些负责发放饷银的人倒也不敢克扣太凶。
锦绣也拿到了有史以来第一份月银,三十两七钱银子,120升米。除了锦绣个人的三两六钱以及5升米外,还包括了她从金陵带过来的所有人的月银与银米,全在这里头。
用粉红色的绣帕包裹着的三个整银,以及几个碎银子,锦绣只差没有仰天长啸。
她现在总算明白,那李太医为何喜欢与权贵们看病的原因了。
敢情这宣府军医,虽说长了些待遇,但总的说来,仍是在赤贫阶层呀,也难怪军医们积极性不高。
这天夜里,锦绣开始想怎样挣钱的事来。
所以听说中路副参将崔云方旧疾复发,而看在钱的份上,锦绣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崔云芳今年二十有五,生得浓眉大眼,身形高大,今日里训练的时候,触范军规,被徐子泰好一通胖打,据说被打了五十军棍,整个后背以及屁股全被打得血肉模糊。
按理,以崔云芳这种皮粗肉厚的大老粗,就算挨了军棍处置,但这样的外伤只需一般的军医就能治好的。可偏偏那奉命来请军医的校慰,却偏偏请了锦绣。
而崔云芳是个口无遮拦的,一见进来的军医全是清一色的女子,赶紧拉过黑油油的被子盖住自己受伤的臀部,大声嚷嚷道:“男女授受不亲,出去,出去。老子的屁股怎能给你这小娘子看。”
锦绣哭笑不得,对那位请她的校慰道:“崔将军说得极是。男女授受不亲,我实在不好看他的伤势,只好委屈这位大哥再去请杨太医过来给崔将军治伤。”
中路参将营里的军官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锦绣本人,全都好奇地过来瞧瞧究竟,见锦绣的模样,更是好奇不已,“小小年纪,能有几分医术?来来来,给我把把脉,看我是否有什么瘾疾?”
锦绣目不斜视,只越过众人,望向徐子泰。
徐子泰清咳一声,板着脸斥道:“不可无礼。王大人平日里忙得很,哪有空闲与
你们瞎起哄。都给我退下。”
徐子泰身为正三品参将,又是宣府中路最高武将,自然有一身的威仪,一群武将们也只好摸了摸鼻子离去。但临走前,仍是有几个不甘心地回头来瞧了锦绣一眼。
锦绣见没自己的事了,准备向徐子泰告辞。
徐子将这时候取下头上的头盔,露出一张端庄清俊的脸庞,冲锦绣斯文礼貌地笑了笑,“王大人请稍候。”
“徐将军还有何吩咐?”也就在这时候,锦绣这才发现,这徐子泰与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徐子煜还是有五六分相似的。
不过徐子煜是斯文俊雅,风度翩翩,这徐子泰就稍嫌冷硬一些,尽管看起来也是儒雅斯文的形像,但无论是气势,还是行事风格,都比其弟强硬多了,充满了上位者习惯性的发号施令以及与生俱来的威严。
“是这样的。在下表弟染了风寒,先前请了李太医,吃了几天的药仍是不见好转,所以,我想麻烦请王大人再给瞧瞧?”
锦绣双眼一亮,这徐子泰的表弟不就是那个以前生了病还不安份的目中无人的韩国公府的世子,前阵子还跳着脚在她面前作威作福的沈无夜么?
这家伙脾气很不好,一身的纨绔气息,缺点一大堆,但胜在这是头大肥羊,于目前穷得只差没喝西北风的她来说,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徐子泰却把锦绣眼里的亮光误会成她对表弟有想头,很是暧味地笑了起来,对锦绣礼貌地招手,“王大人,这边请。”
身为徐子泰的亲表弟,韩国公的世子,沈无夜虽只是小小末品的亲兵,但在中路军营里,却有着仅次于徐子泰的地位。或许,某些时候,徐子泰还得将就他呢。
沈无夜的住处并不宽阔,外边也很是平常,屋子是北方常见的厚墙窄院的设计。但一进入屋子里,却是别有洞天。
大红缎子刻丝“满床笏”的精美屏风,二十四扇隔子的紫檀雕刻的围屏后,红毡满地铺,放着象鼻三足泥鳅流金珐琅大火盆不远处,炕上铺着猩红毡子,沈无夜躺在炕上,身上盖着锦被,穿着象牙月中衣,头发束着髻,面色蜡黄,双颊瘦削,神色萎顿,果然病得不轻。
屋子里一股清新异香,袅袅流入鼻间,锦绣疑目一瞧,原来是从临床前一个三足珐琅小香炉中散发出的。因烧有火盆,屋子里温暖如春,锦绣解下身上的玫瑰紫压正红边幅锦缎斗蓬,递给冬暖,在床前一步远停下,见沈无夜紧蹙着双眉,紧闭着双眼,轻声问:“病了有多久了?”
“大约四五天了。”
听到声响,沈无夜陡然睁开眼,无神的眸子先是看了徐子泰一眼,说:“表哥,锦绣还没来?”
徐子泰看了锦绣一眼,说,“呶,不是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