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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为清澈琥珀色的眸子缓慢地转向他,年轻的研究员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对方停顿了几秒,低沉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田中小组长连忙叫来医疗组成员为赤之王清洁伤口,他向周防解释道:“周防先生,今天是十月二十三日,按照章程,请您在十月二十八日时,带绪方小姐回来进行第二轮复检。”
“鉴于对绪方小姐情况了解的不足,这次复检的准备出现了一定的问题,给您造成困扰了,十分抱歉!我谨代表第二科研组向您保证,下一次会针对绪方小姐设计专门的手术设备,绝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情况。”
周防在侧颈的伤口被贴上纱布后,推开了还打算缠绕绷带的医疗组成员,他将双手插回牛仔裤的侧袋中,眯眼看着田中洋介问道:“下一次?每次都要取样?”
第二科研组的田中组长因为赤之王的不悦目光而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抱着对科研事业的坚定信仰开口道:“是的。活体样本能提供更多、更详细的实验数据,绪方小姐这种特殊的实验体,就我个人而言,是不愿意放任其游离于研究所之外的。”
“周防先生,相信您也见识到了金色槲寄生的不可思议之处,在绪方透完全丧失行动力的情况下,她体内的槲寄生担负起骨骼和经脉的作用,为她提供自由行动的机会。这种罕见的高强度寄生体具有极高的科研价值,希望您能理解!”
虽然头上扎着纱布、模样狼狈,但此刻的田中洋介却因为严肃而显出几分与初见时不同的气质,他微微欠身,拜托道:“我们正在积极争取绪方小姐的尸体回收权,金色槲寄生是能够推动当代生命科学技术发展的跨时代性产物,作为一名科研人员,我请求周防先生务必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并非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全人类的进步。”
周防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身着白袍的年轻研究员目光坚定。
赤发青年移开视线,俯身捡起丢落在地的诗集,略带嘲讽地勾起嘴角,他伸手抹了抹书籍封面上的血迹,低沉地答复道:“想得真远啊……啧。”
“我会保护她的。”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翻开诗集,寻找到之前没看完的那一页。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
老旧的书页被鲜血浸润,干涸的深红色泽接近于黑色,周防用指腹摩挲着粗糙而略显湿润的纸张,无声地念了一遍那最后一句话。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
这就是世界终结的方式,不是砰然作响,而是一声啜泣。
他无法克制地回想起绪方那声带着哭腔的“放过我”。
眼泪是脆弱的象征,哭泣是身体的败北,立于异能者能力金字塔顶端的裁决之枪从来不会为了疼痛这种事流泪。但是有时候,即便理智上的不愿意,也无法阻挡身体的哭泣。
骄傲又脆弱的家伙……
周防合上染血的诗集,仰起头看着白色的吊顶发呆。
他回忆起初见时,在Homra的二楼,那个被自己误伤的黑发少女颤抖着说出“我并不想伤害你”。
之后是在S4的特护病房里,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绪方温柔微笑着问他“我会死吗”,在他的沉默中她笑着说“啊,知道了”。
他还记得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逐渐变得润泽,幽绿的水润眼瞳里倒映出他不愿说话的样子。
然后周防想起那个午后,暖金色的阳光斜射入房间,安静的黑发少女乖巧地侧坐在他脚边,抬头温柔地望着他,翠色的眸中洒满了阳光的金色碎片。
“你能明白吧?这种孤独的感觉。”
“请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那种温柔而依赖的语调如同柔软的海藻,缓慢地勒住他企图说出口的拒绝,曾经坚定的想法在她的注视中软化,最终酝酿为一个沙哑的承诺。
他最初根本没有留下她的想法,甚至于她开口请求,他也一概忽略。
但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周防低下头,重新打量着干涸在手掌上的血痂。
被她的反抗所激怒,因为她的不信任而心生烦躁,暴戾的破坏欲只有在见到她流淌出鲜血才能够被满足。
他想起几天前和草薙的那次谈话。
失手错伤绪方后,目送她被紧急救援中心带走,他独自坐在充斥着血腥味的二楼公共房间内,手上同样沾染着她的鲜血。
草薙丢给他一包烟,坐到他对面。
“不是她。”他点燃烟,闭上眼深吸一口,后靠上沙发,含糊地说道:“和那天的不是一个人。”
“至少是同一具身体。”草薙同样叼着烟,锐利的蓝眸在紫色的偏光镜后打量着他,“没必要感到内疚,不是你的错,尊。”
他懒散地嗯了一声,长久地没有说话。
“很在意?因为对方摆出了无辜的样子?”金发青年轻笑了一声,取下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燃尽的烟灰,“虽然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但是作为臣子,我还是要提醒你,她和艾利克不一样。”
“明明前几天还打算暗杀你的家伙,今天一副失忆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想要不去怀疑也做不到啊……哈,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你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草薙出云露出一个无所谓笑着的表情,他单手把玩着银亮的打火机,懒洋洋地说道:“追随太强大的王就是这点不好呢,完全没有把袭击者放在心上,作为守护者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赤发青年嗤笑了一声,懒散地瞥了他一眼,取下自己口中的烟,夹在指间。摇晃了一会点燃的香烟,他低哑地开口道:“她想留下。”
“唔?”草薙咬着烟蒂斜他一眼,“你答应了?”
“……还没有。”
金发青年一下子笑出声,“喂喂,你这个答案不就是想说你打算答应了吗?真是……要是十束在,肯定会拼命劝你留下她的,他对弱者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草薙似笑非笑地望向他,“不过我的话……说实话,完全不希望。不过看样子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会负责看好她,请放心。”
他沉默了一会,“辛苦你了。”
“这么客气真不像你啊~”草薙耸了耸肩,“总之保持距离,先看清楚她想要做什么再说。”
金发男人单手支着头,歪着脑袋看着他,紫色偏光镜后的锐利眼眸微眯着,语调平缓地提醒道:“尊,保持距离,嗯?”
他心不在焉地叼上烟,低沉道:“啰嗦。”
啧,保持距离。
第30章 Act。30阴暗面
王权者回到Homra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他侧身用手肘推开酒吧大门;站在吧台内的草薙出云闻声看向他的方向;见到他抱着绪方的动作时微微一愣。
金发青年放下手中的调酒器;微眯着眼注视着周防将沉睡中的少女抱上楼;他等待了一会,很快便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尊双手插在牛仔裤的侧袋里;外套不知所踪,贴身的白色T恤正面沾染上了干涸的赤色。他惫懒地垂着眼,几步走到吧台边坐下;朝草薙挑挑下巴,示意对方分他一支烟。
“受伤了?”轻推了一下紫色的偏光镜;草薙从吧台下方摸出烟盒;抽了支烟塞进周防嘴里,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防侧颈上的纱布,在他身上残余的能量中感受到暴躁的波动,皱起眉,略带不悦道:“怎么回事?”
周防叼着点燃的烟,懒散地嗯了一声。他把绪方的复检报告丢在吧台上,单手插/进自己的短发中,略显烦躁地抓揉着柔软的赤色发丝,半晌,抬眸看向若有所思的草薙,低哑道:“查到什么没?”
金发酒保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重新拿起调酒器,漫不经心地甩了个花式,掂量着手中的金属摇酒器,开口问道:“透酱的血?你被她惹到暴走了?看来外套是被烧掉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啊。”周防尊抬起头,琥珀色的眸中覆没着阴翳,他疲惫地撑住前额,咬着烟蒂含糊地回答道:“先回答我。”
草薙低笑了一声,拿出一只玻璃杯放在吧台上,打开密封的摇酒器将茶色的液体倾泻入杯中,接着把杯子推到周防面前。
“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说合情推测。”草薙擦干净双手,拿起薄薄的复检报告,他简单翻了翻,“唔,精神遭遇过重创?这种情况倒的确有可能产生第二人格……这样的话,和最初对八田他们的交代倒也不算差太多。不过,尊,你不觉得另一种猜测很有趣么?”
他将复检报告摊开放下,手指点了点“深度催眠”几个字,俯视着闷头喝酒的赤发男人道:“如果是这种情况呢?”
“无所谓。”周防单手夹着烟撑着侧颊,另一只手捏住杯口晃动混有红茶和冰块的伏特加,他慵懒地眯眼望着酒杯中的透明液体,“她太弱了。”
草薙一脸无奈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真是霸道啊……好吧,那就说点你想听的。就现有情况而言,存在第二人格的可能性略高。而且,很有趣,如果推论成立,那么这几天和我们相处的就是绪方透的副人格。”
“主人格应该是S4档案记载中杀伐果断的正版裁决之枪,你也强调过两个人格带给你的感觉不同,那就这么称呼来区分吧,嗯……主人格和副人格。”
穿着西装马甲的金发酒保收敛了笑意,正色道:“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解离性身份障碍,俗称DID,成因相当复杂,精神性的强刺激或者主观上的逃避欺骗心理都有可能催生并存意识,从绪方的表现来看,由精神重创诱发人格分裂的可能性相当大。”
“那么串联一下已知的信息。按照绪方的自述,她曾经被禁闭于类似研究所之类的地方,体内的那种寄生物姑且算作证明好了。主人格狙击你失败后消失,副人格支撑起受创后的躯体出现在你的面前。”
“中间有一段空白,按照正常思维流向填充内容可能为:主人格承受了强烈的外部刺激,从研究所叛逃,不堪重负因而崩溃,副人格由此诞生。以S4的存档记录为基础,暂定主人格的性格主导为傲慢,副人格则是相应对立的谦逊,这样的反差在DID病例中相当常见。”
草薙出云打了个响指,吸引了神色漫不经心的赤发青年,他看着周防,挑眉道:“怎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周防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夹在指间的香烟顶端积攒了一截烟灰,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反问道:“你想听什么?”
对方指指他T恤上的血迹,“给我讲讲今天发生的事。”
赤发青年缓慢地转动着酒杯,沉默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开口问道:“什么样的疼痛会让人崩溃?”
草薙微笑着回答道:“每个人的承受力不一样啊~不可以一概而论的。听你的意思是,绪方今天因为痛觉所以和你动手了?”
周防轻哼了一声,声音低沉道:“管理中心的那帮人想要她身体里的东西。”
“意料之中。”草薙瞥了周防一眼,发现他的神情稍微有点阴郁,“怎么?你觉得自己没有庇护到她?哈?尊,她可不是你的追随者。”
“和保护相比,约束绪方才是作为监管者的你的义务,更不用提她曾经试图狙击你……OK,我知道你没有把绪方透当成威胁,但她毕竟也是Alpha级的异能者。”草薙屈指扣了扣吧台,镜片后的犀利蓝眸微眯,“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周防将香烟在烟灰缸中按灭,随手丢了进去,懒散地扫了他一眼,“保持清醒的有你就够了。”
草薙:“哦?那你呢?”
“我去睡觉。”赤之王微皱着眉,用手指弹了弹空酒杯的玻璃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一声。他推开手里的酒杯,站起身单手插袋,摇摇晃晃地往沙发走去。
金发青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出声喊道:“喂,要睡觉上楼回你房间啊!顺便记得看看终端机,出门也不知道带着……今天有兔子上门找你。”
“嗯?”周防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他轻嗤了一声,低嘲道:“又是无聊的事。”他揉了揉自己的短发,躺平到沙发上,两腿交叠,膝弯挂在沙发扶手上。
“等我睡醒再说。”他已经疲惫至极,并非体能上的劳累,而是一种思绪深处的涣散无力。在暴力制止了绪方的行动之后,他花了相当多的精力去平复自己体内暴动的火焰,那种鼓噪不息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