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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的女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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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解释说,他夫人这次背着他借款是因为要花很大一笔钱去做好事,而他想加以
限制。纽沁根夫人说:
    “先生,您不必作任何解释,既然尊夫人把一切都对您说了。”
    “她都知道了,”旺德奈斯心里想。
    男爵夫人交还了保证书,又派人去取那四张期票。这时,旺德奈斯以政界人士
的敏锐目光看了男爵夫人一眼,那目光有点使她不安。伯爵认为现在正是谈判的好
时机。
    “夫人,我们生活在一个一切都很不稳定的时代,”他说,“法国王位的更迭
快得吓人。十五年就了结一个强大的帝国。一个君主立宪王朝,以及一场革命'注'。
谁也不敢对未来的事作担保。您知道我是忠于正统派的,因此,我说这些话毫不足
奇。假设一场灾难降临,难道您不希望在可能得胜的一方有一个朋友吗?”
    “当然希望,”她微笑着说。
    “那么,您想不想暗中有我这样一个感激您的人呢?这个人将来必要时能替纽
沁根先生保住他正在谋取的贵族院议员的称号。”
    “您想要我做什么呢?”她说。
    “很简单,”他说,“讲出您所知道的有关拿当的一切。”
    男爵夫人把她早晨和拉斯蒂涅的谈话向他复述了一遍。四张期票从出纳那里取
来了,她一面还给伯爵,一面对这位过去的贵族院议员说:“请别忘了您的诺言。”
    这个诺言有那么神奇的力量,旺德奈斯当然不会忘记,而且,为了从拉斯蒂涅
男爵那里得到一些其他的情况,他对这位男爵也炫耀了这个诺言。
    出了男爵家,他向一个代写书信的人口授了一封给佛洛丽纳的信,内容是这样
的:如果佛洛丽纳小姐想知道她将扮演的主要角色是什么,请她在拿当先生陪同下
去参加即将举行的歌剧院舞会。'注'
    信一发出,他就来到他的代理人家里。代理人是个老实而又精明能于的小伙子。
伯爵请他假充施模克的一位朋友,去向拿当先生要一张四万法郎的期票作为交换票
据,就说施模克向他讲了旺德奈斯伯爵夫人前去访问的事,还问他(当然有点太晚
了)自己重复写了四遍的”签此票据支取一万法郎”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这样做
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拿当可能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安排的,但是,为了取胜,就
得冒一点风险。玛丽在心绪纷乱中,可能确实忘了向拉乌尔要一张凭据给施模克。
代理人立即去报社,五点钟胜利地回到伯爵家,带回一张四万法郎的交换票据;原
来,他和拿当交谈几句以后,便说自己是伯爵夫人派去的。
    这一着既已成功,费利克斯必须设法不让妻子在歌剧院舞会举行之前见到拉乌
尔。他准备带她去参加舞会,让她自己在舞会上弄清拿当和佛洛丽纳之间的关系。
他知道妻子特别自尊,因此要让她自动抛弃私情,而不想叫她在他面前脸红;他准
备从佛洛丽纳那里赎回玛丽写给拿当的信,并及时把这些被佛洛丽纳卖出来的信拿
给玛丽看。这个计划很英明,筹划得也很快,而且已经部分实现,但它可能由于偶
然这一因素而落空,偶然常改变人世间的一切。
    晚饭后,费利克斯把话题引到歌剧院的舞会上,说是玛丽还从未去参加过,建
议她第二天也去消遣消遣。
    “我要让你叫一个人大吃一惊。”
    “啊!那我太高兴了。”
    “为了把玩笑开得精彩,必须选一个值得一捕的猎物,也就是说选一个名人,
一个有才智的男人,作为进攻的目标,把他要得晕头转向。我把拿当交给你对付,
怎么样?我能从一个认识佛洛丽纳的人那里得到一些秘密,拿当要是知道了,准会
急得发疯。”
    “佛洛丽纳?”伯爵夫人问,“就是那个女演员?”
    玛丽曾经从报社的打杂小厮基耶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现在它像一道闪电掠过
她的头脑。
    “是呀,她是拿当的情妇,”伯爵回答说,“你觉得奇怪吗?”
    “我原以为拿当先生工作太忙,不可能有情妇。作家也有时间谈情说爱?”
    “我不是说他们谈情说爱,但是他们像大家一样总得住在某个地方;若是没有
自己的家,或是被商警逼急了,他们就住到情妇那里,这在你看来可能有点轻浮,
可是比住在监狱里要舒适得多呀。”
    伯爵夫人的脸颊烧得比火还要红。
    “你愿意拿他开个玩笑吗?你会叫他大吃一惊的,”伯爵接着说,并未注意他
妻子的脸,“我要让你有办法向他证明,他像小孩一样被你妹夫杜·蒂耶耍了。杜
·蒂耶这个无耻之徒想叫他坐牢,这样拿当就不能在纽沁根的选区里和杜·蒂耶竞
争。我从佛洛丽纳的一个朋友那里知道佛洛丽纳变卖家具得了多少钱,她把这笔钱
都给拿当作了办报的资金;我还知道,佛洛丽纳从她今年在外省和比利时演出的收
入里,拿出多少钱寄给了拿当,结果这笔钱让杜·蒂耶、纽沁根、马索尔得了好处。
这三个人早已把报纸卖给部里了,因为他们有把握挤走拿当。”
    “拿当先生不会接受一个女演员的钱。”

    “你不太了解这种人,亲爱的。他在你面前不会否认这个事实的。”
    “我一定要去参加舞会,”伯爵夫人说。
    “你会玩得很痛快的,”旺德奈斯接着说,“你手中掌握了这样的武器,一定
能狠狠鞭挞拿当的虚荣心,同时也是帮他的忙。你会看到,他听了你的讽刺挖苦后,
先是怒不可遏,继而转为冷静,然后又暴跳如雷。这样,你可以用开玩笑的方式让
一个有才智的男人看清他面临的危险,可以让他敲打敲打他们内部那些两面讨好的
家伙。怎么,你不听我讲了,亲爱的?”
    “恰恰相反,我听得太出神了,”她回答,“我以后会告诉你,为什么我非把
这事搞清楚不可。”
    “那么明天你别摘下面具,”旺德奈斯说,“我安排你和拿当、佛洛丽纳一道
吃夜宵。对一个像你这样地位的女人来说,先让一位名人急得团团转,又引起一个
女演员的好奇心,这该是多么有趣的事;你要叫他们俩都摸不着头脑。我呢,马上
着手调查拿当对佛洛丽纳的不忠实行为。要是掌握到他近来某件艳史的详细情况,
就能让你欣赏一个高等妓女发脾气的场面,那是妙不可言的。佛洛丽纳的怒气会像
阿尔卑斯山的激流一样汹涌澎湃,因为她爱拿当,拿当是她的命,她依恋拿当,就
像肉附在骨头上,就像母狮守着幼狮。记得年轻时见过一个有名的女演员,写起信
来文理不通,一天她来找我的一个朋友,索回她给他的信,她那副傲慢无礼而又无
比威严、满腔怒火而又不动声色的神气,还有那副野人的架势,后来我再也没看到
过类似的情景了……玛丽,你不舒服吗?”
    “不是,是炉火生得太旺了。”
    伯爵夫人在一张椭圆形双人沙发上躺下。突然,炉火的煎熬使她做出别人意想
不到的举动:她倏地站起来,两腿打着哆嗦,两臂抱在胸前,慢慢走到丈夫跟前,
问他道: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不是那种想折磨我的人。要是我有过错,你会瞧不起
我,但不会折磨我的。”
    “你说我能知道什么呢,玛丽?”
    “关于拿当呀!”
    “你以为你爱他,其实你爱的是一个用漂亮词句做成的幻影。”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
    “都知道了。”
    这句话犹如给玛丽当头一棒。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把这些忘掉,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他说,“我的
孩子,你已经掉进了深渊,必须把你拉上来,我已考虑好了。你瞧。”说着,他从
侧面口袋里拿出那封担保书和施模克签的四张期票,玛丽一眼就认出了。旺德奈斯
把担保书和票据扔进了火里。
    “可怜的玛丽,你知道三个月以后你会落到什么地步吗?你会被执达吏带上法
庭。别把头低下,别羞得无地自容,你是被最美好的感情迷住了眼睛,你和诗调了
一阵情,而不是和一个男人。所有的女人——所有的,你听见吗,玛丽?——处在
你的地位都会被诱惑。我们男人在二十岁以前就已干过千百桩蠢事,如果要求你们
一辈子不干一件轻率的事,那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上帝不会允许我以胜利者自居,
或是用怜悯把你压得抬不起头来,那天你已经表示绝对不要这种怜悯了。也许,拿
当在给你写信时是真心诚意的,自杀时也是真心诚意的,晚上回到佛洛丽纳身边时
还是真心诚意的。我们男人不及你们高尚。我此刻不是替自己讲话,而是替你讲话。
我是能原谅你的,然而社会不能。它容不得一个出了事闹得满城风雨的女人,它不
能容许一个女人既享有十全十美的幸福,又享有名誉和声望。这是否公正,我也说
不上。我只知道社会是残酷的。也许社会的整体比孤立的个人更忌妒。一个小偷,
坐在剧院观众席上时可以为台上纯洁无辜者的胜利鼓掌,一出剧院却去偷纯洁无辜
者的首饰。社会是不肯平息它制造出来的罪恶的,它给手段高明的骗子颁发勋章,
对默默无闻、忠心耿耿的人却不给一点奖赏。我了解并亲眼目睹过这些事。即使我
无力改造社会,至少我能够保护你不被你自己毁掉。你遇到的是一个只能给你带来
不幸的男人,而不是那种圣洁的、我们应为之作出牺牲的爱情,那种爱情是可以被
人谅解的。也许,我的过错在于没有把你的生活安排得丰富多采些,没有让你在享
受过宁静的幸福以后也去尝尝沸腾的生活和旅游、玩乐的滋味。另外,我猜想,你
是在某些忌妒你的女人怂恿下去接近一位名人的。杜德莱勋爵夫人、埃斯巴夫人。
德·玛奈维尔夫人和我的嫂夫人爱米莉都在里面起了一定的作用。我曾经提醒过你
要防备这些女人,她们引你对私情产生好奇,主要是为了伤我的心,其次才是想把
你投入一场感情的风暴之中,但愿这场风暴只在你头上隆隆而过,没有伤到你。”
    听了这番充满善意的话语,伯爵夫人百感交集,对费利克斯更是无比钦佩。高
尚自尊的人一下子就能领会别人对他的爱护体贴。感情方面的知分寸、识好歹,与

仪态举止风度一样,都是天生的。旺德奈斯在一个有过失的女人面前自谦自责,为
的是不想看到她脸红,这种殷勤而又不失其高贵的态度,伯爵夫人很是感佩。她发
疯似的飞快往外跑,可是想到她的举动可能使丈夫担心,便又跑回来说了声“等一
等”,就又不见了。
    让她自己下台阶的办法,是费利克斯精心设计的。他的聪明机智立即得到了报
偿:妻子把拿当写给她的所有信件都拿来交给了他。
    “审判我吧!”她说,一面跪了下来。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难道你忍心审判他吗?”他回答,一面接过信,扔到
火里。他知道,要是他读了这些信,往后妻子是不会原谅他的。玛丽伏在丈夫的膝
上哭了起来。伯爵托起她的头问道:
    “你写给他的信在哪里呢?”
    玛丽本来感到脸上热得难受,被他这一问,顿时觉得从头到脚都凉了。
    “那些信,我会设法让佛洛丽纳亲手还给你的,这样,你就不会怀疑你丈夫在
污蔑那个你认为值得你爱的人了。”
    “如果我问他要,他有什么理由不还给我呢?”
    “要是他不肯还呢?”
    伯爵夫人低下了头。
    “社会真叫我厌恶,”她说,“我再也不愿意在社会上露面了;假如你宽恕我,
我从此就离群索居,呆在你身边。”
    “你还会感到烦闷的;再说,你要是突然离开社交界,人家会怎么议论呢?这
样吧,等开了春,我们到意大利旅行去,在你有第二个孩子以前,我们要游遍欧洲。
但是明天歌剧院的舞会我们不能不去,这是我们取回你的信而又不影响名声的惟一
办法。而且,要是佛洛丽纳把信还给你,不正表明她对拿当的权威吗?”
    “我将亲眼看到这一切?”伯爵夫人惶恐地问。
    “是的,后天早晨。”
    次日午夜时分,在歌剧院舞会上,拿当手挽着一个颇有点英武气概的蒙面人,
在剧院休息室溜达。转了两三圈后,有两个蒙面女子向他们走来。
    “可怜的傻瓜,你要毁掉自己了,玛丽在这儿,而且看见你了。”乔装成女子
的旺德奈斯对拿当说。
    “要是你愿意听,我可以把拿当瞒着你的秘密告诉你。你就会知道,你对他的
爱情遇到了危险。”伯爵夫人对佛洛丽纳说,一面兀自发抖。
    拿当猛地甩开佛洛丽纳的胳臂去跟踪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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