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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遗梦(终结篇) 作者:琉璃薄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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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庄太后眼神流转,微笑着走过去握住顺治的手,轻轻拍了拍,温颜道:“你还是先回书房去吧,一来这是血房,二来你在这里,吓得这些太医们魂不附体,反而不能尽心尽力了。”
  她见顺治张嘴似要拒绝,忙又笑道:“额娘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早产,瞧瞧我儿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好孩子,一切有额娘在这里,你就放心回去吧。”
  顺治见庄太后说到当年生育自己之事,不由心里一软,再见地下跪着的张太医发抖的样子,便答应了。
  “一切有劳皇额娘了。”
  顺治上轿前殷殷关切道。
  “我儿放心。”
  庄太后含笑瞧着顺治的轿子远去了。
  “太后,臣再去为康主子把脉。”
  张太医双腿发软勉强站起身来道。
  “慢着,”庄太后沉思片刻,伸手招他过来。
  “太后……”
  见庄太后神秘的样子,张太医心底隐隐不安。
  果然,太后的声音轻微而低沉的传入他的耳朵,这是一道懿旨,但永远不会被记录在后宫档案中。
  张太医只觉得一阵寒流从发梢窜到心底,他牙齿直打战,讷讷道:“万岁爷那边……”
  庄太后微微一笑,沉声道:“后宫的事,就不劳他费心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悠扬清悦的钟声从宫外飘入,一声两声三声,庄太后在心里默数着……这是地安门外钟鼓楼晨起的击钟报时,时值顺治十一点,三月十八,寅时。
  血房污秽,庄太后也只能坐在院内,听着房里传出希微痛苦的哭喊声,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又是一阵唏嘘。
  “奴才请太后懿旨,”一个首领太监过来打个千道,“奴才们已经请好了银筷,红绸和金银八宝。”
  这是后宫的规矩,在风水极佳之地刨喜坑,再在其中安放筷子,意为快生贵生,红绸和金银八宝,待生产后再将胎盘脐带掩埋其中。
  庄太后思忖片刻,微笑道:“康妃这胎万岁爷极为关切,塔娜……你和乌雅嬷嬷一起去安置喜物吧。”
  那首领太监一愣,按规矩从来都是精挑的各旗有福嬷嬷来做此事,太后今日却……
  但他哪敢多说什么,只能应声领命去了。
三十五
  他带着三个小太监在爱元宫北面刨好了喜坑,这才见塔娜带着个嬷嬷笑盈盈地过来。
  “爱元宫里人手不够,你们先去吧。”
  塔娜一来就遣他们走。
  “是。”
  三人心里皆有些狐疑。
  首领太监走了几步,心里总觉得奇怪,听见两人开始唱喜歌了,忍不住偷偷回头瞟了一眼。
  这一眼,却将他吓得心突突的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秦公公,您这是什么了?”
  一个小太监见他脸白如纸,忙上来献殷勤。
  “一时风大呛了嗓子。”
  他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答道。
  喜坑里血色的红绸垫底,上面散落着金银八宝,那象征快生贵子的银筷,却毫无踪影。
  第九章 清辉难阻障 破云惊雾
  辛者库是满语中的粮谷的意思,也是清朝特有的制度,任是你是满贵亲近,若是逆了圣意惹了圣怒,往往就是一道旨意:发往辛者库为奴。
  知书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犹是作梦……早晨起来,刚把门外小炭炉点着了,端一锅黄澄澄的小米粥上去,就见走进个十三衙门的太监来。
  “姑姑辛苦呀……”
  那太监倒是颇为客气,但接着就道:“康主子下了旨,让您和咱们走一趟。”
  知书只觉得如雷轰顶,手一哆嗦打翻了那锅粥,只是讷讷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那太监微微叹口气,颇为同情地道:“实不瞒姑姑,康主子是要着您去辛者库,您别问我为什么……咱们做奴才的,只知道听命于主子,哪敢多这个嘴呀。只是瞧康主子的神色,倒也还好,还说让我多照拂些。”
  知书这时才反应过来,把手往袖摆上擦擦,起身就要进屋去问,却一把被这太监拉住了,细声细语地道:”我的好姑姑,您就别为难我了……康主子还说了,不急着去,让您先在勤义院里思过,您先跟了奴才回衙门里回话,再送您去勤义院吧。”
  这一趟子知书是走得希里糊涂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主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一句话就将自己赶了出来,那辛者库是什么地方?当奴为婢,衣勉强能遮体食勉强能糊口之处。别说和爱元宫的掌事儿姑姑了,就算是和这宫中打扫庭院的小宫女相比,也不是人过的日子呀。
  坐在勤义院里,她怀里抱着打好的包袱,按宫里的规矩,包袱里除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外,什么也不能多夹带,等到出玄武门的时候,还有那嬷嬷来搜身,不讲这份寒酸,只说这份委屈,就让知书委屈得直哭。
  “知书姑姑……”
  忽然身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
  知书展着朦朦的泪眼瞧过去,见是个干净俏丽的小丫头,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拖到腰上,一时也想不起是哪个宫里的,但见她温柔同情地瞧着自己,不禁伸出手去拉住了她。
  “姑姑快别哭了,”那丫头声音清脆地道:“康主子不好了。”
  “什么?”
  知书整个人都僵住了,瞪圆了双眼,急得却说不出话来。
  “康主子前会儿子腹疼起来,我瞧太医嬷嬷都赶去了,就连太后都去了,想来怕是不好呢。”
  小丫头利落地道。
  知书这才认出来,原来这是从前琳妃宫里的丫头,自琳妃去后,她就被分到了精绣坊,好些日子不见了,怪不得眼生。
  知书心里着急,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你怎么来这里了?又怎么知道康主子的事?”
  婷儿清脆地道:“那日我们琳主子去了,乐嫔非说要我陪葬,如果不是知书姑姑为我求情,婷儿哪里还有这条命在。听说姑姑贬到勤义院,我就向我们嬷嬷告了假,过来瞧瞧姑姑。”
  “姑姑,您先别急……”
三十六
  婷儿见知书心如火焚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子来,微笑道:“我这儿有瓶丹药能救康主子,您贡上去,只要康主子没事,您就是头一份的功臣,谁还会赶你走不成?”
  这话说得知书眼睛一亮,喜不自禁地问句真的,却又心生疑窦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的,哪儿来的这种东西?”
  婷儿叹口气道:“我阿玛以从医为生,前些日子……前些日子,我怕琳主子生产有碍,便求阿玛重金购了这瓶药,可谁想这药还没送到,琳主子就小产了,这药就一直留在这儿了。”
  “好妹妹,你瞧在姐姐帮你的份儿上,可别害姐姐这次呀……若是这药无效?”
  知书将药接在手里,冰凉的瓷瓶衬着滚烫的手,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得安定。
  婷儿笑道:“姑姑放心吧……再说了,就算是这药无效,姑姑在辛者库那种地方,岂不是比死还痛苦?姑姑,就搏这一把吧!”
  知书被她说得心里一动,沉思良久,迟疑地点了点头。
  “知书,知书……”
  忽然见个宫女急火火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康主子有旨,让你免去辛者库了。”
  “什么?”
  知书霍然动色,忙站起身来。
  “知书,康主子下旨传你现在去爱元宫。”
  那宫女伸手拉着知书就跑。
  婷儿见知书被拖着走了,一时也有些发蒙,正迷乱时却听见窗外什么鸟压着嗓子叫了几声。
  她走到窗边向外瞧,这窗子正对个小小的花园,那花园里不知种的什么树,叶子密密的,大白天也透不过光来。
  “呀———呀——”
  两只黑得发绿的眸子从浓密的树叶间透出来,那刺耳的叫声又在园子里响起。
  “啊……”
  婷儿尖叫一声,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
  乌鸦。
  没错,常在坟墓间徘徊的死亡使者。
  那只乌鸦展开羽毛丰满的翅膀,像是预言又像诅咒似地长叫一声,展翅飞走了。
  瞧向爱元宫的方向,婷儿心惊胆战地想:难道……………………
  爱元宫里。
  希微的喊声越来越低,庄太后低低叹口气,吩咐道:“去喊萨满太太过来吧。”
  人力无效,只能靠神力了。
  众太医太监宫女嬷嬷们都了然于心地相视一眼。
  “奴婢给太后恭请圣安。”
  知书急火火地踏进院门,先见庄太后微合了双目坐在院子里,像尊菩萨似的面带悲悯,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庄太后见是她,轻轻叹口气道:“快去瞧瞧你主子吧……怕是……”
  “是。”
  知书含着泪应下来,低着头快步跑进去。
  两个接生嬷嬷正握着希微的手,一声递一声地催道:“康主子,您再用些力,再用些力。”
  知书见大冷天的,希微只穿件薄锦袍子,被子搭在腰上,却是满头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淌,平日清丽的容颜如今扭曲着,头发散乱了满床满枕头的。一个嬷嬷不小心胳膊压住了希微的几缕青丝,希微吃疼地皱紧眉头,嗓子却嘶哑地说不出话了。
  “走开。”
  知书一把推开那个接生嬷嬷,先伸手将希微的长发拢到头顶,手指一绕便盘出个俐落的发髻,又从宫女手里接过块浸了热水的白布为她擦了脸。
  “知……”
  希微瞧着她,露出个筋疲力尽的微笑。
  “主子,”知书的泪珠掌也掌不住地往下落,她强忍了向那嬷嬷道:“快去传碗吊命的参汤来。”
  那嬷嬷刚才被她推开就是一肚子的火,这时忍不住道:“姑姑也是没出阁的姑娘,难道竟比我们还明白,倒还命令起我们来了?”
三十七
  知书瞧也不瞧她,向个小宫女吩咐了,又走到桌旁倒杯热茶过来,扶着希微就手喝了两口。
  希微喊了半日,早就口干舌燥的,两口热茶下去,倒有些精神了。
  “喊张保成进来……”
  希微攒口气,吃力地吩咐道。
  张保成是内务府的管事太监,知道这一胎事关紧要,早就在外面伺候着了,听了旨忙向太后请了安进了房,隔着屏风打了千。
  “明儿……你就把知书体体面面地送出宫去,让她和家人……”
  希微撑着一口气尽量平稳地吩咐道,却只觉得腹间一阵绞痛,又是一股血冲了出来。
  “主子。”
  知书明白,她这是觉得自己不行了,在安排后事,只哭得死去活来。
  “这是我的旨意,你听到了吗?”
  希微只觉得自己的血无穷无尽地往外流,一阵阵地眩晕,但仍是咬着牙吩咐了。
  “是。”
  张保成忙应声领旨。
  就听那里知书尖叫一声,哭嚎道:“我的主子。”
  庄太后霍地起身,一把抓住塔娜的手,急道:“听到孩子的哭声了,难道……难道都没保住?”
  “奴婢这就去瞧瞧。”
  塔娜忙将衣摆打个结,这是为了避血房的杀气,走进了房中。
  她一进房里,就见满屋的宫女嬷嬷都跪在地下,只有知书伏在希微身旁哭得是肝肠寸断。
  不必多言,塔娜心里已经明白了,她见知书哭得可怜,有些不忍地过去轻声道:“生死由命,即是药石罔医了,你也让你主子安心地走吧。”
  偏是这句药石罔医让知书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满脸的鼻涕眼泪,忙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瓷瓶,手忙脚乱地剥开封蜡,只见里面两颗血红的药丸子。
  “主子,奴婢这就来救你。”
  知书倒出一粒在手心里,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便往希微嘴里灌。
  “使不得可使不得。”
  塔娜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拦,偏偏希微的牙关紧咬,知书竟也喂不进去。
  “姑姑……”
  知书见塔娜拦自己,一转身扑通跪在塔娜脚下,泪流满面,字字泣血地求道:“求姑姑救我主子一命,知书愿化牛做马,姑姑想拿奴婢这条命去,都行。”
  塔娜忙伸手扶她起来,见希微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闪过刚才太后交待自己的话,“喜坑里不要放筷子……”
  难道真的是因为喜坑里没有放快生贵子的筷子,希微才会成这样?
  见塔娜似有松动,知书趁机起身偏坐在希微身边,将她扶起了半靠着墙,伸手撬开了她的牙缝。
  那粒红色的丸药遇水即化,一入希微口中,立刻化成红色的血水一般,知书又伸手在希微胸前抚了又抚,只求那丸药真的有用。
  塔娜也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定定地盯在希微脸上,却见她鼻翼不动,似乎……真的,无治了。
  “姑姑,姑姑……”
  那两个接生嬷嬷却又连滚带爬地抱住了塔娜的腿,哀哀哭道:“姑姑您瞧见了,那药可不是奴婢们给康主子吃的,是这小蹄子,是这小蹄子。”
  知书不错眼地瞧着希微,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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