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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夏初做了无数美梦,冬末却辗转难眠。
次日冬末到夏初的学生公寓时,夏初不在,来开门的人竟是跟她有过几面之缘的阿汉。
阿汉看到冬末,怔了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任何一个人,在面对曾经见过自己最狼狈的丑态的人时,恐怕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吧。冬末虽然有些意外,但反应却比他镇定多了,对他点了点头,问道:“夏初的铺位在哪里?”
“这里。”
这种学生公寓四人一间,有浴室有洗手间外面还有与别的寝室共用的小活动室,洗衣机一类的小家电都可以自备,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而且这间寝室虽是男生宿舍,但却出乎冬末意料的整洁,没有预想中的脏乱。
这其中整理的最好的床铺和桌子,自然是夏初的。冬末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夏初的桌子,抬头问道:“夏初经常搞寝室里的卫生吧。”
“是。”阿汉在冬末面前,不自觉的就矮了一截,乖顺得像个孩子,回答以后又赶紧解释:“不是我们逼他,是他自己主动帮忙的。”
冬末点头:“我明白,他有点轻微的洁癖,住的地方卫生条件不好,他是不能容忍的。就是他连内衣裤都帮你们洗了,也是他的习惯使然,算不得你们欺负他。”
阿汉本来的意思也是这样,但被冬末这样一说,却顿觉理亏。
冬末再环视寝室一周,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阿汉:“其实你们要他多帮忙做点事,跑跑腿,甚至于哄他请请客,出出钱,都是正常的。毕竟这世间像他这样单纯好哄的孩子,在这世间不多,你们有意无意的欺欺他,也属人之常情。”
阿汉出了层汗,强自分辨:“舒经理,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没有欺负他!”
冬末摆手,道:“只要夏初没有察觉你们的恶意,觉得跟你们相处愉快,即使你们真的欺负他,我也不会插手。”
阿汉愕然。冬末顿了顿,慢慢的说:“阿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对他的欺负,我不会管的,但这其中,有个限度——不能让他伤心,更不能客观上造成他的人身伤害。”
阿汉的脸色瞬息万变,嗫嚅道:“舒经理,你的话,我听不懂!”
冬末神色不动,淡淡的说:“听不懂不要紧,只要你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一只绿色的小飞虫落到夏初桌子上,冬末伸出指甲,将之按住,然后微微用力一碾,把它碾成了桌上一道浅绿色的印子。
阿汉看到这一幕,再一眼看到冬末冷漠注视他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心寒,不自觉的畏缩了一下。冬心里很满意他的表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收回手,轻轻弹了弹指甲上的残屑:“夏初对他人的善恶难得有准确的判断,但我不是。夏初不知道世间的黑暗面,但我是从里面走出来的。所以,如果谁敢对他有限度的超过伤害,将他置于危险之地。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阿汉愣愣的问:“代价?”
“是的,代价。”冬末抿了抿嘴,轻轻一笑:“我不是守规矩的人,所以如果有人伤害到了他,我要对方付出的代价,必然不是法律规则以内的。这一点,我希望你能记得。”
阿汉听到“不是法律规则以内”几字,顿时想起了被高利贷追债的恐惧,顿时面如土色。冬末了解他这种人,贪小利而无气节,出卖朋友毫无犹豫,但胆小如鼠,最易在强权下低头,压他一压也就够了,所以见他有惧意,就不再说话。
屋里的气氛有些僵,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松跳跃的脚步声,夏初一头闯了进来:“阿汉,你的假我也跟你请好了。”
话犹在口,他便看到冬末站在他桌旁对他微笑,顿时惊喜不已:“冬末,你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冬末看到他的笑脸,便觉得心里一片明朗,似乎阳光照了进来,眉眼里的锋芒隐去,只剩下柔和的笑意,点头问道:“你刚才去跟老师请假了?”
“是啊。”夏初笑得眉眼弯弯:“老师说我从来不迟到早退逃课,难得请一次假,所以都不问我为什么请假,就批准了。”
他看到冬末,就忘了阿汉还在旁边,奔了过来,急急的去翻桌屉,兴高采烈的说:“冬末,我昨晚打电话给你,本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的,后来忘记了……你看你看你看!”
“看什么?”
冬末被他没头没脑举到眼前的花绿纸张晃花了眼,老半天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
“是电影票啊!《落跑新娘》的电影票!”
电影票,很平常啊,值得他用这么热切的表情看她么?或者这张电影票的来历很值得她关注?冬末纳闷的把电影票拿着,问道:“这是你抽奖抽的?”
夏初摇头。
“那是人家送的?”
夏初再摇头。
“那是……你捡的?”
夏初急的龇牙咧嘴:“冬末,你怎么忘了?”
一张电影票而已,有什么需要她特别记得的事吗?冬末想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是什么回事,只得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喔,这是什么国际大片的票,很难得吧?”
夏初望着她,委屈的就想要哭出来似的,十分伤心:“冬末,你忘了?我第一次邀你去看电影的时候,你就是要看《落跑新娘》,结果没有看成,你因此拒绝当我的女朋友的!”
啊?呃?居然是这么回事!难道她当初拒绝他时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他都记在心上了么?那么多重要的事他都不记得,这种事他居然还记得清楚,他那都是什么奇诡的记性啊!冬末愕然张嘴,傻愣愣的看着夏初,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好笑,好一会儿才讷讷的点头:“喔!我想起来了!”
夏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振作了精神,抓起冬末就跑:“快点,冬末,这是上午场的电影票,10点开演,如果去晚了看不上,下次想再看,可又得等电影院安排经典回顾的次序,那不知道要等多久。”
冬末由着他的性子奔出公寓外,拦了的士直奔电影院,赶到电影院放这部片子的芙蓉厅时,刚好片头放映。
冬末在座位上坐好,眼睛盯着荧幕,心思却浮了开去,忍不住轻轻一叹,问道:“夏初,难道我以前对你说的话,要求你做的事,你每一件都记得么?”
“当然记得。”夏初的眼睛在幽暗的电影院里,依然明亮。他的表情殷切而充满期盼,小声的说:“冬末,我知道有很多事我做不好,但我会一样一样的努力的,你别嫌我做得慢好不好?”
冬末看着他诚挚的表情,心一颤,喉头蓦地如塞进了一团棉花,眼眶有些潮热,赶紧顾左右而言他:“看电影时别说傻话,会影响到别人的。”
夏初闭嘴不说话了,但忽闪忽闪的大眼却依然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摇着,那表情分明就是继续他刚才的问题:“好不好?好不好?”
冬末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轻轻的点头,回答了一声:“好!”
夏初大喜,抓着她的手不放,就在她手背上亲了亲,再亲了亲,继续亲,隔会儿又拉起来亲,简直就将她的手当成解嘴馋的小零食了。
冬末不忍拒绝他这孩子气的依赖恋慕,心里又酸又涩,又甜又苦,只好将全副心神都放在荧屏上,仔细的看电影,随着大嘴美女的表演而变换心情,借着电影情节的催化在黑暗里尽情的流泪。
影片放完,观众纷纷离去,只有冬末和夏初坐在原地没动。冬末的眼泪一时无法阻止,把夏初急的手忙脚乱,笨拙无比的哄着她:“冬末,别哭了,别哭了……再哭人家就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这样的话若是一个成熟点的男子说也就罢了,但夏初这样的脸庞说着这样的话,却只有“笑果”,让冬末啼笑皆非,收了眼泪:“你那样子,像能欺负人的么?被人欺负还差不多。”
夏初见她笑了,松了口气,扶着她慢慢的走出影院,经过电影院的海报张贴栏时,他停下了脚步:“冬末,当时你不要我当你的男朋友,是因为我连电影都不能陪你看。那天你一定要看的两部电影,一部是《落跑新娘》,一部是《东方三侠》。现在《落跑新娘》我已经找到了,以后我一定会把《东方三侠》也找到的。”
冬末点头,轻声说:“我相信你。”
他虽然笨了点儿,但有那样执着的韧劲,不能办到的只会越来越少。
夏初得到她的信任,笑逐颜开,眼睛一转,突然用很认真,又很无赖的表情看着她,眼巴巴的问:“冬末,既然我现在能陪你看电影了,那我现在是不是能算是你的男朋友了?”
其实在旁人眼里,他和冬末就是男女朋友。只有他自己,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冬末口头承认,才会对此毫无所觉,心里不安。
他的问题实在是傻的可以,但冬末怔了怔,却没有笑,而是认真的回答:“是,你是我的男朋友。”
第三十三章 我们分手吧
这个周末,似乎所有的花都赶在春暮之际拼着最后一丝精力,绽放着自己的余香,阳光下,并不繁茂的花朵,每朵都鲜艳热烈,在暖风里招摇。
夜晚的城郊度假村空气质量良好,夜空晴明,繁星灿烂,在屋檐下摆张躺椅,沏壶热茶,俨然便有几分“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诗意。
冬末倦然遥望天边的繁星,有些出神,半响,突然吁了口气。
“冬末,你怎么了?”
“头晕。”
夏初吓了一跳,急道:“怎么会突然头晕?不是吹风感冒了吧?”
冬末白了他一眼:“我头晕又不是因为生病。”
夏初弄不明白了:“不生病怎么会突然头晕?”
冬末抬手指了指夜空,问:“难道这种夜晚看星的时候,你就不会有头晕的感觉吗?”
夏初依言抬头看星,看了会儿,哎了一声,收回目光,拍拍胸脯,叹道:“果然会头晕……好危险,看星星居然会看着看着,就让人觉得身体好像站不住,要被夜空吸走似的。”
冬末对他这么快就感觉头晕有些奇怪,一想就释然了:夏初是学美术的,眼光自然独到。平常人看星空一开始会觉得是平面的,但夏初却会立即看到那是立体的空间。星空的立体感一强,就会让人觉得其浩渺无边,自己就像一粒飘渺微小的细尘,也在星空里浮动,根本没有个根基。
冬末再看了眼夜空,然后将眼睛闭上,轻叹:“在这样浩渺的宇宙中,人类真是渺小,小得像灰尘。”
细尘唔了一声,突然也挤到躺椅上来了,惹得冬末大嗔:“你干嘛?自己有椅子还要跟我挤,压到了我。”
细尘固执的在躺椅上挤挤挤,挤到冬末举手投降,主动侧卧,让出半壁江山为止。然后他双手双脚八爪鱼似的缠上来,把冬末完全抱住。
冬末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禁着恼:“哎,你怎么回事,放开点,你勒得我不舒服。”
“不放!”夏初的声音有些发闷,额头在她额头上抵着,抱的越发用力了:“冬末,你这样看着星空,让我很害怕,怕你一下子就飞走了,飞到星空里去做仙女,让我再也找不到,抱不着。”
冬末震于他的敏感,却顾左右而言他:“我要是真飞到星空里去,还能做什么仙女,也就是一粒微尘。”
夏初抱着她,认真的说:“冬末,我会一直陪你的,你也一直陪着我好不好?不管你是做仙女还是做微尘。”
冬末的心一丝丝的抽痛,脸上却带着笑,轻轻的两巴掌打在他嘴上:“傻瓜蛋,人就是人,做仙女或者做微尘,那不是死了以后才能变的吗?你说什么傻话,半点也不讨兆头,找打吧!”
夏初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的话放在迷信说法里实在很触霉头,不禁傻了眼,不好意思的饶头:“我没想到嘛!”
“没想到就闭嘴,不要乱说话。”
冬末虽然借着狡辩避开了他的话题,但从身到心都一阵阵虚软,虽然与他相对而卧,但目光游移,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夏初的目光正在她的脸上流连,看得发痴,她的表情一有异况,立即发现了,忍不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的问:“冬末,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冬末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题来,奇道:“胡说,你哪里丑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何止不丑,容貌平常些的女子化了妆都未必有他“天生丽质”。幸好这一年来,他长得快,身体健壮不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