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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儿的脚，尖又小，鞋上绣着两只黄鹂鸟儿……”
“喂，不要唱了，三更半夜的，这里又没人，听起来怪可怕的。”
“靠！就是三更半夜又没人，唱起来……唱起来……”
“怎么了，喂，张三，你，你干什么？”
“我，我的眼睛好像花了，李四，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双脚？”
“妈喂！叫你不要吓人啊，什么，什么有双脚啊？！”
“你他妈的就这点出息！”张三骂骂咧咧，弯腰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根铁棒走过去，“怕他个鸟啊，这里本来就是住宅区老房子，有一两个晚上来拣破烂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喂！这里不许捡破烂！”
“他妈的张三你个猪头，走慢点啊！”
两个动迁组的巡夜人员就这样一路上拉拉扯扯地往张三先前模模糊糊好像看见有一双脚的地方摸过去。
这里是上海老闸北同福里的房子，因为要造轻轨的关系，市里特地派了动迁组下来，把这一带原石窟门房子里的居民动迁往其他地方。浦东也好，彭浦也好，总之，老闸北这里政府要用了，所有人都必须搬走。
说起来这些建于上个世纪20年代的石窟门老房子也的确到了该拆的时候，虽然当年这里也算是上海滩有钱人家的住宅区，甚至每条路边上还有一排漂亮的法国梧桐。但时移事异，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不会改变的东西，繁华更是如同转眼即逝的烟花一样，灭了就是灭了，回头也不容易找到。
且不管这一带的辉煌和历史，总之，张三和李四这两个人一路走过去，隐隐约约就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在轻轻地摇曳：“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
一股阴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上了两个人的背脊。
“喂，前面的是什么人啊？”张三胆气壮一点，何况挥舞着手里的铁棒总觉得安全一些，所以喝声也大了起来，“是人是鬼应个声！你张三爷爷可不是吃素的！”
李四却有些瑟瑟索索的，“张三，张三，你是不是看错了？”
“错你个球！”张三骂道，硬是又往前走了一段，分明已经来到了刚才看见那双脚的地方，但是四顾一下，却什么都没有，“靠！难道还真是晚上黄汤灌多了，看错了？”心里奇怪不由更细心地拿着手电筒到处照。
就在这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一把搭上了他的肩膀。张三顿觉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暗叫不好，却连头也不敢回过去，直到身后那个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张三，你他妈的干吗不理我？”
张三听得明白，分明是李四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气自己跟李四这个胆小鬼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连自己的胆子也变小了。心里迁怒，于是打算好好吓吓李四，拿着手电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后猛然一个转身，“李四，我来找你……”
然而突然转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还来不及奇怪李四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就觉得自己的肩膀又被人搭了一下，当下骂骂咧咧地转回头，“李四你这……”
声音嗄然而止，面前的“人”从头到脚都长着三寸来长的白毛，看不清楚面部，只知道“他”咧开嘴冲着自己笑的时候，那嘴巴一张，整张脸就只剩下了那血红血红仿佛随时都会流出脓血来的一张嘴。
“你回来啦？”幽幽的女人的声音传出来，“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然后，又笑了。
“嘭！”一声巨响，张三往后倒下去，彻底晕了……
1、
“红泪，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我跟小阮那是阶级同志革命战友的纯洁友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她有那啥跟啥了？”市特警大队队长的办公室里，一幕人间喜剧正在上演。
“是啊，好纯洁啊！那么你怎么不让穆鸠平也趴在你的肩膀上给你来一句亲亲热热的‘大当家’啊？”
“这是有碍市容的，我们要遵守‘七不’……”胡言乱语突然说不下去。
冷艳端庄的息红泪息大法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男友，“戚少商，我跟你认识不是一两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是，你是没有其他女人，但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是不是真的就爱我！”
息红泪轻轻叹息一声，“不，少商！与其说你爱我，不如说你喜欢这种拥有我这个警局之花女朋友的感觉，可以让你有借口享受着别人爱慕的同时又不必负上任何责任！”
“喂，红泪，说这样就太伤感情了啊……”
“这个周末你来我家跟我爸爸妈妈讨论我们婚礼的细节，如果你不来，”息红泪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啊，你说什么啊？什么结婚的细节？我们不是说好了……”戚少商简直要跳脚。
“我累了，少商，我累了！”息红泪看着自己倾心相爱的男人，“女人美丽的时光有限得很，我不愿意辜负。”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想等一个答复，但那个男人只是看着她，薄薄的双唇紧闭着，无情得犀利。
息红泪矜持地点了点头，“那么，好吧，我先出去了。”
转身，出去，让那扇门在戚少商的面前一点点合拢。
“砰”一声响，是房间里面某人把自己杯子砸到了地上。
****
“女人美丽的时光有限……男人就无限啊？”午休的时候酒吧里戚少商拉着穆鸠平诉苦，“我只是想趁着年纪还轻，做一点事业出来，怎么她就是不懂呢？我又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也没有背着她找女人，更没有背着她找男人，她竟然让你趴在我的肩膀上给我来一句亲亲热热的‘大当家’……你说你说，这算什么事情！”
穆鸠平浑身发抖，“大……啊呸，戚大队，你，你不是真的有那个毛病吧？”
戚少商一脚踢过去，“滚你奶奶的！”正要一拳头跟着抡上去，“如果我有时光机……”手机铃声大作。
两个刚才还打屁得正开心的男人转眼间精神抖擞，眼神犀利，“有情况！”
****
“有鬼，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啊啊啊！”李四已经吓得语无伦次，“我真的看见的有一个鬼啊！”
“真的看见的？”戚少商强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那么你倒告诉我，你看见的鬼是男鬼还是女鬼，高鬼还是矮鬼，瘦鬼还是胖鬼，是大烟鬼、痨病鬼、饿死鬼还是酒鬼、色鬼……”
一旁的阮明正听得几乎笑出来，“大当家的，你就不要吓他了，再说下去，他就要尿裤子了。”
李四却狠狠地跺了跺脚，“我知道我知道！”他声嘶力竭地叫，“是一个女鬼！我看见的，不相信，不相信你们去问张三啊，他还跟那个女鬼说话的……”
这时候，负责调查伤员资料的穆鸠平走过来递给戚少商一包东西，戚少商翻了翻，面色就变了。
“有鬼？屁！”戚少商冷冷地骂道，“你跟张三是一起从安徽上来打工的，从今年年初开始，你就因为赌博的关系欠了张三近两千块钱的债。这次，你就借着这里晚上有鬼出没的传说，扮鬼想吓死有心脏病的张三，我们早就已经有了你充分的犯罪资料，就连你准备用来吓人得鬼面具都从你的更衣箱里找到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四面色惨白，“不是，不是，不是啊，我是想吓张三，啊，不是，我没有想吓他，我……啊，啊，我是冤枉的，冤枉……”
“冤枉个屁！”穆鸠平仗着自己一米九的身高一把揪起李四，嘴里嘟嘟囔囔的，“你有权利保持沉默……”
戚少商懒得听这些例行性公文，转过头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阮明正，“法证部的人没有来吗？”
这次轮到阮明正“哼”了一声，“大当家的眼里只有息小姐，自然是看不见其他同事的——法证部的同仁早就过来取证了！”
戚少商也不以为意，“那么红泪怎么没有来。”
“她大小姐请假行不行啊？”阮明正翻翻白眼。
“搞什么鬼啊？这是工作，她怎么那么儿戏？工作也可以跟私事混在一起的吗？”戚少商的圆脸都拉长了。
“唉我说大当家，你今天脾气怎么那么臭啊？你有火气也不用冲着我们发啊，去找息大小姐好啦。”阮明正撇撇嘴巴，拿着资料转身就走，“真是活见鬼了！”
远处传来李四杀猪一样的哀号，“我是冤枉的，真的有鬼啊，真的……”
戚少商“呸”一声转过头去，“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有的。”一个清冷自若的声音似乎在耳边，但似乎又隔得很远地传过来。
戚少商又惊又怒地抬起头来，“谁啊！”
当时，因为日头正盛的关系，他站在即将拆迁的一栋房子的前面，让房子的阴影遮住夏日火辣辣的太阳。
而那个人就这样从太阳底下的废墟间慢慢走来，干干净净的身上，清清爽爽的气息，半点汗味尘屑也没有。慢，是指他优雅的气度，但实际上，戚少商刚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那个人明明还在这块即将拆迁的住宅区的那一头，然而现在，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很干净！这是戚少商对他的第一个感觉，然后才注意到他的个子很高，身材却很瘦，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有钱人家正在读大学的乖儿子，只不过，那眼神，实在是太犀利了一点。
“顾惜朝。”他伸出手，“戚大队吗？久仰大名？”
可是听见了他的名字，一向豪爽大路的戚少商却深深地蹙起了眉头，“顾惜朝？那个什么什么天师的顾惜朝？”
顾惜朝一愕，却还是点了点头。
戚少商看着他，突然头一抬，鼻孔朝天，“小孟，过来，我手指甲疼，下午拿大假了！”
2、
手，手指甲疼？
绕是熟悉戚少商很久了的劳｜穴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有这种疼吗？要是手指甲都会疼，现在满世界都是指甲长得不敢修剪的僵尸了。
明显是大当家的不想跟这个什么天师多废话，找个借口溜号，然而问题是这位顾先生并不是坊间靠欺骗人为生的杂毛秃驴，人家是毕业于北大道教系的高才生，龙虎山张天师一脉授了符箓的真天师，而且还无偿地帮助他们警方侦破了多起涉及灵异的案件，是上面吩咐要好好对待的专家！
想到这里，劳｜穴光拍拍小孟的肩膀，“我来吧。”说着就走过去，“大当家的，这位……呃！”
顾惜朝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退后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戚少商。而这时候的戚少商正呆呆地看着他自己的左手小指指甲——那上面，一簇蓝盈盈的鬼火正在燃烧。
“呀，呀！”劳｜穴光大叫一声，“大当家的，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戚少商愣了愣，然后这才反应过来一样大叫，“靠！拿水来，拿水来！他妈的，疼死我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拿水的拿水，看好戏的看好戏，尖叫的尖叫，哪里还像特警大队，分明就是一个菜市场。
然而拿过来的水一点用都顶不上，不管是矿泉水还是茶水甚至橙汁、可乐，N多人发誓他们都已经嗅到戚大队手指头上发出的橙汁烤鸡翅的味道了，但是那簇蓝盈盈的鬼火还是坚持不懈地燃烧着。
“闪开，闪开！”戚少商痛得脸色发白，但基本的推理能力还存在，右手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们几步冲到站在一旁的顾惜朝的面前，“他妈的，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顾惜朝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明显了，“戚大队，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以乱说。”
“你！”戚少商把燃烧着的小指头往顾惜朝面前送，“刚才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在我的手上动手脚？好，没有证据对不对？我现在控告你涉嫌袭警，先拉你进去坐48小时再跟你说……”
48小时以后，大当家，你就成烤全羊了！
劳｜穴光满身流汗，连忙插入两个人当中，“顾大师，顾大师不要跟我们大当家一般见识，他这个人八字重，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所以也从来不相信……呃，不知者不罪嘛！大师放过他这一次吧！”
“八字重？”顾惜朝一愣，黑白分明的鹰眼蓦地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然后微微的错愕表情就浮现在他脸上，“还真的是克父克母家宅不宁的命啊。”
戚少商忍无可忍，怒气勃发，“你他妈的说什么啊……”话音未落，拿小指头上的鬼火猛然窜起一尺多高，吓得当场所有人几乎都惨叫起来。
顾惜朝摇了摇头，“戚大队，算我们见面有缘，我送你一个字，‘淡’！”
“蛋？”戚少商疼得火气更大，“茶叶蛋还是咸鸭蛋？你这个神棍……”后面的话被劳｜穴光狠狠捂在嘴巴里说也说不出来。
顾惜朝也不理他的无礼，伸出白皙修长的手遥遥作了几个手指，冲着那鬼火说了一句，“咤！”
刚才还是尺许高的蓝火顿时消失不见，神奇得让这群从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特警们都静得说不出话来。
而戚少商却呆呆看着那修长的手指，突然间，恍了恍神——那纤细的手，其实也是很男人的手为什么突然让自己觉得，有些想疼惜？
“一字记之曰‘淡’！”顾惜朝却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戚大队，你的脾气太坏，我救得了你一次，却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