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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你还在听吗?你回来吧,上面的人既然已经查明真桐,一定愿意再聘请你的。”
不,他们不会的,因为他惹恼了莲花集团的总裁。
那篇刊载在杂志上的文章,说不定就是莫多瓦特意安排的,他可以想见那强悍的男人会多么不择手段地对付胆敢得罪他的人。
对自己的女儿都毫不留情了,何况是对他……
该死!心这不会就是原因吧?庄意森灵光一闪,蓦地领悟薇若为什么答应嫁给陶比.哈特了。
也许不是为了讨好父亲,而是为了……保护他?
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
她曾如此歇斯底里地对他喊道,就像她百般否认自己为了祈求父亲的关怀,每年在圣诞树顶挂星星一样。
但其实,她是爱著她父亲的,极度渴望能得到父亲的爱。所以也许,对他也是一样……
这口是心非的女人啊,她为什么偏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呢?
“这个傻女孩!”他心疼地低斥。
可真正傻的人是他,竟看不出她冷傲外表下暗藏的心伤。说出那番决绝的话时,她的心,肯定碎了吧……
她的心,已经没有感觉了。
凭立落地窗前,席薇若漠然地望著窗外的一切。
粉白、粉红、粉黄,各种颜色的花朵扎成一个个美丽的花环,将位于阳明山上某饭店的会场,点缀出一片属于春天的浪漫气息。
几株樱花树下,摆放著一张张铺著白色威尼斯桌布的餐桌,其上摆著名贵的水晶餐具,在春日慵懒的阳光下璀璨生辉。
应邀前来的宾客,陆续在餐桌前坐定,穿著制服的侍者为他们斟上香槟,送上鱼子酱。
愚蠢的订婚宴就要开始了。
她撇过头,不想再面对令她厌倦的情景,端起桌上的香槟,狠狠啜饮一大口。
“哎唷,小若,怎么宴会还没开始你就喝酒?”席玉芬急急截过已空了一大半的香槟杯,“万一待会儿昏头了怎么办?”
席薇若淡瞥母亲一眼,“我答应跟他订婚,本来就是件昏头的事。”冷冷自嘲。
席玉芬眼珠惶惑一转,正想说些什么时,一道严苛的嗓音抢先一步扬起──
“打扮好了吗?薇若妮卡。”
席薇若转身,面对那个难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他今日穿著一套灰色燕尾服,一贯的贵气优雅。
他挑剔地打量她,好一会儿,薄唇才淡淡扬起,“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怎么穿都漂亮。”
席薇若默不作声。
“走吧。”莫多瓦朝她伸出臂膀,“陶比已经在楼下等著你了。”
她瞪著那朝自己伸来的手臂──这是第一次,父亲主动伸手挽她,然而,却是为了将她推给另一个男人。
瞧他眸中闪耀的锐光──对这门亲事,他想必十分满意吧?回到美国后,肯定会举行一场超级豪华隆重的婚礼,以炫耀他的私生女嫁入东岸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
不知道他的妻子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能默许他这样招摇吗?又或者,她也认同莫多瓦与哈特家族结合所带来的庞大利益?
席薇若冷淡撇唇,藕臂搁入父亲臂弯,内心却没有想像中的温暖。
她一直以为能跟父亲手挽著手出席公众场合,会是个温馨的体验,可现在只觉胸口一阵冰冷。
冰冷、空虚,除了这些,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了……
“嗯,陶比今天看起来也很帅。”走下楼后,莫多瓦对著迎面而来的金发年轻人露出称许的笑容。
“薇若妮卡!”陶比热情地唤,蓝瞳闪耀著仰慕。“你好美。”
“来吧,带你的未婚妻步入会场吧。”莫多瓦松开女儿,将她玉手递向陶比。
陶比热切地接过。
两人旋了个方向,正打算穿过玻璃门步向户外会场时,扩音器突地传来一阵流行音乐。
“这是怎么回事?”莫多瓦蹙眉。他明明请了一队小型乐团负责演奏古典乐,为什么竟传出这样粗俗的音律?
他拧眉,还来不及招来手下斥骂时,便听见一道清朗的男声扬起──
“各位,现在播放的音乐是PARAPARAPARIDISE!”
PARAPARAPARIDISE?这是什么?
众人错愕地面面相觑,目光同时朝玻璃门外望去,只见庭园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英挺的男子,正随著旋律摆动身体。
他在跳舞吗?
户外的宾客以及室内的几个人,全将视线焦点集中在男子身上。
是的,他的确在跳舞,双手随著节拍卖力挥动。
“是PARAPARA!”一个女宾客尖叫道。
“哇!好好玩,这是特别节目吗?”另一名女宾客笑道。
“这个年轻人身材不错,长得也帅,哈哈。”
“怎么?你看上他了啊?”
“玉芬真够意思!怕我们参加这种宴会无聊,还安排了一段舞男秀。”
“只不过他跳得好像不太好。”
“这种舞本来就蠢啊。”
“为什么不干脆跳脱衣舞啊?”
“拜托!你以为这是什么场合?是她女儿的订婚宴耶!能做那么火热的表演吗?”
“对哦。啧,真可惜。”
听著户外女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毫不忌讳的交谈,虽然并非全部听懂,莫多瓦大概也知道她们正在发花痴,他面色忽青忽白。
“瑞秋!”他厉声责问妻子,“是你安排的吗?”
席玉芬身子一颤,“不!怎么会是我?你看不出来吗?跳舞的人是──”
麦克风测试的尖锐声音截断了她慌乱的解释。
跳舞的男子在结束一段可笑的舞蹈后,忽然抓住麦克风,“谢谢大家忍受我难看的舞姿,我不是专业舞男,今天之所以厚著脸皮来跳这一段,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微微一笑,精锐的眸扫视周遭一圈后,落定躲在玻璃门后的席薇若脸上。
“这首曲子叫PARAPARAPARIDISE,我是为了一个女人跳的。她是宇宙天字第一号傻瓜,我想带她上天堂,她却自愿留在地狱;我愿意将自己包装成礼物送她,她却不敢拉开缎带。”
他顿了顿,装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宾客们不禁发出一阵爆笑。
“我只是个平凡的男人,连这种简单的舞都跳不好。你们一定不相信,其实我为了这段表演特训好几天了,成果却还是这么烂,连我都为自己感到丢脸……”
“不会啊!年轻人,你跳得还不错啦。”口哨声四窜。
“谢谢大家鼓励。”他再度微笑,温煦的笑容融化了宾客们的心。“我爱的这个女人,她很骄傲,很自以为是,她说她是女王,我只是她的总管、随从、属下。她总是让我很生气,我也有男性自尊的,好几次都想干脆转过身不理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可是……”嗓音忽地变得沉哑,淀著化不开的温柔,“我就是爱她,就是没办法不理她,就是很不争气地甘愿被她耍得团团转。”
宾客们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默默地听著。
“第一次跳PARAPARA舞,也是她强迫我上台献丑,舞蹈本来就不是我的专长,要我跟那些青少年挤在一起动手动脚,更差点要了我的命,可她却一点都不同情我的困窘,只是甜甜地笑。她笑起来像个小女孩,一个抱著熊宝宝、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女孩。”深眸流漾过宠溺的笑意,“让人很想抱紧她。”
泪珠,开始在席薇若眼眶凝结,她捧住疼痛的胸口,不知所措。
“我没有好家世,也没有了不起的背景,我有的,只是一个男人的骄傲,我会好好工作,会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会尽我所有力量保护她。”他闭上眸,在嗓音里倾注所有感情。
“我很想保护她,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疼。她总是让我联想起迷路的小女孩,抱著心爱的熊宝宝,站在人来人往的饭店大厅,不知道往哪里去……”喉头一梗,他握紧拳,强迫自己继续──
“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寻某样东西,在各大饭店间流浪,我想自己也许一辈子都定不下来,直到遇上她以后,我才恍然明白,也许我想找的就是她──一个拥有小女孩般的灵魂的女人。也许我想的,就是跟她一起经营一家属于我们的饭店,一家温馨的、舒适的、让人幸福的饭店。”
一家属于他们两人的饭店。一家让人幸福的饭店。席薇若听著,几乎无法呼吸。
“……我要宠她、疼她,要给她我所有的爱。也许她没有我想像中那么脆弱,可在我心里,她是很脆弱很脆弱的……”醇厚的嗓音缓缓消逸,黑眸蕴著迷蒙泪光。
望著那样的眼,席薇若低吟一声,派水瞬间决堤。
“……我很爱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她的个性有时真的倔得让人捉狂,总是口是心非,总是言不由衷,总是假装自己很坚强、什么都不在乎。她可能根本不希罕我的爱,可我还是要说──”他放下麦克风,深吸一口气。“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真诚的呐喊震动了春日温暖的气流,也震动了所有听闻的人的心。
席薇若痴痴望著那个高声表白的男人。
察觉她异样的神态,就算不懂中文的陶比再怎么鸭子听雷,也明白大事不妙。“究竟怎么回事?那男的是谁?”他问莫多瓦。
他没有回答,只是凛著下颔,眼神酷冷。
席玉芬偷偷瞥了他一眼,再看向正彼此相凝的两个年轻人,忽地叹息,鼓起所有勇气开口,“小若,你去吧。”
“什么?”席薇若震了下,讶然望向母亲。
“看样子他真的很爱你。一个女人一辈子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罢了。”席玉芬红著眼,若有所感地哽咽,“只要他……真心爱你就好了。”
“妈!”
“姊,那个人简直逊爆了!”席薇若年方十一岁的弟弟席杰瑞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拉了拉她粉色礼服的裙角,“如果他真的当上我未来姊夫,我一定要好好训练他跳PARAPARA舞,跳成这样真的很丢脸耶。”他仰高脸,摆出不可一世的小大人模样。
“杰瑞!”她感动地蹲下身,抱住弟弟的身躯。
“好啦,你别恶心了!”他急急推开姊姊,脸颊泛红,“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姊姊被迫嫁人,那个‘阿豆仔’看起来超白烂的。”不屑地斜睨陶比一眼。
陶比一脸茫然,不晓得自己哪里开罪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
望著一大一小迥异的表情,席薇若不禁噗哧一笑,她站起身,坚定地望向面色难看的父亲。
“从小,我一直很听你的话,从不曾反抗过你。”
“你的意思是,这次你不打算听话了?”莫多瓦嘴角扭曲。
“没错,我再也不盲目听从你的话了。”她轻声道,平静的瞳底掠过一丝淡淡忧伤,“他教会了我这一点。”
她现在懂了,其实她很爱父亲的,很渴望他能多关心自己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可现在,她不再强求了,不再像个小女孩,总是仰著头眷恋地看他──
她,长大了。
“……你真打算跟那小子走?!你不怕我毁了他吗?”他怒喝。
“毁了,就重新站起来。我现在明白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不会屈服于威胁之下。”她微笑,“何况,还有我跟他在一起,我会支持他的。”
“薇若!”
“我走了。”不理会父亲厉唤,她旋身,提起礼服,像只粉色蝴蝶般翩然飞入庄意森怀里。
他紧紧拥住她,“你下定决心了吗?”
“嗯。”
“决定跟我一起重建‘我们’的饭店?”
“没错,我决定重建‘我们’的饭店。”席薇若仰起头,晶莹的泪眼同时闪著笑芒,“跟我的随从一起──一辈子。”她补充。
“你的意思是要一辈子当‘女王陛下’,一辈子欺压我这个可怜的总管?”他假装惊恐。
“对,就是这样。”她甜甜地笑。
“不好意思,再见,下次再联络。”他笑著转身。
她扯住他衣领,“想逃?”明眸点燃恶作剧的火苗,“小心我用空手道对付你!”
“饶了我吧!‘女王陛下’。”他高举双手作投降状。
她凝睇他,再也忍不住胸臆间几欲涌出的强烈爱意。
“我爱你。”她哑声告白,踮起脚尖,柔唇对他烙下许诺。
“我知道。”他微笑,收拢双臂,与她唇舌交缠,热烈地拥吻。
春风拂来,吹落一阵樱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