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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跃奇双眼直视前方的道路,嘴上继续说:「聂闻达做梦也没想到,他豁出去跟聂伯伯断绝关系,失去一切也再所不惜,结果却是白忙—场。」
「你说什么?」吕钊惊讶地看著罗跃奇。
罗跃奇讪笑:「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聂闻达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全是你的‘功劳’。」
「他哪里落魄了?」有老婆有孩子,这也叫落魄?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罗跃奇双手敲打著方向盘,一副强压怒火的模样,仿佛吕钊说的话十恶不赦。
「你见过我爸怎么对我的吧?聂伯伯的手段狠过我爸十倍!
「闻达为了你,非要与他作对,结果一夜之间就从人人羡慕的小开,变成买枝牙刷都要计算半天的穷光蛋,不是落魄是什么?要不是爱琳出手帮他,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流落街头了。」
原来如此。狄爱琳帮了他,所以他娶了她。
很好,这样很好!知道聂闻达不是一开始就放弃了他,而是积极地争取过,吕钊顿觉安慰不少。聂闻达只是对现实妥协了,并不是变心,也不枉他这五年的思念。这样挺好!
吕钊闭上眼,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不无心酸地说;「狄小姐对聂闻达真好!有她这样人守在身边,聂闻达真有福气!」
「爱琳守著聂闻达?」罗跃奇说到一半停下来,神情古怪地看了吕钊半天,问:「你在说些什么?」
「她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吗?还怀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说著说著,吕钊只觉眼内刺痛,眼球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仿佛有鲜血正要从裹面涌出来。真疼啊!原来有关聂闻达的一切,光是提起都会这么疼。
「什么结婚?什么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表姨怎么可能嫁给聂闻达?」罗跃奇一串反问,表情就像听到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吕钊也笑了,不过是苦笑,「你在装傻吗?我已经去过聂闻达的公寓了,也遇见了狄小姐。他们的事我都知道了。狄小姐是闻达唯一交过的女朋友,闻达会选她也是理所当然。」
「知道个屁!」罗跃奇突然拔高了声音,「我表姨的确是结婚了,可新郎根本不是闻达。她之所以在闻达的公寓,是因为她已经把那儿买下来了。」
「闻达办公司的时候急需资金,她就出钱买了他的公寓,变相资助一把。如果不是因为有那笔钱,四海根本办不起来!」
一下子接收到太多的资讯,吕钊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个,好像哪一个他都消化不了。于是他下意识挑了一个最不重要的问题,问:「四海的负责人不是你吗?」
「如果不是我来挂名,聂伯伯怎么可能让闻达开得成公司?」
无声地僵坐数分钟之后,吕钊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见他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
「你叫他怎么说?他以前号称是你的救命浮木,可他现在的境况和当时简直是天渊之别,他会跟你说才怪!」罗跃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吕钊。
吕钊回视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悔,简短地告辞之后,他飞快地下车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罗跃奇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他现在应该去找你了。对了,你和爱琳是怎么一回事?吕钊为什么说她是你唯一的女朋友?」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给罗跃奇答案,而且极不礼貌地挂断了。罗跃奇生气地对著手机呲了龇牙。
提著行李站在外婆家的门口,吕钊深吸了一口气,站足十分钟才攒够了勇气开门进去。
聂闻达就坐在沙发上,左手拿著文件夹,右手拿著烟,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看著手里的文件。从背后看,他的黑发怒张著,散发出一股令人胆怯的气息。
吕钊干咳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聂闻达缓慢地转过头,将他从头到脚看了几遍,视线最后停在他的行李上。
「这里没有房间给你住。」他说。
不理他,吕钊迳自将行李拿回自己以前的房间,就是那间唯一没被改成办公室的卧室。
一分钟后,聂闻达跟著走了进来。
「这里只有一张床,我已经占了。你打算怎么住?」
「你没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过吗?」吕钊反问。
没想到吕钊会有这么直白的言论,聂闻达怔了怔,继续面无表情。
吕钊避免与他对视,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行李整理进柜子里,同时不容反驳地说:「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我住在这里。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以住,你不能赶我走。」
「强盗逻辑!」聂闻达嗤鼻,随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你爱不住,别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吕钊非常肯定地给了聂闻达一个答案,就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我从来没在这件事上后悔过。」
四目相接,一个清澈,一个深沉。
吕钊感觉自己看不透聂闻达,聂闻达却对他了若指掌。不管在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们的力量始终悬殊。不同的是,五年前的吕钊会为这种悬殊到沮丧,五年后却只觉得心安。
聂闻达依然是他的浮木,五年前也许还只限于物质,五年后却已经转换为精神。
没有语言,他们共处一室,像陌生人一样互不干涉,可流动在空气里慢条斯理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吕钊看似平静,其实心中早已是万马奔腾。他不停地收拾东西,想给自己的情绪来个缓冲,他要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准备,这是一件在五年前他完全不敢考虑的事情。
夜里,洗完澡之后,他走进卧室。聂闻达已经坐到了床上,手里仍然拿著文件,还有烟,他走过去,凑到他的头顶嗅了嗅,然后动手掐灭他手中的香烟。
「别抽了,你都快被熏成腊肠了。」吕钊的动作自然连贯,连调侃都说得一本正经。
聂闻达似乎吃惊不小,略显呆滞地看著他。在他的视线里,吕钊安然若素地脱去睡衣,全身赤裸地爬到床上,然后将夏天用的小薄被盖住身体。
十秒,顶多十五秒,那具雪白的肉体在聂闻达眼前晃过也就这么一点时间,却狠报地刺激了那根名叫「欲望」的神经。
吕钊是故意的,他在勾引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棵睡?」聂闻达弯起嘴角,笑容有些邪恶。
「你不是也穿著睡衣吗?」吕钊背对著聂闻达侧躺著,右手不自觉地揪紧了枕头的边缘。
聂闻达的确穿着睡衣,知道吕钊今天晚上要跟他共睡一床,他就把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睡衣找出来套在了身上。不为别的,只是不想测试自己的自控力而已。
可惜襄王无梦,神女有心。吕钊的举动,摆明了是来煽风点火的。出人意料的是,几乎要按捺不住的聂闻达却在这—刻稳了下来,他像老辣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吕钊竖起耳朵,听著离他不到三十公分的聂闻达翻阅文件的声音。缓慢的,磨人的声音。吕钊瞪著双眼,却不敢转头看他。
聂闻达从不急色,但也不是什么柳下惠。换作五年前,吕钊如果在他面前脱衣服,早就被他扑上来「生吞活剥」了。可现在,却被完全无视了。
难道他已经不再渴望他了?吕钊有些沮丧。
「我妈用自杀威胁我,她不想看我们在一起。」吕钊闭上眼睛,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缓慢诉说著:「我很怕,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国外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想著回来,想著你,可你爸爸—直扣著我的护照,还请专人看著我。这次好不容易可以拿工作当借口跑回来,你……」
听到聂闻达放下文件夹,吕钊停下来,屏住呼吸。片刻之后,聂闻达关了灯,躺进被子里,然后便是一片寂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明明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他的体温还是—波一波传过来,穿透吕钊背部的皮肤,烧著他的五脏六腑。可惜心却是冷的,冷得瑟瑟发抖。
聂闻达不想碰他,是因为生气,还是……
不想再考虑了。吕钊翻过身,在黑暗中摸索著。吻上聂闻达的唇。轻轻地,小心地,就像触碰易碎的瓷器。
唇齿摩擦间,他喃喃地问:「你还要我吗?」
五年前,吕钊问过同样的问题,聂闻达当时的回答是……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单手扣住吕钊的脑后,让他没有后退的馀地,聂闻达伸出舌尖,放肆纠缠。
五年的分离,受折磨的不止吕钊一人。戳穿父亲的诡计之后,聂闻达还以为一切都可以顺风顺水了,没想到吕钊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快急疯了,通过各种管道找人,却总是—无所获。父亲骂过,朋友劝过,他都没有放弃。只是随著时间的推移,从盲目变得理智。
知道是父亲控制了吕钊的行踪,聂闻达隐藏起对吕钊的执著,开始与别的男人厮混,他想让父亲明白,他喜欢男人,就算没有吕钊,也永远不会有女人。聂闻达期待父亲能早一点认清现实,放吕钊重回他身边。
可他低估了父亲的耐力,直到他被扫地出门,吕钊也没回来。
惹怒聂守仁绝对不是件好玩的事情,聂闻达有一段时间被整得非常惨,可他坚决不肯妥协。
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动摇,虽然吕钊从没对他说过喜欢或爱,但他已经认定了他。吕钊就是他的元气与力量,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他都不会放手。
不知不觉过了五年,思念就像心脏或肠胃一样长进了聂闻达的身体里。等待是痛苦的,可痛得越久,神智就越清醒。
吕钊突然回来了,聂闻达不敢惊喜,因为他不确定吕钊是否与他有一样的心情。
环境变了,人也变了,吕钊会不会变?
其实聂闻达一早就想好了,如果吕钊变了,他也要把他抢回来。用骗的,用哄的,用强的,反正手段耍过不止一回,他不介意再来几次。
聂闻达从不觉得自己卑鄙,主动出击是他的处事原则,所以他让罗跃奇帮忙先套一下吕钊的口风,以求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怜的吕钊,还以为聂闻达已经不再爱他,不惜主动诱惑,以挽回他的心。
眼前人会主动趴在他的身上,积极配合他的亲吻,甚至动手抚触他的欲望。这些若放在五年前,绝对比天上下红雨的机率还要低。可现在,聂闻达可以轻易享受到这种优厚的待遇。
这就是五年磨人的等待之后收获的回报吗?聂闻达笑了,这感觉非常好。
吕钊原以为得到聂闻达的回应之后,一切都可以交由他主导,可是他错了。聂闻达接受他的亲吻,却完全没有进一步的意思,而五年没有经历情事的吕钊,早巳无法抑制地勃起了。
尴尬混合著羞怯染红了他的面颊,藏在黑暗里,应和著紊乱的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不动?吕钊问不出口。
聂闻达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双手捧住吕钊的脸,将他拉向自己,低声说:「你变了,我们都变了。」
他们的距离很近,吕钊闻到聂闻达嘴里的烟味,有些呛人,他却不想躲开。
「我没变。」吕钊说。
「你变了。」聂闻达摇头,「你长大了,长高了,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我本来就是男人!」
「呵呵,」吕钊撒娇似的语气让聂闻达忍俊不禁,随即又不无伤感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这样不好吗?」掌心覆上聂闻达的手背,吕钊反问。
「不是不好,只是……这样一来,你还会甘心留在我身边,被我压在身下吗?」这一点很重要,聂闻达要确定自己还可以将吕钊克得死死的。
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聂闻达感觉手心之下,吕钊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
「如果我不甘心,你就会放手吗?」
「这可由不得我。」
「那你还叫罗跃奇过来做什么?」
没料到吕钊会看穿自己,聂闻达的表情微微有点扭曲。
见他不说话,吕钊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低声呢喃道:「我就觉得罗跃奇出现得奇怪,简直就像特地过来把你的事告诉我一样。」
「你变聪明了。」聂闻达抽回手,好整以暇地枕在自己的脑后。
没想到自己灵光一闪的猜测居然确有其事,吕钊心里顿时乐翻了天。聂闻达果然还是聂闻达,他还是在乎他的,而且奸诈狡猾的本性半点没变。
五年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想明白很多事情,对聂闻达当年用的手段,吕钊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原本应该恼怒的事情,却在无边的思念里化作难得的甜蜜。这个人用心在喜欢他,这一点足以抹去其他的不足。
「吃一堑就该长一智,你当初花那么多心思来拐我,我总不能完全不长进,浪费了你的苦心。不过,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知道聂闻达是在欲擒故纵,吕钊悬著的心总算落了地。
从他身上爬下来,吕钊侧身蜷缩在床的—边,闭眼忽略自已的欲望,他决定不再去做勾引聂闻达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