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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让还没说话,宋嘉诺已道,“明年大哥得跟着武进士准备考武科了,怕是没空啊。”叹口气,宋嘉诺道,“等以后我中了举人,就跟父亲说出去游历,若是那时李大哥还去西蛮、北凉,我也跟着去。”
看他小模小样的说这样的大人话,李睿一笑,转而问,“让弟不是去福闽了么?我听说那边有许多大船前往杜若国行商,让弟可知道福闽的情形。”
宋嘉让笑,“你看我现在跟黑炭头似的,就是在海上晒的。”
三人说的相当投缘,就是宋嘉诺这个小家伙,模样可爱,乖巧有礼,李太太最喜欢他。一直到傍晚送走宋家兄弟,李太太还念叨,“觉着宋大姑娘已经是难得的了,看她这一兄一弟,都是懂礼数的人。”
李清犹带着三分醉意,道,“嘉让不错。”中午叫小辈一道饮酒,不想竟是他先醉了。
李太太跟丈夫多年少的夫妻,家里并无妾室,夫妻感情向来不错。丈夫心里那点子事儿,李太太一清二楚,闻言无奈笑笑,心说,一把年纪,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赌气,这男人啊……
宋嘉诺也在跟大哥说呢,“李太太、李大哥都很和气,我觉着,李大伯似乎不大喜欢我,他喜欢大哥哥。大哥哥,是不是李伯父跟父亲有过节啊?”宋嘉诺年纪还小,不能自己骑马,宋嘉让懒得叫家里备车,就带着宋嘉诺骑一匹马。因为要骑马,宋嘉让怕他冻着,给宋嘉诺裹成个毛球样,浑身上下就露出两只眼睛。宋嘉诺的声音自围住嘴巴的狐狸皮的围脖中闷闷的传出来,“大哥哥,你有没有觉着,李大伯说起父亲来口气不大好啊?”
“能好才怪呢,他们早就不说话,都十几年了。”
两兄弟骑马到家时,正碰到宋荣坐车回家,宋嘉让先下马,又伸出条胳膊把宋嘉诺扶下来,兄弟两个一并到车畔伺候父亲下车。
宋荣紧了紧身上的貂皮氅衣,望向两个儿子,问,“你们这是刚回来?”
宋嘉让道,“我带着二弟去阿睿家了。”
宋嘉让一开口,宋荣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抬脚往里走,一面问,“在李家喝酒了?”
宋嘉让小声道,“中午李大伯非拉着我跟二弟喝酒。”
宋嘉诺伸手将脖套往下扒拉些,露出小嘴巴,道,“他还死命灌我酒呢,后来大哥把李大伯喝晕啦。”说到这事儿,宋嘉诺就非常得意,还跟父亲解释一句,“我跟大哥都没醉。”
宋荣听到儿子们把李清喝晕,顿时心内大为自豪,也不计较儿子们喝酒的事了,微微点头,一脸好父亲状,“长辈不靠谱,这不怪你们。”
宋嘉让挑眉瞧宋嘉诺一眼,一大一小相视而笑,过关就好。
父子三人到了书房,宋嘉诺摘掉暖帽,扯开狐狸围脖,拿掉耳朵上两只毛绒绒的耳捂子,脱了身上的大毛衣裳,抹一把额角的汗,说,“好热。”
宋荣问了他们些在李家的事,就带着儿子们去老太太院里请安了。
一屋子女人正在说话,宋嘉言笑,“表姑想着我,只是,我向来少吃燕窝这类东西,我就借花献佛,孝敬给祖母和舅婆了。”
宋嘉语给辛竹筝送了包燕窝,辛竹筝分了半包给宋嘉言过去,宋嘉言没好回绝,就转而送来给老太太用。
小纪氏笑对辛竹筝道,“筝姐儿是不知道言丫头的古怪,事事想着她们姐妹呢。过年这些日子,你们随我理家,替我分担不少。我正好有些燕窝,你们小姑娘家,学着管家理事是应该的,也要注意身子,就给你们分了分。言姐儿素来不吃这个,我挑了几匹缎子给她。你们渐渐大了,除了管家理事,就是穿衣打扮也得经心,慢慢的注意起来。明年起,你们女孩儿每人每月再多加两套新衫,这样出去才体面。”
三个女孩儿忙起身道谢。
见宋荣带着兄弟两个进来,诸人又是一番见礼说笑。
宋嘉诺见母亲给表姑送了燕窝,也给大姐姐送了缎子,抬头望了辛竹筝一眼,宋嘉诺没说话。宋嘉言已经问起他们去李家的情形。
宋嘉让道,“阿睿见识广博,他这才去了西蛮、北凉一趟,就跟往那边儿住了多少年似的。怪不得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待过了年,我还得去找他。”
宋嘉诺也弯着一双眼睛笑,“李大哥说,西蛮的人每餐就是吃肉,青菜都很少见。到了北凉,那边儿人天天萝卜白菜,吃顿肉就是大餐了。”
宋老太太听着,道,“那西蛮肯定富,北凉怪穷的吧。”
宋嘉让笑,“祖母,不是那回事儿,西蛮多是草原,那里的人不种庄稼,就牧马放羊,哪儿的水草生的好,就往哪儿住。北凉山地多,庄稼打不了个三五斗,倒是长人参。听说,那儿的人参比萝卜还便宜呢。”
宋老太太呵呵直笑,“胡说八道,人参可是好东西。以前咱们村儿里的财主家病了,才有银子喝参汤呢,寻常人家可喝不起。”
一家子说说笑笑,到晚上,宋嘉诺抱着枕头跑去跟宋嘉让屋里睡觉了。
宋嘉让还怪担心地,问,“你晚上不尿床吧?”
宋嘉诺气的小脸儿都红了,深觉受到了莫大侮辱,大声道,“我才不会呢!大哥哥也忒瞧不起人了!”还重重的摔了两下枕头,以示抗议。
“行啦,不尿就好。”安抚两句,宋嘉让又瞪眼,“再摔一下枕头试试,不揍死你。”
宋嘉诺撅着小嘴儿,“我从来不尿床的。”
“屁!”宋嘉让笑,“小时候还尿过我一身呢。”
宋嘉诺微张着小嘴儿,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这个我倒是记不得了。”竟然还干过这样丢脸的事儿啊。
“不记得也正常,你那会儿还是奶娃子呢。”
宋嘉诺不服气地,“大哥哥也没大我几岁,就天天装大人。”
洗漱后,兄弟两个嘻嘻哈哈的上床。宋嘉诺倒是没跟宋嘉让一个被窝,他睡里面,有自己放了汤婆子的暖暖小被窝。宋嘉诺问了许多大哥哥在福闽的事,在海上的事,在杜若国的事……后来,宋嘉诺又问,“大哥哥,父亲跟李大伯许多年不来往,不说话,是因为什么事啊?”
宋嘉让道,“一点儿小事。”就把二叔跟他说的李清求娶二婶不成的事与宋嘉诺说了,是的,宋耀这个大嘴巴,在将此事与宋嘉言念叨过后,又与宋嘉让念叨了一遍。
不过,宋嘉诺关注的重点是不同的,他微惊,“原来,宋大伯还曾经是探花啊?那怎么宋大伯的官位这么低啊?”
宋嘉让两只眼睛亮的惊人,道,“这事儿,我就跟你一个说,你可不许说出去。”
深受兄长信任的宋嘉诺立刻点头,宋嘉让再三,“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宋嘉诺道,“要不我发个毒誓给大哥?”
“行啦,又不是娘们儿,别动不动就发誓。”宋嘉让笑一声,低声对宋嘉诺道,“因为李大伯的名子犯了帝王讳,没叫他辞官回家是皇上可惜他一腔学问,就让他在翰林院修书了。”
宋嘉诺皱眉不解,“就算犯了帝王讳,改了名儿就成啊。”
“唉,你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事儿呢。”宋嘉让道,“李大伯中探花是在先帝时,那会儿也妨不到什么人。不成想,今上登基就成了忌讳。坊间传闻,说李大伯脾性狂放狷介,别人建议他改个名儿,他非但不改,还说了狂话,这话有些大不敬,传到今上的耳朵里。”
“什么话啊?”宋嘉诺好奇死了。
宋嘉让低声道,“你知道太祖皇帝叫什么吗?”
宋嘉诺念书这几年,肚子里有些存货,道,“太祖皇帝单名一个颢字。”
“不是这个名儿,是太祖以前的名儿。”
“史书上没写。”
宋嘉让坏笑,“说太祖出身贫寒,那名儿不大恭敬,叫狗剩。”
宋嘉诺目瞪口呆,继而悄悄笑起来,死活不信,“大哥哥逗我呢。”
“你别不信,都这么说呢。”宋嘉让说的有鼻子有眼,“本来,英雄不论出身。太祖雄才大略,名子虽不大威风,其实太祖皇帝根本不计较,人家也没想过改个威风凛凛的名子之类。是太祖身边的大学士几番建议太祖改个威风名子,大学士实在啰嗦,太祖给他烦的脑壳疼,大怒之后,更是死活不肯改名。大学士跪在地上哭说,‘臣求陛下改名,也不单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天下的狗请愿陛下。不然,为避陛下名讳,天下的狗就要改名儿啦。’。”
宋嘉诺笑的肚子都疼了。
两人偷笑一阵,宋嘉让道,“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据说是李大伯编排的。李大伯死活不承认是他说的,不过,因此事惹得陛下不悦,也就没了前程。”说句良心话,实在怪不得李清,完全是当今的名子取的也太寻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晚一些还有一更,心肝儿们可以早些睡~~~~~~~
其实,比阴谋更有效的,永远是阳谋~~~~~~~··
第62章
这个年同样过的很热闹,家里孩子们一日日长大,都渐渐懂事,宋荣官场亦是如鱼得水,再没有不顺遂的了。
老太太咬着自福闽送回的咸鱼,说,“老二他们那边不知有没有猪肉吃,还是都吃这咸鱼玩意儿。”咸不拉唧的,除了咸腥,没有第二个味儿。
宋嘉言笑,“祖母,二叔他们那边有很多新鲜的鱼吃的,因为新鲜的鱼不易保存,这才制成咸鱼送回来的。”
老太太道,“你二叔喜欢吃猪肉。”
“小二什么都喜欢吃。”宋荣道,完全不担心弟弟的生存能力。
为了令祖母安心,宋嘉让笑,“二叔到了福闽还变胖了呢,二婶怕二叔长出小肚腩,天天早上叫二叔习武健身。”
老太太慈母心肠,听了十分不顺耳,当即对大儿子道,“赶明儿再给小二写信,把我的话添上,不准方氏再折磨小二。”嘟囔道,“胖些可怎么了,那才叫福态呢。”娶了这么个泼妇进门,真是苦了她的小儿子了。怎么这样时运不济哩,偏遇上这等跋扈泼妇!
宋荣瞪宋嘉让一眼,真个多嘴。
宋嘉让偷笑。
宋嘉诺大大的眼睛看向父亲,宋荣问,“看我做什么?”
宋嘉诺有丝心虚,忙道,“儿子觉着父亲像是瘦了,父亲多滋补一些。”
宋荣瞪向小儿子,宋嘉诺乖乖的低头吃饺子,宋老太太看不过眼,敲两下碗说儿子,“年三十儿的,收起你做老子的威风,不准吓唬我的孙子们。”
宋荣笑,“娘,你想哪儿去了。”
宋嘉言笑嘻嘻地,“爹爹,你最英俊了。”
对女儿,宋荣就柔和宽容许多,笑斥,“不许胡说。”
用过团圆饭,孩子们都聚在老太太的屋里们玩儿,顺便守岁。
宋嘉诺忽然起到,说,“大姐姐,以前我觉着大姐姐的生辰在上元节,是很大的生辰了。如今,竟然还有比大姐姐的生辰更大的人,李大哥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诶。”
宋嘉言倒不知道这个,道,“唉哟,也没给李大哥准备生辰礼物。”就是明天了。
宋嘉让不当回事儿,道,“忘了就忘了,阿睿不会计较这个的。”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么能当不知道呢。”宋嘉言道。
小纪氏听到了,笑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命人收拾出一份寿礼来,以你们的名义给李家哥儿送去就成了。他明天过生辰,正好明天送,也不会迟了。”
宋嘉言还没说话,宋荣先道,“让孩子们自己料理吧。”
小纪氏笑,“我是想着李家哥儿不是给咱们大姑娘打理生意么,怠慢了不好。”
“无妨,我跟李清并无交情,孩子们愿意交往是孩子们的事。”宋荣摆着架子,倒了盏酒润喉,道,“李家,你不必理会。”
宋嘉言笑,“太太,我随便送些什么过去就好,若是有不衬手的地方,我会跟太太要东西的。”
小纪氏慈爱一笑,“好。”
闲聊无趣,大家又摆开牌桌,玩儿起牌来。
及至第二日,宋嘉诺拿出了一匣子的湖笔,宋嘉言命人搬出两盆水仙花来,宋嘉让添一把匕首,然后命管事带着两个伶俐的奴才送了过去。
李睿并未在家,一家子都去了尚书府拜年,李家的管家很客气的代小主子收了礼物。待李睿回家,见到这些礼物,笑道,“不过随口一句,他们就记得了。”不是厚礼,却是主人家亲自准备的,李睿瞧着也欢喜,自尚书府而郁郁的心情稍稍好转,
李思看了一遭,笑,“我猜这两盆水仙肯定是言妹妹的礼,湖笔应该是宋二弟的,匕首是宋大哥送的。”
李睿笑,“这并不难猜。”
李思笑,“我屋里的水仙,也是言妹妹送的。”
李睿微挑长眉,“她很喜欢这种花?”
“言妹妹每年冬天都会去花市,买几十个水仙根回家,放在水盆里养,养的好了,各家都会送。”李思瞧着送来的两盆水仙花,说,“这两盆可比送我的那个大多了,是言妹妹自己养了来熏屋子的,你看养的多好啊。”
李睿瞧着两盆洁白水灵的水仙,随口问,“那送了我,她用什么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