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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孩子的自信心却是很明确的。
当然,他已经听说了,可是听说还不如眼见来得实在。他急切地转向玛格丽特:“她真的会——?”
“当然会,亲爱的。不过更重要的是,她还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做些可爱又正常的事,甚至包括荒唐事。看她爬动吧!”玛格丽特把孩子放到大床上。
有那么一阵子小亨丽埃塔躺着,犹豫不决地望着父母。
“要我爬吗?”她问。
“是这么想的。你知道你爸爸刚到这儿。他想看你露一手。”
“那就把我翻过去,肚皮朝下。”
“哦,当然。”玛格丽特急切地把孩子翻了个个儿。
“怎么回事?”汉克的声音仍然很随意,但是话语里的一股暗流已经充满房间的每个角落。“我本来以为孩子都先会翻身然后才会爬呢。”
“这孩子,”玛格丽特不愿注意到这种紧张气氛,“这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孩子的父亲眼光变得柔和了,望着孩子头往前伸,身子一弓跟上去,推着自己爬过床铺。
“真是个小淘气,”他哈哈大笑,松了口气。“她活像人们野餐的时候常玩的钻进土豆麻袋赛跑的人。她两只胳膊从袖子里缩回去了。”他伸出手,抓住又长又宽的睡衣底部的花结。
“我来吧,亲爱的。”玛格丽特想先抱过孩子。
“别傻了,麦琪。这也许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却有过五个小兄弟。”他笑着让她走开,另一只手伸过去捏着扎袖口的细绳子。’他打开袖口的蝴蝶结,伸手到袖子里摸索孩子的胳膊。
“瞧你这样扭动,”他严厉地对孩子说,这时他的手触到孩子肩膀处一个会动的肉疙瘩。“人家可能以为你是条毛毛虫呢,用肚子爬行,而不是用你的手和脚。”
玛格丽特站在一边看着,笑笑说:“等会儿你听她唱歌,亲爱的——”
他的右手从肩膀处往下移,他以为下面就是一只胳膊,往下移,笔直往下移,摸着结实的小肌肉,那肌肉扭动着,试图摆脱压着它的手。他让手指挪回肩膀处。他特别小心地打开睡衣底边的结。他的妻子站在床边说:“她会唱‘铃儿响叮当”还有——”
他的左手顺着编织柔软的睡衣往上摸索着,直到折叠着的尿布,平整,顺溜,包着小孩的屁股。没有挣扎,没有踢脚,没有……
“麦琪。”他想从整洁的尿布卷里抽出手来,从扭动的躯体那儿抽出手来。“麦琪。”他嗓子干涩,话音沉重、低沉而刺耳。他讲话很慢,想让每个词的声音都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头晕目眩,不过在松开手之前他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麦琪,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亲爱的?”玛格丽特泰然自若,俨然面对男人孩子般的急躁而表现出女人永远不变的耐心。她忽然笑了,那笑声在房间里听起来极其轻松自然;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她尿湿了?我不知道呢。”
她不知道。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上下摸索着婴儿柔润的身体,摸索着这个弯曲变形、没有四肢的身体。哦,上帝,我的上帝——他摇着头,肌肉在收缩,陷入一阵痛苦的歇斯底里。他的手指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孩子——哦,上帝,她不知道……
(江亦川 译)
时间问题
时间旅行在科幻小说中一直是个怪异现象,显然是想入非非——至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什么人在时间中旅行过,也没有令人信服的理论依据说明有朝一日人将在时间中旅行——诚然如此,时间旅行这个概念在科幻小说中还是得到了充分的尊重而不归入异想天开的梦幻。这一概念之所以为人们所接受,第一是因为传统的势力;第二是因为由机器完成这种旅行,有技术上的依据;第三是因为作为一种故事描写手法,有它的基本用途。只有当旅行本身是通过想入非非的手段进行的时候,故事才会变成异想天开的梦幻。
最早杜撰的时间旅行,其形式是先入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进入未来若干年的时代,例如在华盛顿·欧文的《瑞普凡·温克尔》(1819)、玛丽·格里菲思太太的《未来三百年》(1836)和爱德华·贝拉米的经典宣教书《回顾》(1888)之中所描写的。旅行到过去并不那么简单:马克·吐温在《阿瑟王宫廷中的一个康涅狄格州美国佬》(1889)之中用一根橇头棒解决这个问题,而L·斯普拉格·德·坎普在《唯恐黑暗降临》(194l;连载于1939)之中则提供一个闪电。
然而H·G·威尔斯在他的中篇小说《时间机器》(1895)一书中提供了原始模型的描述,这是他作为科学传奇作家最早的成功之所在。他首先提出使用一个装置来运送时问旅行者,这就为回程提供了较重要的可能性。韦尔斯认为时间旅行是不大可能的(也许比他在《月球上的第一批人》(1901)中描述的反重力更为不可能),但他煞费苦心把他设想的机器描述得若有其事。
从此,形形色色的时间机器成了科幻小说中千篇一律的装置。用这种装置,作者可以送他笔下的人物进入未来,一路上历尽惊奇,探索社会和人类发展的方向,或者让人物到达时空的终端,如同韦尔斯本人在《时间机器》一书的结尾所描述的那样。作者也可以将笔下的人物送入过去,以便发现时空的开始和历史的真相。
人们不禁要问:干吗要去呢?这样做图个啥?好奇心激励着故事中大多数的人物。他们要知道未来包含着什么或者过去的世界实际上是怎么个样子。有时候时间机器被用作一种探索工具,优于艰苦而意义不明确的发掘。有时候它用于历险,如同杰竞·威廉森在他的《时间军团》(1938连载)之中所描述的。有时候它滥用于商业用途:输送搜寻大型猎物的猎人、追求非凡景色的旅游者和渴望在较原始的社会中经历一番的冒险家。有时候它让人对未来瞥上一眼,例如西尔弗伯格在他的《当我们去看世界末了的时候》一文中所描述的。有时候时间机器唯一的功用似乎只是用于制作电影,例如T·L·谢里德在《E表示努力》一文中所描写的。
这一类冒险行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实际上,假如不是这样的话,故事也就编不出来了。时间旅行者受困于未来或过去,要么往往因为忽视指示而铸下大错,这就毁灭了他,或者改变了现在,或者毁灭了全部生命体。也有时间旅行者发现自己一筹莫展,为摆脱无情的过去而苦苦挣扎,例如迈克尔·穆尔科克在《瞧,那个人》之中所描述的。时间旅行包含两个根本性的问题:倘若旅行是进入未来,这个未来必须是固定的,否则旅行无法进行;倘若未来是不可变的,即便了解将要发生的事,对任何人也没有用。倘若旅行是进入过去,要么事件无法改变,这就给那些企图改变事件的人带来挫折,要么事件可以改变,这就可能改变现在。在海因莱恩的《你们这些回魂尸——》中,那些妄人形成一个现实的包围圈;在他1941年的《依靠自己的努力》之中,这些妄人阻止时问旅行者逃离专制统治下的未来。
更可怕的妄人不是个体行动而是群体行动的。对过去的某些干预可能使现在无法存在,例如雷·布拉德伯里在《雷声》中的描述。这种干预也可能创造出交锚的现在或者是每个关键时刻可能出现的一系列分化的社会,其中某些社会比其他社会更有可能。在某些故事中,例如H·比姆·派帕的《超时警察》系列和小弗里兹‘莱伯的《大捞一票》(1961;连载于1958),其中的人物试图操纵社会现状或者防止这些社会受他人操纵,以便造就一个较好的社会,防止出现恶劣的社会。
菲利普·克拉斯(1920-)使用的笔名是威廉·特恩,他在《布鲁克林工程》(发表于《行星故事》1948年秋季刊)之中对时间妄人这一想法提出一种变通的思路,像一切优秀作品,一样反映了人性。《布鲁克林工程》是一篇耍花招的故事,但是藐视花招的人应该首先读读这篇故事。它也是一篇政治性的故事,倘若在1918年就难以出版。
克拉斯是优秀的科幻短篇小说作家之一,他在作家之中是比较安逸的,只写过一本长篇小说,而且是短篇的扩充,即《人和怪物》(1968),但是他1945年退役之后开始写作的短篇故事因其才智、讽刺和熟巧的语言应用而为他赢得了盛名。他在写作生涯中不时做些定额工作,当过推销员和船上的事务长,最近几年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英语系任教,未曾获得任何大学学位而被晋升为教授。自从担任了大学工作,他很少写小说,但他一直在潜心研究马克·吐温的《康涅狄格州的美国佬》和其他早期的时间旅行小说。
《布鲁克林工程》'美' 威廉·特恩 著
(菲利普·克拉斯)
密室后面巨大的环形门打开,乳白色天花板上一盏盏圆形罩灯暗淡下来。当那个穿纯黑色工作服的人随手把门关上并拴牢的时候,罩灯又发出白色亮光。
十二名男女记者见他进来,一时嗡嗡之声不绝。那人风度翩翩向密室前部走去,转身背对着横贯前部的半遮光屏幕。记者全体起立,每当政府安全局官员到室内来的时候,他们都心甘情愿遵从这种站立的习惯。
那人笑容可掬,向他们招招手,用手里一小叠油印纸刮刮鼻子。他的鼻子挺大,似乎人未到鼻子先到了。“坐下,女士们先生们,都坐下别客气。我们在布鲁克林工程不搞官场仪式。在这个实验的整个非常时期,你们可以说,我就是你们的向导——新闻事务行政助理的代理秘书。我叫什么名字,这无关紧要。请诸位把这些材料分发一下。”
他们每人拿一张油印纸,把其余的递给别人,于是往后靠在凹背金属折叠椅上,尽量坐得舒服些。他们的主人斜着眼睛看了看大屏幕,又抬头望着壁钟,那个钟只有一支缓慢转动的指针。他快活地拍拍紧束着腰部的黑色衣服。
“言归正传吧。过一会儿,人将进行首次大规模的时间旅行。不是人亲身去旅行,而是借助一个摄影和录相装置,它将给我们带来过去的无数精彩资料。布鲁克林工程以这个实验证明完全有必要花费一百亿美元进行为期八年多的科学研究;它不仅表明一种新的调查方法的效用,也表明一种武器的效力,这种武器将确保我们光荣的国家更加安全,而我们的敌人理所当然要害怕这种武器。
“首先,让我告诫你们,不要试图做笔记,即便通过安全局检查的时候能够偷偷地把钢笔和铅笔带进来。你们要完全凭记忆写报道。大家不仅有一份具体说明布鲁克林工程规章制度的小册子,还有一份附有新增内容的安全法规。你们刚刚收到的油印材料给你们提供了写报道所需要的线索,还包含着有关探讨和渲染的启发性内容。此外——只要你们保持在上述文件的框架之内——你们完全有自由以各自独创的方法写报道。女士们先生们,新闻仍然应该不受政府控制的干预和沾染。好,有什么问题吗?”
十二名记者望着地板。其中五人开始看手头的油印材料。纸张沙沙作响。
“怎么,没问题吗?这个工程突破了第四维即时间最后一个可能的领域,大家肯定会感到十分兴趣的。有问题就提吧。诸位代表着全民的好奇心——你们一定有问题。布拉德利,你似乎有疑虑。是什么使你伤脑筋呢?像我向你保证的,布拉德利,我不咬人。”
他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继而咧开嘴相互对视着。
布拉德利抬起屁股指着屏幕。“那豌艺儿干吗要做得这么厚?我丝毫也没有兴趣去搞清楚追时机的工作原理,可是我们从屏幕上看到的仅仅是一幅人在地板上拖着追时设备的灰暗模糊的图像。还有,那个钟怎么只有一支指针?”
“提得好,”代理秘书说。他的大鼻子似乎鲜艳夺目。“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首先,钟只有一支指针,因为,布拉德利,这毕竟是个时间实验,安全局觉得,实验的时间可能通过情报泄露与外来勾结不幸相结合一一简言之,时间线索可能不必要地暴露出去。当指针指向红点的时候,实验就开始,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屏幕是半透明的,下面的图像有点儿模糊,其原因也是如此——为了细节和调整的伪装。我被授权告诉你们,设备的细节——呃,极有意义。还有问题吗?你是卡尔皮佩吗?联合社的卡尔皮佩对不对?”
“是的,先生。联合新闻社。我们的读者对追时科学家联合会的事故甚感好奇。当然,他们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