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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往里走,问道:“赵大哥回去了?玉菡可来了?”
一个四十余岁的仆妇迎出来,接过琳琅手里的包袱,笑道:“庄上忙着卖西瓜,小云得回去看着,瓜果泉水送来就走了。大爷却还没到。”
老仆带上门,继续在角落里劈柴,整整齐齐地码在厨房里。
琳琅笑道:“赵叔,你不用如此辛苦,歇息一会儿罢!”说着往里头走。
这是一所二进的四合院,进了大门,临街七间,先是门房,再是客厅和书房,最西边是一间车房,往里东西各有两间鹿顶,中间甬道一色儿水磨青砖,当地一道院墙,穿过月洞门,迎面立着木制影壁,转过影壁方见正房五间,东西各有三间厢房,院中两株极老的石榴树,树皮皲裂,满树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点着芭蕉,树下摆着水缸,缸内养着几尾金鱼。
琳琅花二百二十两银子买了这所院落,添置了些简单的家具物什,又买一户逃荒来签了死契的下人,便是老赵赵婶和儿子赵云。老赵夫妇看门打扫,赵云则负责田庄收成。
原来,买了房子不久,琳琅便在城外买了四顷上等肥沃良田,二百亩,花尽了历年来积攒的所有金银,还有托人卖些针线得的钱,蒋玉菡也跟秦隽借了些,凑够一千四百两,平时由赵云雇佣长工短工做活,一年下来能有几百两的进账。
不过去年的进账都还给秦隽了,琳琅手里只剩下王夫人才赏的五十两银子。
有房有地,脱了籍,琳琅对目前的状况十分满意,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为蒋玉菡赎身。
这几年蒋玉菡学戏虽然辛苦,好在有秦隽照应着他,未曾似其他学徒一般挨打受骂,年初登台亮相,一曲游园惊梦艳惊四座,在梨园行琪官已经颇有些名声了。
蒋玉菡极爱唱戏,琳琅却担心他为名声所累,几次欲言又止,不得赎身之法。
不觉掐了些石榴花逗弄金鱼浮水争抢,琳琅怔怔出神,赵婶捧着竹制托盘过来,上头放着几瓣切成月牙般的西瓜,鲜红的瓜瓤,漆黑的籽儿,衬着翠绿的瓜皮,十分好看。
赵婶将托盘放在金鱼缸旁边树荫下的石桌上,笑道:“姑娘吃块西瓜罢!”
琳琅摘下腕镯戒指,就着汲上来的井水洗了洗手,以丝帕擦干,方拿起一块西瓜,轻轻咬了一口,满嘴鲜甜,不禁笑道:“还是咱们庄上的西瓜味儿好,又沙又甜。”
赵婶笑道:“姑娘吃着好,明儿叫小云多送几个来。说起来,咱们今年的西瓜大卖了呢!”
琳琅听了笑道:“我出不得府,送来也吃不到,倒是你们留些吃。”
久等蒋玉菡不至,琳琅进屋更衣,拿着帷帽戴上,出来道:“我出去走走就来。”
赵婶拿着汗巾子擦手,道:“姑娘别走远。”
琳琅笑着点头,这一带多是达官显贵的居所,故治安极好,也是她为什么在这里买房的缘故,虽是王府后街,街上倒甚是热闹,琳琅拣着绣庄、绸庄、针线铺子、胭脂铺子逛了一回,正看丝线好坏颜色纯净与否,忽听一人道:“可是琳琅妹妹?”
琳琅一回头,却见一个刚买好丝线绣布的小媳妇站在柜台边,细巧身材,容长脸儿,不是别个,却是北静王妃身边的映红,不觉一怔,道:“姐姐怎么就认出我来了?”
映红指着她裙上系着的紫玉佩,笑道:“你戴着帷帽,我可没认出你,是认出了这个!”
琳琅一想,笑道:“是了,这还是旧年我绣了一幅王妃极爱的炕时王妃赏的,过了姐姐的手,难为姐姐还记得。”细细打量了映红的妆饰打扮,又笑道:“姐姐什么时候出的门子?亏咱们还有些交情,竟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夫家贵姓?”
映红含羞道:“姓刘。去我家里坐坐?我家就在不远。”
琳琅笑道:“该去认认门。”
说着,随映红穿街过巷,停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青瓦灰墙,前厅后舍俱全,约莫十来间,一个容貌端庄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抱着孩子坐在树下乘凉,映红见了,忙过去接手抱在怀里,道:“大热天的,婆婆怎么在外头,仔细累着!”
那妇人笑道:“我带自己的大孙子,怎么就累着了?有客人来,怎么不说一声?”
琳琅取下帷帽,上前拜见,露出真容来。
刘大娘没想到来的竟是个极清俊极秀雅的女孩儿,只觉得满目生辉,琳琅还未怎地,便先赞叹了一声。她今日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纱衫,系着同色纱裙,外面罩着半旧藕荷比甲,腰间系着丁香如意结缀着紫玉佩,垂在裙上直至下摆,越发显得身段风流,姿态袅娜,偏又不失庄重,忙攥着她的手,道:“好标致的姑娘,快进屋坐,别晒伤了!”
映红见了也是一呆,跟在身后进屋,笑道:“才一二年不见,妹妹愈发出挑得好了,倒高了一个头。听说那府里重用你得很,怎么有空出来?没个小丫头跟着?”
琳琅笑道:“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又不是千金小姐,还小丫头前呼后拥不成?没的成了笑话!不过请了几日假出来走走罢了!”
刘大娘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过来,道:“我瞧姑娘言谈举止,就跟千金小姐差不多。”
映红抱着伟哥儿笑了,琳琅倒红了脸,忙站起身接过茶果。
刘大娘越发赞叹起来。
好半日,琳琅方看着伟哥儿道:“这是姐姐的哥儿?多大了?虎头虎脑,怪俊的。”说着摘下衣襟上挂着的一个小巧荷包递给伟哥儿,荷包内装着一个石榴花式的小金锞子。
映红推辞不过,只得收了。
映红是从王府出来的丫头,虽非一等,但素来行事大方,刘大娘常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看眼前这女孩儿的品貌气度,竟比映红还强好些,走出去,谁不说是千金小姐?
琳琅笑容恬淡,并不在意刘大娘时时打量。
刘大娘忙抱着孙子出去,留两人共叙别来之事。
映红听了几句,道:“你说你已经脱了籍,现今在府外买了一所房子?”
琳琅并不在意,笑道:“只是脱了籍,还在府里当差。可巧,我就住在恭亲王府后头临街的一所院落里,挂着蒋宅的便是,离你们家不远,赶明儿我出了府,咱们竟能常来往呢!”
映红啧啧称奇,道:“你竟是有造化的,这样早就脱了籍,你们太太待你真好!”
琳琅闻言莞尔一笑,如娇花新柳,满室生春。
映红看到她的笑容,叹道:“你生就这样一副好模样,你太太舍得放你出来?”一般大户人家太太身边容貌姣好处事妥帖的心腹大丫头一般不舍得放出去,或给儿子做妾,或许管事做个管事娘子,将来还在身边听唤。
映红虽是王府里出来的,但不曾得北静王妃重用,笨嘴拙腮又没心计,故早早求了恩典出来,衣履簪环积攒了三四百两,置办了极丰厚的嫁妆,许了一个步军营的士兵,去年年初出阁,虽无公爹,然婆婆敦厚,夫妻恩爱,年底添了个哥儿,日子虽不富贵,倒也安稳。
琳琅笑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便是太太不舍,我也要求了恩典出来。幸亏太太慈善,才早早脱了籍,只是还留在跟前罢了,再等几年,我就能出来了。”
映红不禁说道:“你叫我说什么好?出了府可就没那么自在享福了,常日家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不几日手都粗了,我就是那前车之鉴。故此别人都盼着长长久久地留在高门大户,锦衣玉食,比一般寒门小姐还体面尊贵,你倒盼着出来?怪道从前听雪都说你古怪。”
琳琅正色道:“你知道什么?再尊贵的奴才也是奴才,平素步步小心,冷不防惹怒了主子,任打任骂任卖好多着呢,一辈子都无法自主,做人还有什么趣儿?出了那府,纵是清贫,好歹自己能为自己做一回主。再说,我这几年积攒了好些梯己,还怕饿着自己不成?”
映红听得暗暗心惊,难怪在北静王府那一年里,连北静王妃和水清都高看她一眼,总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落落大方,竟没一点身为奴才的卑微气,原来竟应在这上头!
第23章 023章:
又说了一回话,隔着帘子看了看天色,琳琅起身道:“我该去了,怕我兄弟等得心焦了。”
映红随着起身道:“好歹来一趟,吃顿粗茶淡饭再回去罢!”
琳琅笑道:“今儿个竟是不成,早与我兄弟约好了,因他还没来我才出来逛逛,等下回罢,下回定要尝尝姐姐做的饭!”一面说,一面被映红送到帘外,又跟刘大娘告辞,刘大娘再三挽留不得,只得送她出去。
正站在门外说话,忽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人道:“家里有客?”
琳琅一惊,忙将帷帽戴上,却早够别人惊鸿一瞥。
映红瞪了来人一眼,道:“既知有客,偏还如此唐突!”侧身笑对琳琅道:“好妹妹,我们小门小户,原没府上那么多规矩,怠慢了你,你可千万担待些!”
琳琅淡淡一笑,道:“姐姐当我还在府里不成?难道姐姐不知什么叫入乡随俗?”
映红笑道:“我还当在府里呢,若在府里,那些小幺儿哪里能进二门?轻易也见不得你的面!既然来了一回,好歹认认人,他又不是外人!”
琳琅对着来人,即映红之夫刘硕福了福身子。
刘硕年方二十上下,容貌五官和伟哥儿生得极像,浓眉大眼的,忙还礼道:“姑娘有礼。”
在刘硕旁边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刘大娘说话,却见他穿着藏青布衫,剑眉入鬓,星眸生寒,顾盼之际英气勃勃,举手之间神威凛凛,叫人望而生畏。
乍然见到琳琅形容,他脸色忽变,上前两步,道:“姑娘可还记得我?”
听闻此言,琳琅一怔,随即莞尔摇头。
映红在琳琅身畔低声道:“他也是步军营里的兵士,名唤沈俊。”说罢,才抬高声音笑道:“大兄弟这话说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蒋家妹妹?”
琳琅心里也有此疑惑。
沈俊深深地看了琳琅一眼,道:“两年半前的冬天,我因得罪了人,被打断了肋骨,我记得那日还下着大雪,被扔在雪地上险些没了命,姑娘的马车路过,特地送我去了医馆,还付了诊金和药钱。”
刘硕笑道:“原来蒋姑娘是三年前救了你的恩人?”
琳琅回思了好半日,方想起初次和蒋玉菡出门时偶遇一个落魄少年,因是头一回出门逛街,是以记忆深刻,便笑道:“我记得我未曾露面。”
沈俊道:“想必姑娘忘了,我虽无缘见姑娘金面,姑娘的兄弟却露了面。”
蒋玉菡的容貌与琳琅有八成相似,只要见过蒋玉菡的,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姐弟。
琳琅低头不言语。
映红笑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常听你说若没那位恩人,你便没今日,谁知竟是我这妹妹!真真是天缘凑巧。”
沈俊依然看着琳琅,目光如海。
琳琅仿佛不见,对映轻声道:“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便转身而去。
映红并未挽留,送她到巷子口,道:“好妹妹,别理他们那些粗人,最是不讲究的。什么时候再出来,什么时候捎了信儿,我去看你。”
琳琅笑道:“好。”没看跟在映红身后的刘硕和沈俊,自去了。
映红与她挥手作别,渐渐不见她窈窕背影,方回过身来,嗔道:“大兄弟,素日里你沉默寡言的,怎么偏今儿个唐突了她?幸亏是她,若是旁人,早恼了!”一面说,一面往回走。
沈俊并不言语,只跟在刘硕身后。
刘硕笑道:“我们都是粗人,还学大户人家扭扭捏捏不成?俊见到救命恩人,自然不免激动些。说来,蒋姑娘是谁家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也没甚来往?好叫我们知道,阿俊送份谢礼去,若没当初她那一吊钱,阿俊受伤那两个月早就饿死了。”
等都进了院子,映红关好门,回身道:“你说她?她可是王妃跟前的红人儿,最心灵手巧不过,原是荣国府当家太太的大丫头,常借她过府做针线打结子!我不是常打些精巧结子卖?三四十种花样都是她教的。说起来,她小小年纪,是个有打算的人,去年竟得主子恩典脱了籍,现今在府外买了一处房舍,平日虽空着,好歹出府有个落脚地。”
众人不觉都听住了,刘大娘道:“阿弥陀佛,听着这话,蒋姑娘已经出来了?”
沈俊眼里掀起一阵波澜,却听映红道:“还没。她是个知恩图报的,虽没了卖身契,在那府里还是一样被上头重用,大约过个四五年才能出来。婆婆问这个做什么?”
刘大娘笑笑没说话,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
却说琳琅从刘家出来,回到自己家,一问,才知道蒋玉菡都没过来,不觉有些焦躁,这几年他们固定每个月的今日团聚,怎么今儿个快到晌午了人还没到?
赵婶宽慰道:“姑娘别急,怕是大爷有事脱不开身,先喝碗酸梅汤,我去做饭。”
琳琅接过汤碗,呷了一口,道:“婶子,多做两样素菜,清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