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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殿下转交我一封明智殿下派人送来的邀请信:“本月他在京都举办茶会,请你去。去不去?”
在向殿下禀报过我对明智殿下的怀疑后,我决定前往京都。
茶会非常成功,结束的时候,按惯例主人要作一首连歌,赞咏此一盛会:“当今的……天下间……”明智殿下沉吟半晌,未完篇就起身方便去了。
“斋藤殿下,”我问斋藤利三殿下,“此歌中的含意……似乎明智殿下对某事下了决心是吗?”“这个……实在抱歉,在下才疏学浅,领悟不到歌中的深意……”
回到北之庄,我明确地向殿下报告:“明智殿下心存反意!”“胡说,”殿下不相信,“虽说他对大殿有所不满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此人虽非织田家旧臣,但温文儒雅、谦恭有理,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要说猴子谋反,我倒相信……”
然而,说秀吉殿下有谋反之心,这是殿下的偏见吧——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不久,明智殿下就被剥夺了原封的丹波领地,大殿命令他攻略山阴道:“从敌人手中,接收你新的封地吧。”我感觉,大殿正一步步地、迈向危险的未来……
随后,殿下满怀与秀吉殿下的竞争之心,对能登和越中的上杉势,发起猛烈的进攻——一座座城池在我们马蹄下降服。
六月里的某一天,战胜回归北之庄城的时候,庆次呈上一封密信:“是在下忍者得到的消息……”展读密信,我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象死人般难看。
“殿下,在下有重要情报禀告,”我跌跌撞撞地去谒见殿下,“明、明智光秀谋反,大殿已经……已经在本能寺自刃了……”
“什么?”殿下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胡说!……这、这不可能是真的……大殿……殿下,我等待着织田家统一日本、‘天下布武’之梦想的达成啊……”
泪水从他的眼角滴下:“长胜,立刻召集诸将,军、军议。”
军议上,所有人都沉浸在极度的惊愕和悲痛中。大殿在我们心目中,一向象神一样,而今,这尊神倒下了……“我们怎么办?”
“立刻挥军近畿,消灭……逆贼明智光秀,为大殿报仇!”我实在很不情愿地在明智殿下的名字前,加上‘逆贼’二字。
“可是上杉就在身后,如果攻过来,北陆的局势……”“没有了大殿,没有了织田家,”殿下哭着说,“我还要北陆做什么?——出阵,目标,逆贼的龙圣寺城!”
在城下町,我找到了三成,告诉他这个消息。“那要立刻报告羽柴殿下……”三成突然意识到不妥,“对不起,殿下,在下现在是殿下的家臣……可是,在下只忠于殿下和羽柴殿下——这个机会,谁消灭了逆贼,就能够掌握织田家的主导权……”
“我明白,你去吧,去姬路报告给秀吉殿下。不存私心地说来,他也应该尽快知道这一消息。”打发走了三成,我回到家中整理行装。
“是啊,谁消灭了逆贼,就能够掌握织田家中的主导权,”了解我的心一直在殿下和秀吉殿下中间苦苦徘徊的小寒,轻声问我,“以后,殿下打算如何去做呢?”
梦,还是忠义……此刻就要我作出抉择吗?“殿下按照自己的意愿,走自己的人生吧,妾会永远跟随殿下的……”小寒望着我,我也望着她,久久的,两个人都不言不动,就这样迎来了恶战的黎明……
山崎合战,摧毁了明智军的主力,接着是龙圣寺攻防。明智光秀虽号天下名将,但终究兵力不敌,全军覆灭——距离本能寺之变还不到半个月。
我一马当先杀入城中——是为了亲手取下明智的首级,还是为了什么别的想法,连自己也实在搞不清楚。终于,我看到了那个“逆贼”,表情苦涩,但依然风度幽雅地跪坐在墙角边。
“赤军殿下,请等一等。”明智光秀不疾不徐地解开衣服,用雪白的手帕擦尽肋差。
我跨下马,持着长刀走近:“为什么、为什么要出此下策……”
“因为我觉得,成功、失败,都会比原来要好。我、柴田殿下、羽柴殿下,谁得到天下,都会比原来要好,”他苦涩地一笑,“失败唯一的坏处,就是我会骂名千古吧——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将肋差刺入小腹,然后横着剖开,再笔直地向上……望着他痛苦扭曲、却似乎相当满足的面孔,我挥起了长刀,斩落……
然后,是决定织田家命运的清州会议。
“信忠殿下已死,按长幼,当然应该拥立信孝殿下,”殿下对我说道,“那猴子一定会对着干,推举信雄殿下吧——长胜,你先前往清州准备好一切,并与家中其它重臣沟通,让他们支持信孝殿下。
“是。”于是我来到了清州。此时织田家中的宿老,除殿下和秀吉殿下外,还有丹羽长秀殿下、池田恒兴殿下和泷川一益殿下。池田殿下最近和秀吉殿下来往密切,剩下两人中,丹羽殿下和殿下一样都是织田家的老臣,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决定去游说泷川一益殿下。
“是吗,柴田殿下派你来关照我?”本能寺之变后,这位关东管领泷川殿下境遇最惨,遭到小田原北条氏和武田残党的两面夹击,军马大半覆没,凄凄惶惶逃出上野。
“放心吧,柴田殿下的意见,就是在下的意见,”泷川殿下感激地回答,“信孝殿下即位家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会议开始的时候,我和庆次等人在外间等待。“还有一个人选,羽柴殿下未必会推举信雄殿下。”庆次突然说道。
“谁?”“信忠殿下的嗣子,三法师殿下。”“可他还是个孩子!”“形势变了,宿老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主公,孩子最合适不过。”
终于,殿下板着脸走了出来:“想不到丹羽也和那猴子穿连裆裤!”“殿下,结果如何?”“结果,哼——那猴子得逞了,三法师殿下成为织田家的当主!”
作为向秀吉殿下妥协的条件,殿下在会议上提出,由养子柴田胜丰殿下接管长滨城,由美浓大桓的织田信孝殿下作为三法师殿下的监护人,目的是把秀吉殿下的势力,从近畿完全排除出去。秀吉殿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织田家暂时稳定下来,但这稳定肯定是暂时的。谁才是未来天下的主人呢?殿下与上杉和睦,眼光死死盯着近畿,光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一个月后,信孝殿下来到北之庄:“在下是送姑母前来和柴田殿下结亲的——柴田殿下以后就是在下的姑丈了。”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简单的政治联姻而已,然而不……
“长胜你留下。”殿下为我引见了主母市姬——这是先大殿的妹妹,人称天下第一美女,自夫家浅井氏灭亡后,就一直守寡在岐阜居住。
“这……”殿下的声音有点颤抖,“就是你的生母。”
“什么?!”我仿佛被五雷轰顶一样。
“而我,就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殿下含泪望着我,“终于可以相认了——当初你母亲还待字闺中,和我发生了感情,生下你。大殿命令她去嫁给浅井长政……政治联姻,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把你托付给斋藤守直……”
终于、终于了解了父亲的那封信中,会说些什么了。
“孩子,妈妈没有想到还能够见到你……”市夫人一把把我搂到怀里。然而我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局势终于开始动荡了。先是当年十月,秀吉殿下在大德寺为先大殿举办了隆重的葬仪——这是向天下人宣布谁才是先大殿真正继承人的意思,然而盛怒中的殿下,却并不前往参加。
秀吉殿下开始联络四方的诸侯,其用意昭然若揭——甚至于频繁派人前往长滨,与柴田胜丰殿下接触。“同为殿下的外甥和养子,但殿下一直想把佐久间培养为继承人,胜丰因此会有不满吧。”庆次对我说道。
继承人吗?虽然现在变成我是柴田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可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我的心,一直在忠义和梦想之间,也就是在殿下和秀吉殿下之间徘徊,本来以为,知道自己是殿下的亲子,应该可以打破这种平衡了吧,然而不……
十多年来,一直把自己抛弃在外的父亲,有何亲情可言!然而,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的心,依旧在迷惘和徘徊中。
某日,在城下町遇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请通报柴田殿下,在下是佐久间信盛,希望得到他的收留——有碗饭吃就可以了……”
这,就是曾经炫赫一时的织田家重臣佐久间殿下吗?我立刻前往禀报殿下,然而殿下在沉吟以后,却说:“告诉他,我不在。”
我不由想起,当初大殿流放林和佐久间时候的情景——大殿当时,做错了吗?如果错了,殿下今天为何如此态度?
望着佐久间殿下佝偻远去的背影,我的心头,突然又泛起了明智殿下的身影……
十一月,秀吉殿下包围了长滨城和大桓城。
“胜丰是我的外甥,信孝是他的小主人,”殿下召开军议,“这只猴子真是疯了!长胜,你去联络丹羽殿下,请他夹攻羽柴,恢复织田家中的秩序!”
现在还说什么织田家?这就是为什么我对非亲非故的秀吉殿下,抱有对亲生父亲更大好感的理由之一吧——然而,我还是尽一个武士的本份,听命前往高滨城。
在我反复晓以情义利害后,丹羽殿下终于答应成为柴田家的助势。赶回贱之岳时,长滨的柴田胜丰殿下已经投降了秀吉殿下,而泷川殿下兵败,下落不明,战斗已经一触即发了。
“盛政,右翼行市山;利家,先阵别所山;长近,在利家左方呈掎角之势;长胜,在左翼金森长近的前方布阵!”
战斗开始后不久,丹羽势在西方出现。“好,乘机一举打垮猴子!”佐久间盛政殿下发起了冲锋。然而:“报告,丹羽似乎是敌军的助势!”
是啊,我要是丹羽殿下,也会倒戈帮助秀吉殿下的吧。形势急转直下:“东面发现敌人主力!”“难道秀吉已经拿下大桓了吗?!”
佐久间盛政殿下全面溃败,接着,前田利家殿下主动向后退却,不肯与敌接触。“利家太执着于朋友交情啦。”殿下狠狠地握着军配说。
我知道利家殿下和秀吉殿下少年时就是好友,但——真的仅仅是因为朋友交情才撤兵的吗?
“长胜,全看你的啦!”在此战阵之上,眼见旗幡纵横,耳听金铁交击,我根本来不及考虑是进是退,是忠义还是梦想,只能尽一个武士的职责,挥动手中蜻蛉切,招呼本队就冲了上去。
当面的,是羽柴秀长殿下的八千大军。
以后的事情,仿佛做梦一般,我似乎只是依靠本能去战斗,去迎接死亡或者胜利。我知道有血在胸中流淌,但奇迹般的,肉体上却并未受到丝毫伤害。殿下在后重整队伍,翻身杀回。终于,敌方的金葫芦马标向后退去……
“召集丹羽长秀、池田恒兴、细川藤孝等人,就说我原谅了他们以往的所作所为——条件是,与我合兵,围攻姬路!”殿下此时真是威风八面,似乎天下已经在掌握中了。然而,以他的性格,真能够得到天下,迎来和平吗?
姬路围城中,我单人匹马前往求见秀吉殿下。在本丸外面,我看见了三成。“殿下,”三成低着头,“请您原谅我,羽柴殿下于在下有大恩,在下已经决定与他同死!”
我木然地点点头,从他身边离开。“请投降吧,柴田殿下最要面子,只要您向他低头,就不会有性命之虞的。”我进入本丸,规劝秀吉殿下。
秀吉殿下笑笑,回身望望黑田官兵卫殿下。官兵卫殿下也笑了:“刚才三成来,也是这样说的呢——赤军殿下,谢谢你前次把在下从伊丹城中救出来,真高兴临死前有机会可以向您致谢。”
“赤军殿下,”秀吉殿下对我说,“还记得我向你说过,咱们和先大殿共有的梦想吗?一个平和安定的日本——我所以要与柴田殿下争胜,不是为了自己啊,是为了这个梦想啊,因为他没有可能完成这个梦想呢。”
“但是,现在我放心了,死也无所谓,正好可以去地下伺候先大殿,”他握起我的手,“我把梦想,先大殿的、我的、半兵卫的、官兵卫的、所有人的——现在都交给你啦。”
姬路城破的前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践之岳战败的,是我们柴田军。接着,是北之庄的围城,我和殿下,不,是父亲,还有母亲,有生以来第一次,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
早晨醒来,梦中北之庄本丸的爆炸声仍在耳边——“报,羽柴秀吉在天守阁点燃了火药,自焚而死!”
是吗?这就是梦和现实的不同吧。梦是结束了,梦想呢?是不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