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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望向高城，他不是没见过高城认真的样子，但此刻的他，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魄力，以及……可以信任的感觉。
“……嗯。”许三多轻轻点了点头，迎上高城的目光，“我们一起吧。”
闻言，袁朗回头看向二人，目光定在许三多身上停驻良久，然后敛了眸子。
第 15 章
按了按俩内眼角的晴明穴，许三多难得感到视疲劳，之前去医院问了晓彤最后一次人工洗肾的日期，这些天便一直在查林姐家的人脉经济往来状况，大堆资料在电脑里一一过滤整理，看得眼睛发涨，比六十年前在树林里点着火折子跟班长学识字还累。
“——咕。”一声‘我肚皆空’的信号响起，众人掀掀眼皮，瞄向白铁军。
“我怀念啊，我深深地怀念。”白铁军侧着头，脸搁在桌面玻璃压板儿上，有气无力道，“我是多么地想念你啊——钟水饺，夫妻肺片，还有水晶虾饺……”说着，哀怨地看向许三多，“许警官啊，你们家劳模袁先生，这几天咋不来关怀你了嘞？”
一说到这关乎民生大计的问题，众人目光又唰地转到许三多身上。许三多脸上一红：“他、他这几天比较忙。”说完便把头又埋到电脑屏幕后，也顾不上跟白铁军研究关于“你们家”这词儿用来定义他和袁朗的关系是否准确。
“回去记得告诉他啊，咱公安局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白铁军只觉眼前浮现出各种美食的幻影，是那般遥不可及，不禁无比心痛。甘晓宁从旁边旋过椅子来，胳膊肘支在白铁军背上：“老白啊，我觉得……没人想听公安局大门随时为他敞开这种话吧？”白铁军弓起背，一阵乱晃，试图将甘小宁的手肘顶下去，“那你说这语言艺术该咋升华嘞？”
许三多窝在电脑后，笑着听二人插科打诨，没发觉自己因为想起袁朗而眸色温柔——没错，袁朗这段日子确实很忙，除了接订单除魔诛邪，还要为晓彤的魂魄持咒以消除恶鬼戾气，以至于最近都没在他面前出现过。但是，之前袁朗会来找他，也是因为接受了他的委托，而现在晓彤那事儿已经解决，似乎没了见面的理由……许三多突然发现，自己心底有些失落。两人在一起时，袁朗的那些亲密言语和动作，最初是令他感到无所适从；然而现在，却开始想念起这个人来……
坐得太久，右肩有些发僵，探手过去捏了捏，让自己醒醒神，专注工作，别想太多。许三多将目前整理完的资料拷入U盘，起身离开位子，向科长办公室走去。
科长办公室门没关，刚到门口，便看见高城皱着眉、抓着发荏、死盯着电脑屏幕。许三多忽然有点想笑，科长和自己一样不擅长这些“高科技”玩意儿，但这次似乎也打算卯上全力了。
“报告。”许三多声量适中地喊了一声。高城没抬头，捞捞手，示意他进去。
许三多走到高城办公桌前，将U盘轻轻放在桌面上：“科长，这是刚整理好的资料，你再看看？”
“……许三多啊。”高城手支着脑袋，眼睛仍旧盯着电脑，没立刻去拿U盘，“那个姓袁的可靠么？”
“科长，他叫袁朗。”许三多再次重复袁朗的全名，不明白为啥科长似乎和袁朗有些不对盘，“袁朗是驱魔龙族的传人，是天师一脉中最厉害的。我认为可以信任他。”
“……”高城抬眼注视了会儿许三多，砸吧两下嘴，忍住什么没说，招手，“你过来。”
走到高城那方，许三多弯腰靠近，顺着高城的目光看向电脑。
“你看这个。”高城指着网上查到的结果，“那晚在林姐家，姓袁的说他布的阵法叫‘光明真言’是吧？。可这儿写的，喏——光明真言……若众生造十恶五逆四重诸罪，身坏命终堕诸恶道，以此真言加持土沙一百八十遍……尸陀林中散亡者尸骸上，或散墓上，遇皆散之……应时即得光明，除尽诸罪……”念完那几行拗口的字，高城往椅背上一靠，“我记得他当时好像只是拿什么笔在地上画了阵，也没念咒一百八十遍啊！咱们没交钱，这家伙该不会就搞个豆腐渣工程吧？”
看着高城一副“可算抓着他把柄了”的样子，许三多忽地笑了，呲出白牙：“科长，我认识一位精通阴阳道法的老朋友。他曾告诉过我，所有咒语只是一个引领的法门，其根本还得看天师自身的修为。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不需太过依赖用于辅助的形式，也能达到咒语所指的效果。”说着，露出灿烂笑容，“我相信袁朗的能力。”
高城一愣，悻悻地侧过头去继续盯着电脑，食指大力点着鼠标左键，把闷气都撒在无辜的高科技电器上——原本觉得他俩都是警察、都是科学唯物主义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新一辈国家栋梁，他和许三多应该是站在一边儿的，他应该比那个什么天师更接近许三多……可是，从越来越多的事中发觉，自己似乎比曾经想象或认为的，更不了解许三多。
许三多看看高城，又看看电脑，不知是不是又惹科长不高兴了，弯腰蹲在高城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这尴尬的当口，忽然包里手机震动起来，连忙向高城道：“对不起，科长，我接个电话。”见高城点头，便站到窗边，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高城手撑着脸，五指搭在脸上，眼珠瞟向同一边，从指缝间朝窗前瞄过去——只见许三多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便弯了眉眼，转成被春风温暖了心灵的神色——没听许三多开口，高城却直觉认为电话那头正是袁朗，心里也莫名烦躁了几分。幸而许三多没以那副表情再继续刺激他，而是渐渐转为严肃模样。
“……好，我知道了……嗯，一定会去的……嗯，对……好，今晚12点见。”许三多连连应着。高城坐在电脑前却几乎跳脚：这……这这这是干啥啊？定约会的日子？还约在晚上12点？！
“嗯，再见。”许三多挂了电话，转向高城：“科长——”
“——不准！”高城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盯着一脸莫名的许三多，火气直冲脑门儿，“许三多啊，不是科长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得有点儿危机意识！”瞪着更加不解的许三多，鼓着气继续，“三更半夜单独跑去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家里是很危险的！你明不明白？”见许三多还愣在那儿，高城真觉得火气都冲得头都疼了，这木头！
“那个，科长。”许三多愣了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指指右手握着的手机，“袁朗他……”见高城就要炸毛，连忙一鼓作气道，“袁朗说今晚12点送晓彤去轮回，问咱们要不要同去送她最后一程？”
这次换高城怔住。许三多以为他对上次差点儿遇害的事还有心理阴影，连忙道：“科长，不勉强，就我去也行。”
“——我要去。”高城回神，挥手止了许三多的话头。即使上次差点儿挂掉，他却仍然担心晓彤；而且更让他愤怒的，是将晓彤变成活死人的幕后黑手。
看着高城认真的模样，许三多明白他的心思，不禁有些宽慰：科长如同他所想的一般，是个很好的人。于是抬手一敬礼：“科长，我先出去了。咱们下班一起走吧。”
“嗯。”高城颔首，看着许三多转身出门，目光从他的背影移至握着手机的右手——即使如此，科长我仍然认为，让你一个人三更半夜跑去一壮年老爷们儿家，还是太危险了。
第 16 章
夜里11点半，高城和许三多换了便装，出现在锦官新苑社区大门前。迎着保安警惕的目光，二人一同出示警官证，然后在保安惶恐的注目礼中，畅通无阻地进了小区。
许三多凭着绝佳记忆力，领着高城东走西拐，加上警校训练出来的行进步速，一会儿便到了11栋。
进了电梯，看着许三多熟门熟路地按下“33”的按钮，高城手插在裤袋里，盯着身旁的小个子，语气有点儿硬：“常来这儿？”
“没。”许三多站姿挺拔，即使在工作之外，似乎也没有过于放松的习惯，“第二次来。”
“哦。”高城应了声，不再说话，倚着电梯后墙，得了答案心里却又绕了个弯、打了个结：只来过一次，你就把他家记这么熟？
二人安静地站着，待电梯停稳后，门一开，许三多先跨了出去，回头冲高城道：“科长，这边。”高城点了下头，跟上前去。
行至右方走廊尽头，瞧见那在白炽灯下愈发银灿灿的招牌“灵灵堂清洁公司”，高城暗啐了一口：“俗气。”许三多笑笑，抬手按了门铃。
电铃刚响过两声，门开了。袁朗一身黑色休闲衬衫出现在二人面前，目光扫过高城然后落在许三多脸上，眸中漫上笑意：“进来吧。”
许三多点头，不自觉地也露出笑容。高城侧眼看他：许三多在袁朗出现的那一瞬间……竟放松了下来。
关上门，进到会客室。袁朗指指沙发：“坐吧。”高城看向许三多，许三多拉拉高城衣袖，领着他一起坐下。
袁朗站在茶几前，负手看着二人：“晓彤被封在镇魂珠里已满四十九天，光明真言已经净化了她的恶鬼戾气，现在是时候送她去轮回了。”说着，转头看看墙上挂钟，“今晚子时，我会打开地府通道，请鬼差来接她。”回头望向二人，唇角微勾，“两位决定好了吗？是否要参与这个过程，看着晓彤‘上路’？”
“别磨磨唧唧了。”高城不耐烦地打断他，“人都来了，还能没决定？”许三多暗暗扯了扯他衣袖，高城翻翻白眼，压下火气。
“林姐现在进了医院，虽然神智不清醒，但她肯定心里是记挂晓彤的。”许三多看向袁朗，认真道，“我们替她看着晓彤上路，回去再说给她听，不论她能不能听进去，总是一个安慰。”
袁朗颔首：“那就——开始吧。”话音未落，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眼药水儿瓶，在顶上一按，立马喷出药水，溅到许三多和高城眼睛里。
高城胡乱揉揉眼，转头一看身旁，见许三多捂着眼似是不舒服的样子，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怒瞪向袁朗：“你干什么？！”
“这是牛眼泪。”袁朗晃晃手中药水瓶，闲闲开口，“普通人天眼未开，不喷上牛眼泪，是看不到阳界以外的任何东西的。”说着，绕过茶几走到沙发前，伸手扣着许三多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另一只手轻轻擦过许三多的眼角，冲他笑笑，“抱歉啊，我刚忘了你即使不用这玩意儿也能看见灵体的。”
对方略显粗糙的指腹贴在自己下颚、眼角，许三多睁开眼就正对上袁朗近在咫尺的笑容，没来由地便红了脸。
听他俩说着自己不懂的‘往事儿’，又见许三多这副害羞模样，高城心里瞬间又结了疙瘩，一把扒开袁朗的手，口气犯冲：“该开始做正事儿了吧？下次再弄什么玩意儿，麻烦你先吱一声，不然和袭警没两样！”
“科长，这还不足以构成袭警吧？”许三多想起文件列表中的条例，认真向高城分析，结果被高城一瞪，立马噤声。
袁朗倒不在意：“行，时间差不多了。”说着，冲许三多勾勾手指，“跟我进来。”许三多正要起身，却被高城拉住。许三多不解地看向高城，却见高城戒备地盯着袁朗。
“科长同志，小民只是想让许警官帮我拿些东西布阵，毕竟我们这儿是小本经营，连助手都请不起的。”袁朗有些好笑，“我就算真想对他做什么，也不会不分时间场合吧？”
许三多尴尬地红了脸。高城心里暗骂“你刚才不就直接对许三多动手动脚的么？！”，却也只得松了手，放开许三多。
“科长，别担心。”许三多轻声安抚高城，然后起身跟着袁朗进了内间儿。高城搓搓手，有些不放心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出了外间，里边儿是条长长走廊，袁朗开了左方第一道门，领着许三多进去——房间里陈列着各式法器；檀木香案上，坐北朝南供奉着西方三圣像，从左到右依次为观世音菩萨、主尊阿弥陀佛、以及大势至菩萨。
袁朗在香炉里上了三支香，然后躬身三拜。接着，从放在三圣像前的红色小盒子里取出镇魂珠，指指旁边书架：“左边数过来第七列、第五格，帮我拿一下。”
“嗯。”许三多走过去，按照袁朗说的，从架子上取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