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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门口,有人卖炒栗子,热气腾腾,很香。他停下来,想买一些带回去当午饭。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却没有抽出来——他的钱包不见了!
想起刚才那个短信,他呆住了。
他买表的时候,一直留意着身旁每一个人,没有人接触过他的身体,钱包怎么会丢失呢?
在回家的路上,他又给刚才的那个人发了一条短信:请告诉我,你是谁?你怎么了解我的动向?你怎么测算出我今天要破财?谢谢。
终于,对方回复了:朋友,你发错了。
他不甘心,又发去了一条短信:刚才,你的这个手机号码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提醒有人要偷我的钱包,结果我的钱包真丢了。我想知道你是谁?不方便告诉我就算了,总之我要感谢你的热心。
对方回复了:刚才我去卫生间了,这个手机在办公桌上放着,不知道哪个人恶作剧,溜进来给你发了那条短信。不用谢,那个雷锋偷偷做好事,连个人影都没留下。
回到家,娄小娄一直在琢磨这件蹊跷的事。
他的思路是这样的:总共两个小偷,其中一个经常出没在娄小娄身边,比如北方中医院的清洁工。昨天,娄小娄跟一个同事通电话,说了打算去南辰商场买一块腕表的打算,碰巧被这个人听见了。他不会偷,只是个情报提供者。于是这个人就通知另一个同伙在南辰商场等候。可是,这个人跟同伙闹翻了,改变了主意,又发短信提醒他,不要去南辰商场……
这样的推断太牵强了。
他索性不想了,打开电脑,继续等待桑丫。
6 神秘短信(2)
QQ在闪,有人请求加好友。还是桑丫。
他加上她之后,问:你在家吗?
桑丫:我现在在网吧。一个人在家空落落的,有点儿怕。
娄小娄:昨晚怎么了?
桑丫:我也不知道。我在厨房里吃了一点儿面,回来就发现,你又在我的QQ里消失了。
娄小娄:真是怪了!
桑丫:昨天夜里,我还听见有人在厨房吃东西……最近,我的精神可能真的出了毛病,出现了幻视幻听。
娄小娄:你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你认为自己出了毛病,这是你唯一的毛病。你明白了吗?
桑丫:你很强大。你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感染力。
娄小娄:在我看来,你就像一棵阴郁的小草,天天垂着头,面对自己的影子发呆。你极其需要一颗太阳把你晒一晒。
桑丫:我跟你聊天,就是在晒太阳。
下线之前,娄小娄让桑丫服用一些安定神志的中药:
茯神,合欢花,首乌藤,朱砂,合欢皮,远志,柏子仁,酸枣仁,龙齿,龙骨,马宝,猴宝,珊瑚,琥珀,磁石,金精石,紫铜矿。
这天夜里,娄小娄睡不着,继续想今天的经历。
想来想去,他进入南辰商场之后,只有那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孩拽过他的衣服,而她抓的地方正是他装钱包的位置……
她揪着娄小娄的衣襟,嫩嫩地叫道:“爸爸,爸爸!”
想到这个场景,娄小娄的心一下就掉进了冰窖。
7 脚印(1)
天黑之后,桑丫才离开网吧。
一想起今夜还要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恐惧就油然而生。
她想去姥姥家,可是,姥姥比妈妈还严厉。而且,舅舅结婚之后,和姥姥一起过,房子根本住不下。
她在大街上转悠了一会儿,看到一家粮店,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走进去,买了五斤面粉,装进一只不透明的袋子中,抱着回家了。
爬楼梯的时候,她把脚步放得很轻,像一只猫。到了家门口,她停下了,竖起耳朵,聆听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过了一会儿,声控灯灭了。她还在听。
终于,她听见了一男一女在嘀嘀咕咕对话,声音很小。
桑丫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就在这时候,突然“哐当”一声响,楼道里的灯亮了。桑丫一哆嗦,回头看去,对门打开了,那对夫妻站在门里,警惕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紧掏钥匙,打开门,走进了自己家。
过了半天,她才听到对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把面粉抱进卧室,放下,然后走出来,四下观察。
书房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两张打印纸。她走过去,看到最上面的纸上写着一个日期: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这是谁写的?妈妈?在她的记忆中,桌子上本来是没有纸的。
她把第一张纸翻开,发现下面一张纸上是一组四格漫画:
1。一个女孩走在过街天桥上。
2。她在市场买菜。下着雨。
3。她举着伞,穿过一条胡同。
4。雨水浇在一朵花上,花在胡同里笑着。
她看了半天,没看懂什么意思。最后,她又拿起第一张纸,久久端详起来:2007年4月23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日子让她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怕。
睡觉前,她把家里所有的门都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厨房的门,妈妈卧室的门,衣柜的门,电视柜的门。
她决定,今夜不关客厅的灯。
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关上门,没有锁。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用菜刀割开了那袋子面粉,后退着,从门口均匀地散到床前,直接上床关灯。
明天早上,她要看看,地上会不会有脚印。
这一夜外面有风。
风一下一下推搡着窗子,啪啦,啪啦,啪啦。这影响了桑丫的听觉,她再也捕捉不到客厅里那些细碎的声音了。
她依旧感觉到,他就贴着门板,站在她的卧室外。
客厅的灯亮着,她转头朝门板下看了看,有一条明晃晃的缝隙,没有脚的影子。但是,这不能证明他不存在,白天的时候,桑丫同样看不见他。
桑丫一边听着客厅的动静,一边回想那个日期:4月23日。一想到这个日子,她的心里就生出一种黑暗的情绪来。她想不通。真相隔着一个拐角,她又感觉自己是一个盲人了。
客厅里一直没有什么声音。
昨晚,桑丫一夜未睡,现在又临近午夜了,她的眼皮千斤重。她告诫自己:千万别睡着,千万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可是,她实在挺不住了,大脑的转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门外的人干笑了一声……
桑丫一觉睡到天大亮。
她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后一骨碌坐起来,朝地上看去,顿时目瞪口呆——面粉上清清晰晰有一行脚印!
她下了床,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些脚印。大约四十三码,跟爸爸的脚差不多。
不管过去她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都可以找到一种借口:幻觉。现在,这双脚印真实地印在地上,谁也欺骗不了谁了。
就是说,确确实实有个人,一个男人,跟她同住这套房子里。半夜之后,他还走进了她的卧室,停在她的床前,在黑暗中静静地观望她,很久很久……
7 脚印(2)
桑丫傻傻地坐在了床上,盯着这些脚印,使劲儿地想,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不伤害她?他为什么执意要走近她?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和娄小娄交往?他为什么画那张漫画?
忽然,她的思路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爸爸。
爸爸身陷囹圄,对这个家,对心肝女儿,那种思念可想而知。他要回家,他要见到桑丫。仅仅是看一眼,而没有任何举动,这样的男人,只有父亲。地上那双脚印,和爸爸的尺码一致……
爸爸越狱了?
他怕女儿担心,一直躲藏着?
这世上没有隐身衣,桑丫怎么可能连爸爸一根头发都看不到?
只有一种可能:爸爸在监狱里自杀了。
可是,从桑丫第一天感觉到这个看不见的人存在,到现在已经很多天了,监狱方面不可能不通知家里啊。
还有一种可能:监狱方面已经通知妈妈了,而桑丫临近高考,妈妈不想影响她,把这件事隐瞒了……
想到这里,桑丫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拿起电话,拨妈妈的号码。
偏巧妈妈关机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卫生间。她不知道那个人在哪个方位,但是她相信他在看着她。她匆匆洗漱完毕,出了门。她下楼来到小区门口,上了一辆黑车,对师傅说:“花都监狱。”
黑车司机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小声说:“那地方太偏远了,不管你回来坐不坐我的车,我都要收双程的钱……”
桑丫挥挥手,说:“随你了。”
于是,这辆黑车载着桑丫,朝着和北京相反的方向奔去。
这一天不是探监开放日,直系亲属来了也不让接见。桑丫被隔在高墙之外,无论她怎么央求,值班的武警都不放她进去。
最后,桑丫说:“哥哥,我只要你带我进去,远远看一眼,只要看到他就行了。”
武警目视前方,摇了摇头。
桑丫又说:“那么,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只要你告诉我,我爸爸还活着,我马上就走!”
武警还是摇头。
桑丫悲伤地退到了路边,坐下来。
她望着眼前的高墙,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这时候,朱玺正巧打来了电话,嬉皮笑脸地问:“桑丫,你在干吗?”
她病急乱投医,马上说:“朱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朱玺问:“什么事?”
桑丫说:“我来监狱探视老爸,可是进不去……”
朱玺说:“我现在就赶过去,你踩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跳进去。”
桑丫说:“你不帮忙还调笑我!”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接着,泪水就涌出了眼眶。
哭了一会儿,桑丫站起来,打算回家了。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是朱玺的,这一次他的口气比较严肃:“桑丫,你等着,我正在联系人,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桑丫:“好的,我等你。”
放下电话后,桑丫的心里有了一些光亮。现在,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朱玺这个家伙身上了。
监狱大门对面,隔着一条窄窄的马路,有一些低矮的小商店。有几个人坐在门口,朝这个孤单的女孩张望着。远方,就是碧绿的山了。桑丫避开那几个人的目光,低着头在高墙下徘徊。
半个钟头过去了,在桑丫已经感到没有希望的时候,朱玺的电话又来了:“桑丫,你别急,我老爸现在去监狱管理局了,他去找人批条子,你等我,一定没问题的!”
桑丫的心里一热,低声说:“朱玺,真的谢谢你。”
朱玺说:“跟我客气什么。”
过了中午,桑丫终于看见远方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朱玺来了!轿车停在桑丫面前,朱玺下了车,拍拍桑丫的肩,没有说什么,牵起她的手,就朝监狱大门走过去了。
两个高中生依然费了一番周折,终于被放行了。
7 脚印(3)
桑丫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监狱同意她见爸爸了,说明爸爸还活着!
朱玺停在监狱大门外,对桑丫说:“你去见你老爸吧,我在外面等你。”
桑丫说:“好的。”
由于不是探监日,接见室里空荡荡的。这里还算宽敞明亮,设有餐厅和客房,颇像招待所。
桑丫等了一会儿,爸爸终于出来了。现在接见犯人,旁边已经没有警察监视了,只是墙角多了一个摄像头。
爸爸依然穿着那身灰色的囚服,他好像刚刚理过发,干干净净的。他见到桑丫感到有些意外,一边走过来一边问:“妈妈呢?出了什么事吗?”
桑丫说:“老妈出差了,没什么事。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很担心你,就来看你了。”
爸爸隔着长条桌,在桑丫面前坐下来:“我很好,担心什么。”
说着,爸爸伸出手,似乎想握住女儿的手,中途却放在了长条桌上,两只手掌抱在了一起,局促地捏弄着:“今天不是开放日,你怎么进来了?”
桑丫说:“我有个同学,他找他老爸帮我搞到了一张批条……”说到这里,桑丫从爸爸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和尴尬,急忙转换了话题:“爸,你近来好吧?”
“我很好,还当了组长……哦,我写信跟你说过了。爸爸减刑三年,很快就要出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