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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最终他选了个最适中的,既不会令我疑心,又具备杀伤力。
非雅一只手上的拷子,一开始就是损坏的。
他对我跟纪非雅之间针锋相对的关系知之莫深,他也一直在利用我们这种关系,在我们之间制造误会冲突,令我们把疑虑和愤怒的目光,锁定在对方身上。
我恨极了纪非雅的阴险狡猾,当我发现他竭尽全力想要揭发我,想要毁灭这个段祺瑞时,我恨极。
那一刻,我真的有毁掉他的打算。
想想只是那么一个念头,就已经令我后怕得直打冷战。
周扬看我脸色突变,他哪知我脑中现在电闪雷鸣,我整个人被雷轰顶,每个神经都被麻痹住了。
非雅现时不在我身边,倘若他在,我一定扑上去紧紧拥住他,为我们险些成为两界之人庆祝,哪管他现在要在我胸口插上几十刀。
可非雅不在我身边。
我居然把他留在了周诚那里。
周诚已经轻易拿到我的血液样本,下一刻就可以寄去各大报社,向天下揭穿我这虚假的段祺瑞。我身后光鲜的舞台被工作人员撤下,身上精美的戏服被人扯下,他们会把我推下去,重重跌落地冰冷的地面。
我只是一个落魄的戏子。
我捂着脸痛哭失声,幷不是因为那热闹的舞台渐渐离我远去,而是因为那出假戏里,却有我真爱的人。
原来我在意的幷不是剧情高潮时候的高朋满座鲜花掌声,我只是希望在落幕的时候,有那只手可以让我紧紧握住。
* * *
我跑出周扬的房间,茫然地望着天空,周扬看我样子奇怪,赶紧追出来。我拿着手机在院中四处奔走,把玩闹的孩子们都吓坏,他们问我在找什么?
我在找信号,找我助手过来帮我解决眼前难题,真奇怪,平时一拔就通,关键时刻却怎么也打不通。
那些孩子们见我焦急,纷纷围上来,恨不得替我哭,可我拔开他们飞奔出去,周扬大声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一路跑出院门,徒步下山,记得曾经,有个年轻人也从这里离开,他胸怀壮志,连头都没想过回,他那时心中想的,便是成为一个我这样的人。
走到一半,手机终于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
却还是助手的声音,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对我谦恭有礼,声音仍是轻轻软软:“段先生,我已经准备好船,我们可以出海了。”
我赶到码头的时候,周诚已经等候多时,他微肿的身形在凉风中象一面招摇的大旗,我从没想到原来他也可以这般气宇轩昂。
周诚让我跳上快艇,径直向一个方向开,海风和着冰冷的浪花激荡在脸上,我从未如此清醒过。
周诚眼睛微眯着,一句话也不说,我们比什么拍档都默契。
我管他要带我去哪里,我管他要我生还是死,我只知道要去的那地方,一定有非雅在。
快艇在海面上颠簸,我有点反胃,只得找个位置坐下来,周诚望我一眼,再望我一眼,总是望我,却默不作声。
我心想,他在等我开口?不会的,我不会开口。
航程似乎很远,我即将不耐烦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只奶白色的中型游艇,是段家的“公主号”。
“你似乎滥用职权呢。”我讽刺道,沿着梯子攀上去。
周诚冷哼一声,道:“只要我愿意,整个段家都是我的。”
我心中一惊,尔后淡淡笑了,说:“无妨,送你好了。”
他说:“你送我?不要以为段家还是你的,你若有胆子现在回去,恐怕会被撕成千万片还不止。”
我点头,他的话幷不夸张。
周诚也爬上甲板。
我望他道:“周诚,你知我不是段家的人,你我无怨无仇,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诚呵呵笑两声:“不,你还是段祺瑞。”
“嗯?”
“我需要你是段祺瑞。”
艇舱内传来轰隆的巨响,周诚向那边望,神色微变。
我听到非雅的声音,正是怒不可遏,周诚一听就乐了起来,对我说:“你那小情人可真不好对付!”
我低语:“你真不该惹他的。”
“哼,我本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可这世间除了他,再没有你段祺瑞看在眼里的人。”
“你知道就好。”我语带威胁,“你敢动他,做鬼也不放过你。”
周诚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好怕呀!”
“你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帮周敬文报仇?”
周诚的目光中燃着森然的火焰,他剧烈地摇起头来:“他该死!我何必为他报仇!”
“他是你父亲?”
“他不是!他不配做我父亲!”周诚怒吼一声,声量大到他自己都震得头晕眼花。
我看他脚步趔趄几下,正待一鼓作气冲上去,既然已经确保非雅安全,我就不必为周诚胁迫。
可我还未出手,周诚用手扶住栏杆,站稳身子,紧紧盯着我。
我的脚还未及迈出一步,只得生生收回,因为周诚诡异地对我笑着。
他定是有恃无恐。
周诚笑得坏坏的:“你不要乱动,否则我们谁都回不去。”
他今天脸上的笑尤其的多,像是以前在我身边委屈极了,今天要在我面前笑个连本带利。
非雅像是听到了甲板上的声响,声音高了一倍,喊道:“周诚!你在不在?回答我!”
周诚将眼神飘过去,乐不兹兹:“我已对他讲了那故事呢!看来他很受震撼呢!”
“什么故事?”我问。
“我从警校毕业后,整理档案工作时,发现我父亲的案卷。段家当年极力将事实掩饰扭曲,我居然十多年都不知道我父亲的真正死因!我还以为他出海的时候遇难!结果……结果他却是被段楚空杀死的!”
我笑,劝说他:“此事还未有结论,我母亲还认为是周敬文杀了段楚空呢!”
“混蛋!难道我爸爸他会心甘情愿自己把刀插进胸口!”
“为什么不会?”我反问他:“为什么你父亲会和杀人凶手死在一起!”
“这是段家的阴谋!你们有权有势,可以将白的抹成黑的!”
周诚话音未落,船舱那边传来巨响,一块门板飞起来落在海面,我见非雅从里面出来,步履艰难,还以为他受了伤,赶忙过去搀扶,却被周诚一把拦住。
非雅喘着粗气,还未走几步便瘫倒在甲板上,爬也爬不动。
周诚把非雅锁在这里,为避免他逃生,在他脚上拴着巨大的铅球,想拖动十分艰难,四面又全是海,根本无路逃生。
非雅抬起头来望着我跟周诚,目光中尽是恨意。
“非雅……”我失声唤道。
“段祺瑞,我恨你!”
我还未开口,周诚已经代我答声,他声音轻佻:“哟,久别重逢,这话说来难免叫人心凉!”
非雅瞪我一眼,“段祺瑞,你这瞎了眼的,居然被骗这么久,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笨的人!”
我满腹苦水,只能连声道:“对不起……”
非雅不理我,转而去问周诚:“姓周的,你跟段祺瑞有仇,找他好了,我跟他无关,你放了我!”
周诚看着我笑,因为我脸上的愁苦之色的确可笑。
“想让我放你,很简单,只要你帮我演一出戏。”周诚道。
“戏?”
“对,我要把二十年前的那个故事,案件重演。”
说着周诚从怀中抽出一把尖刀,扔在非雅面前。
“我想知道,当年段楚空和周敬文,究竟是谁杀了谁!你来告诉我!”他望着非雅。告诉他,你可以选择生,或者死。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非雅捡起了那把刀。
他向我望来,他用眼睛告诉我事实。
他一定会下手的。
或者说我早已想到,只是不愿让自己相信。
海面上很冷,风灌进袖缝裤脚,冷入骨髓,我开始打寒战,脚下虚软,象个孬种似地瘫了下去。
可周诚幷不肯放过我,他提起我的胳膊,将我甩到非雅前面的甲板上。
我摔得极重,极狼狈,我闭上眼睛,因为那刀的冷光刺痛我的神经。
非雅手中的刀直面我胸膛而来。
我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手,若我消失,这世界便不需存在,一切回归正轨。
美丽的新世界。
人在死的时候会感到异常的寒冷,因为生命燃烧殆尽。
极尽讽刺的是,这时候血还是热的。
血从我胸口流出来,暖暖的。
我重重裁了下去,这跟摔跟头不一样,这一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
我以为我会心痛,因为刀就在胸口,可我不痛,一点也不痛,原来是心已经失去应有的功能。
我的眼睛已经沉得睁不开,象被人用线牢牢缝上,以免再渗出眼泪。
可我的神智还清醒,这令我迷茫。
片刻之后,我清醒无比。
我听到甲板上非雅对周诚说:“你的好戏看够了?”
周诚击掌而笑:“你真是令我难以置信!这段祺瑞对你情深至此,草木尚且会心动,你为什么……”
“我不需要去爱他!更不需要回答你!”
“你以为你杀了他,我真的会放过你?”周诚问。
非雅无声,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
“我这场戏,需要两个主角呢。”周诚的声音得意。
“你打算把我们俩都扔在海底?”非雅问。
“我是帮你们生死相许,就象段楚空和周敬文!”
“你这变态!”
“呵呵呵,这话我从小听过许多遍呢。”
脚步声,大概是周诚向我走来。
此时我已明白非雅的用意。
他的一刀是正中我胸口,可非雅是习过武的人,对身体各个部位脏器的位置非常了解,他一刀下去,避开要处,看似凶狠,却幷没有伤到我的要害处。
他是要周诚卸下防备,若我死去,甲板上只剩非雅一人,脚下又被锁住,如同砧板上的肉,周诚自然会放松警惕。
他走过来扳我的腿,想必是准备实施他那伟大的案件重演,将我跟非雅锁在一起扔进大海,多么凑巧我的胸口也插着一把刀。
段楚空和周敬文当年的悲剧,却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可我们不是他们。
我猛然睁开眼睛,腾起一脚踢上周诚的脸,正欲乘胜追击,却愕然停下来,因为周诚手中握着一把枪,以我阴惨惨地笑,他的枪瞄准非雅的额头。
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住,脑中嗡嗡直响,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非雅也呆住。
周诚则哈哈大笑,笑破长空,就象电影里面诡计得逞的坏蛋,原来这种夸张的情节并非编剧胡扯。
“我会杀了你们!哈哈!杀掉你们!再把你们一起扔进海里去!等到你们变成一堆白骨,再被从海底淤泥里挖出来!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段楚空的儿子是个多么可耻可笑的白痴!”周诚吼道,握枪的手颤抖不停。
非雅轻蔑地笑:“这样就可以挽回周敬文带给周家的耻辱?这样周敬文就洗干净了,就可以成为你的好爸爸,成为一个好父亲?”
“不配!他不配!”周诚大吼:“我所做这些不是为了他!”
“那你为什么?”我配合着非雅问他,企图分散周诚的注意力。
“我不想与你们废话,对我来说,过程无所谓,我只想看到你段祺瑞死!死得屈辱!死得智身败名裂!”周诚道。
“但他还有儿子。”非雅突然冒出一句,“你也有,难道你想20年以后,段祺瑞的儿子再来以同样的手段报复他吗?”
“你少来对我讲大道理!全香港都会知道,这个段祺瑞是假冒的,是段楚空的老婆和人偷情后生的!到时候段家会成为最荒唐的笑话!他们所有道貌岸然的高贵都会土崩瓦解!”周诚道。
“那对你有好处?周敬文即使抛妻弃子,终究还是你父亲,你忍心他在死了20年以后又被人刨出祖坟来羞耻一番?”
“闭嘴!“周诚冷笑:“我早就说过,他不是我父亲,我从来不承认!即使他做的那些肮脏的事情再被人翻出来指指点点,都跟我无关,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我和非雅对望一眼,目光中都是疲累,没这到周诚会固执成这样。
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的情绪一直很平静,这个獐头鼠目的猥琐男人,却有着寻常人没有的坚忍和稳重,他深谋远虑计划周详,如今这情形在他脑海中,早已经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怎会被我们简简单单就蒙混。
“你动手吧!”我高喊出一声,卒不妨防地向周诚扑过去,他不以为我要夺枪,紧张地后退两步对问候语我,谁想我非但不躲,反而挺立在枪口下面,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我不害怕,在这一刻我只想死,结束这因我而扭曲的世界。
只有我死,那么扭曲的空间,变化的轨道,都会恢复正常,世界仍然是那个世界,只是再没有我。
没有我这个早就该死去的人。
“段祺瑞!”非雅一声惊叫唤回我的神智,他想扑过来,却被脚下的铅球坠得动弹不得,只有惊恐地望着我。
我为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心痛悸动着。
“非雅,你是我爱的吧……就是现在。”
他目光慌乱:“你这疯子!现在都什么时候……”
“周扬有告诉我,你也曾经试图去寻找……我……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在一起的证据,那枚戒指不就是证据?那真的,真的是我们的!”
“那不过是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