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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啥准呀,我还是先交了吧,省得回头追着收我的枪,那多难堪!”
夏小琦总也忘不了叶千山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弟兄一场也不容易,将来哥哥我有了难事或是混不下去了,求着弟兄谁,别说不认识我呵!”那话把大家伙说的鼻子发酸,眼圈泛红。
叶千山从此就变成了一个社会“闲人”。
夏小琦心里挺惦记着叶千山,他起初对叶千山的事儿信以为真,是因为叶千山真格的把枪都交了。一个侦查员是不会轻易放弃武器的,叶千山放弃了,那么叶千山就是放弃了当警察的全部热情。可是以他对叶千山的了解,叶千山一直是对悬而未破的“1145”案子最上心的一个人,大多情况下,一个案子发了,起初大家破案子的热情都十分高涨,可是忙了一段时间,案子没有进展,许多人的热情就开始逐步降下来,那热情里不能说没有急功近利的色彩。一年二年过去了,大家对那个案子多少还抱有点希望,三年四年又过去了,人们的耐性也早磨没了,虽然说八年以来“1145”专案一直设着,可是形同虚设,谁也不像先前那么上心了,上来线索就查查,没线索就赶上啥案子破啥案子,哪个侦查员手里不有俩仨案子待破的?而叶千山的与众不同就是破起案子来像庄稼汉讲话“泥腿”,叶千山怎么肯轻易从那个案子里拔出“腿”来呢?何况组织上既没说撤换也没说除名,夏小琦据此就对叶千山有了别一种猜测和感动,夏小琦其实是最早醒悟叶千山的……
“你知道我咋回事呀?你要那么神,你就先猜猜我找你干啥?”叶千山跟夏小琦摊牌之前也想试探一下夏小琦到底对他知多少。
“嘿嘿,让我入伙儿呗,跟你一块搞那案子!”夏小琦小眼眯缝着特自信地盯着叶千山看。“谁跟你说我搞案子呢?我没说过吗,我是无官一身轻,万岁老百姓!”叶千山故意避开复小琦的目光,四处打量着,显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夏小琦抿嘴一笑接着说:“‘无官一身轻’倒是真,可是万岁你可不敢当,我一直提醒你,你一个人单枪匹马,那枪是万万不该交的!”
“哦,所以你有事没事老到我那儿瞎转悠是怕我死于非命?”
叶千山恍然明白夏小琦一直以来的举动。
“那当然了,因为你是赤手空拳,而对手手里有两把枪呢!”
“你呀,给他少算了一把,是三把!”叶千山表情庄严起来:“小传,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实话实说吧,从河泥里又挖出了三个弹夹,一个是林天歌的,一个是鲁卫东的,还有一个是蔡光的!”“噢,怨不得那天你问弹夹的事,这就是说案子肯定是咱老刑侦处的人干的呗!”夏小琦一边自语一边陷进了对那三个弹夹的思索。只听叶千山又说:“小传,你说,你们哥儿几个里头,谁最符合?”
夏小传像过电影一样把他们从防暴队到老刑侦处的人都过了一遍镜头,“我们这哥儿几个里头,既要跟卫东在防暴队一块呆过,又得和蔡光在三科呆过,跟卫东在一块呆过的有17个人,而跟蔡光在一起呆过的只有三个人,一真、卫东、陈默。你要说符合的除了陈默,第二个人没有!”夏小琦说完忽然意识到叶千山是不是怀疑他呢,他就赶紧说:“千山,你要是对我不放心呢,我就把我的另一个弹夹也给你拿出来,就在单位抽屉里锁着呢!”
叶千山说:“我要是不相信你,我就不找你了,你既然啥都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范围本来应该是越小越好,我本不想把你牵进来,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想干这个案子呗?如果干,事关生死,干与不干你自己拿主意,你自愿,我不强求你,你想好了,去我们家给我回个话!”
叶千山说完就想往外走,夏小琦一伸手拦住了他:“千山,我是你最合适的人选,我和陈默是同学,他想不到你会让我查他,等他反过味来时,可能案子已查的差不多了!”他拍拍腰间的枪接着说:“况且,我好歹比你还多一个家伙儿做抵挡,你都不怕我还有啥,反正也是你先死,我充其量也就是给你当个垫背的,收下我,日后就是到地下也就个伴儿!”
“小琦,好兄弟!”叶千山回身看着复小清,他的眼睛里涌满了潮潮的感动。
黄沙已经住进了医院。
医生告诉叶千山黄沙已是肝癌晚期,黄沙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况,他知道自己活的时日已不多了,虽住进医院,也三天两头到班上转转。叶千山之所以要选择黄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黄沙身体不好,班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将来查起案子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当叶千山找到医院听到医生讲的情况,他有些不忍心了。
他想既来了,就当看看老朋友,什么也别说了。
黄沙躺在病床上,床头吊着输液瓶子,液体已经快输完了。
叶千山在玻璃窗上看了黄沙好一会儿,叶千山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黄沙了,他没想到疾病的痛楚这样快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人形,黄沙的头发也已稀稀落落了,但闭目躺着的黄沙脸上并没有任何绝望的神色。护士从他身后推门进去,拔了针,取了瓶子就走了。叶千山进去坐在黄沙的床头,他看着坐起来的黄沙心里就很难过,黄沙说:“千山我现在老想过去咱们一块办案子的那些情形,那时一个案子办下来又累又困,真想生场病到医院躲一躲,或是找医生开个病假,装模几天,那是身体很好的时候,现在,真要让我在医院一直住到死,你知道我又在想啥?”
“想啥?”叶千山听到黄沙那么轻松的在谈那个“死”字,心里越发难受。
“我想呀,不如去破个最累的案子,然后累死!”黄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童稚的神往。
叶千山真有点想不通他们这帮搞刑侦的人怎么会至死都抱定破案子的情结,这肯定就是职业留给人的病态,他自己不也“病”的不浅吗?
叶千山安慰道:“你呀好好把身体养好,会有机会的!”叶千山说完这话就觉得这话里充满了虚假,他明知道黄沙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叶千山看看表说:“你刚输完液,需要休息,我就是看看你,没别的事儿,那我走了!”他深握了一下黄沙的手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黄沙叫住了他,“千山,你有话没说!”
叶千山扭回头笑笑说:“不,没什么,我真的是顺路来看看你!”
“就像你顺路到唐河桥墩子底下等那三个弹夹?”黄沙已从床上下来站到了叶千山面前。
“你,你怎么知道?”叶千山惊讶地问道。
“我告诉你吧,那个挖出弹夹的黄秋河是我侄子,唐河挖淤泥的民工都是从我老家来的,我大哥让秋河在医院照看我,我说我也不用照看,他就白天在唐河跟同乡挖淤泥,晚上回来陪我。
林天歌的手枪被挖出以后,我就嘱他把每天挖到的东西留心记下回来告诉我,他说,挖出弹夹的那天,一个人拿出工作证吓唬他不交出来就把他带到公安局去,他看了你的工作证把名字记下就跑回来告诉了我,我就明白你在暗查这个案子。“
叶千山感叹世界上竟存有这么多的机巧啊!他刚要说点什么,只见黄沙止住他接着说下去:“你不要把那个案子看成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癌症藏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发现不了或发现晚了,做手术与不做手术,做的好与不好,只死一个人;而罪犯藏在一座城市里,一天不挖出来,你就不能预料到有多少人的生命处在潜在的威胁里。我在医院里是等死,我跟着你去破案也是死,反正是死,跟着你破案,还有机会混个烈士当当,我希望你能成全我,那样,无论怎么死,我死也瞑目了!”
叶千山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涌流下来。
2
师永正给大老郭打了电话,让大老郭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大老郭接了电话就过来了。师永正指着陈默的那份材料说:“陈默的入党问题,再考验考验吧!”大老郭一听就急了,“师局长,陈默干的不赖,还有啥考验的,以前两次给陈默提意见,说人家性格各色爱抬扛,人家现在改了,工作上始终是没挑的,陈默本人也有强烈的入党愿望,要是这批还没有他,这不打击人家工作积极性吗?要是陈默问起我,我咋说呢!”
“你是他的科长,你应该知道咋回话!”大老郭还想争辩几句,看师永正把话说到绝处,似不愿再续这个话题,他只好怏怏不快地离开了师永正的办公室。
师永正看看表,已是下班时间,他叫司机送他回家吃了饭,然后就踱步来到槟榔酒店。
叶千山、黄沙、夏小琦已在303房间等候他了。叶千山把和黄沙、夏小琦谈话的情况向师永正汇报过了,师永正深深地被自己的生死弟兄感动了。虽然,他们多年来一直跟着他办案子,也有过无数次的历险经历和生命考验,可是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手却非同一般。他握了握黄沙的手,又拍了拍夏小琦的肩膀,心情有些激动。他说:“我代表组织感谢你们,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进人秘密侦查了,在案件没有完全明朗的情况下,要保证调查工作的绝对保密,在市局机关和办公室要绝口不谈查证的事儿,有事轮流到各家商量。另外,按纪律要求案子上的事是绝对不能跟父母、妻子、儿女透露的,但鉴于此案侦查对象的特殊身份,也为了吸取林天歌的教训,你们每个人都要给妻子留下遗言……
咱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呵!“师永正说到这儿,叶千山就哧哧地笑了。师永正说你笑哈。叶千山说:“我在领导宣布可以违反纪律之前就先违反了。说老实话,那天一看蔡光枪里的弹夹是陈默的,我就琢磨着,可不能像林天歌那样死掉,我就跟我媳妇把我的这点底全抖落了,我媳妇怕我死了,比过去对我还好!我岂不是因祸得福吗?当然现在比较紧迫的几件事,一是密查一下在四个发案时间,不,应该是五个,贴淫秽画的那个时间也要摸清,陈默有没有作案时间。过去林天歌的案子发生以后,咱们也在内部人上下了很大功夫,查了几十个内部重点嫌疑对象,但说老实话,咱们对刑侦处的弟兄们过于信任了。尤其是陈默,他一直是1145‘专案组中心成员,咱们对他还是相信的,比如他说宋长忠案发时他在上安破杀人碎尸案,他那么一说,咱们那么一听,就过去了。现在要细查,查他是不是在上安,跟谁在一起,要把证据搞扎实了。确定了他有作案时间后,我们再密取他的足迹,查他的存款,还有字迹检验……“
他们把案情详细讨论了一遍又把工作做了具体分工,由夏小琦负责保管所有查证材料。对查证材料到底保管在哪里最为安全几个人大费了一番脑筋。黄沙建议最好还是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值班室24小时都有人值班,陈默即使有察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也不敢在单位里有什么动作。师永正同意黄沙的意见,他又问叶干山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叶千山想了想说:“给我们配辆车吧,好车我们也不要,省得人家又说不但给犯错误的叶千山发工资,还发好车!我就要一辆212破吉普车跑路方便点……”
在按榔酒店研究完案子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师永正不愿意再麻烦司机,就溜溜达达往家走,一边走一边仍想着案子上的事儿。确定陈默为重大嫌疑,成立了四人秘密专案组,沉寂了八年的案子终于进入有头绪状态,但师永正的心却越来越重越来越紧。如果确是陈默,那么每个人都面临着生死的考验。对手的手里有两把枪,对手隐在暗处,随时可以袭击他们,保不准哪一天,他们就真的死于非命。而在案子没弄清之前,他们的死也将像林天歌、孙贵清一样,没有人给他们追认为烈士,想想叶千山、黄沙、夏小琦,他们走过夜色里的身躯都挺悲壮。他那样想着上了楼梯站到了自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开开门,刚进到屋里转身准备关门时,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陈默在他的身后,陈默就像幽灵般尾随他立在门口!
刚才师永正心思过于集中在案子上,他一点也没留心身后,现在他搞不清陈默是从酒店就尾随上了?还是半路上?抑或就是前后脚赶上了?如果是从酒店,那三个人就全处于最危险的状态,可是刚刚开完案情会,怎么就这么巧?陈默是有备而来?
如果今天就死在陈默手里,师永正觉得实在不甘心,倘若陈默真的对他下手,那么,陈默也就暴露了,用自己的死换来八年悬案的侦破,为死去的战友洗尽冤屈,他死亦无憾……
这时妻恰巧从里屋出来,看见站在门里门外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