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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麦冬著2-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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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展说有可能是落伍了,也有可能是超前了,总之你现在的想法不合潮流。

  现在的潮流是什么?

  现实,实用,还有短期目标。

  我一边擦着满手的羊油,一边沉吟着说:那我还是落伍了。
 
                    

                      正 文  第五章:背叛  09
 


  歇了一晚,起来还要去文化馆听文学讲座。五月老师显得有些激进,先抨击了世风日下的现实,叹息文学的处境大不如前,《黑骏马》和《高山下的花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文学越来越媚俗,越来越象婊子,但他看到雍阳现还有这么多青年来听严肃的文学讲座,就又有了信心。接下来开讲创作技巧等等问题,最后搬出一捆书来:“这是我的新作:《文学创作十八禁》。由于时间的关系,我刚才只能讲一些皮毛,更丰富详尽的内容都在这本书里,有需要的同志可以来登记一下,我优惠给大家,顺便现场给大家签名,留个纪念。”

  青年们都踊跃上前,我从后门溜了出去,五月讲得不错,书里的东西估计也会货真价实,可我宁愿到书店去买一本不优惠的,干净。

  找大排挡吃了几个烧饼,喝碗高汤,看天气还好,骑上车先回家了。至于常姨说场长夫人今天会给我一个决断,让她去吧,回家呆不了几天,又该补课了,白露、皮上纲我们在第一轮儿,唉。

  爸爸说,他们的高中明年要改成职业中学了,要开一些适合新农村的技能课,比如养殖和家电的维修,很多年轻老师正在忙着调动,乱腾腾的。

  “你在学校怎么样?这一届的成绩怎样?”

  我说还不知道,应该不错吧。

  看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父亲很关注,说:“工作上没什么不愉快吧?”我说挺好的,就是骑车骑得有些累,过几天就又得回去补课,忙得人仰马翻的,父亲体谅地说:毕业班嘛,高三的老师比你们不更累?要出成绩,总要舍得付出。我说对,先回屋休息了。

  父亲在外面说:“昨天你初中的同学来找你,人家现在是种植能手了,到咱们村讲课来了。”我说谁呀?父亲说不认识,前村的,姓包,他说一提他你就想起来了,当时他在你们班经常挨老师打。我说:“知道了,包大朋啊,他那时候学习可笨了,老师都说你将来也就种大篷去,哈,没想到让他们说中啦。”

  我妈接口道:“我看那孩子是跟你臭显来啦,让你这个大学生看看:他混得比你们差不差?”爸爸说:“你净胡猜疑,我看那孩子挺实在。”

  我躺在炕上却合不上眼了,眼前都是包大朋上学时候被老师抽肿的脸形,南瓜似的,印象里,包大朋那双眼也总是混沌的样子,一点人生理想的光彩也看不见。现在这小子也牛了,还串村讲起课来了?呵呵,也当了老师了。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又提起包大朋:“你那个同学说,等职中开了课,他还要去上学呢,问我插班行不行。”

  “怎么,还想弄个文凭?”

  “哪里啊,他说这一真的种起大篷,才发现没有科学知识不行啊,他给人家讲那些,都是经验之谈,情况稍微一变化,他就得从头摸索。——唉,人啊,都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个例子你不妨记下来,回去也给你们学生讲讲。”

  我说我从包大朋身上就明白一个老理儿:行行出状元啊。将来我要不当老师了,我就有了一个参考:象包大朋那样的都勤劳致富了,我再惨也不至于混得比他还衰吧?

  我妈说那可未必,一人吃一碗饭,老天早给你安排好了,你的就是你的,别人的再好,也不是你该争的。

  父亲执拗地说:“从别人身上,要挖掘积极的思想,每个问题都有很多面,不要光看阴暗面嘛,我看包大朋就说明了一个关键:知识就是力量和财富。这道理要给学生讲清了,他们能不塌实地学习?”

  我笑说:“要是道理能当饭吃,这社会上就不会有人摔交了,您也当老师,讲道理他们听吗?”

  我妈说:“哼,也难怪学生不听你们的,现在啊,孩子都是在学校学知识,在社会上学做人,你们老师讲那一套,学生比你们还看得清呢?谁信你们?”

  我说还是老妈深刻。父亲把碗一蹲说:“那你们这意思,学校教育就不要啦?恰恰相反,正因为社会这样复杂,学校教育的任务才更艰巨!”

  我说现在的老师都社会化了,睁眼就是钱,眼眶子都是方的啦。您让他们跟学生讲安贫乐道啊,这不虚伪?现在教科书里那些主义、真理,连老师都不信,他们能给学生讲出什么来?还不是糊弄共产党那俩工资?

  父亲严厉地说:“总说这个那个的要从娃娃抓起,我看得先从老师抓起!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轻老师,更是浮躁,我们学校那几个,邪门歪道可多了,什么师德师风,根本就丢到后脑勺儿去啦!领导说他一句,他早预备了十句等着,不象话!”

  我看他生气了,赶紧笑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什么熏陶啊?”

  “对,不能同流合污,慎独,要慎独。”父亲看我一眼,语气和缓欣慰了一些,我抓紧吃饭,心里的好些想法也不敢再谈。
 
                    

                      正 文  第五章:背叛  10
 


  两天后的下午,我去白露家里找她一起去桑树坪,白露好象正跟家里赌着气,出来时眼圈还有些红。

  我说怎么啦?

  “我爸说什么也不叫我补课去,说让我好好过了暑假,开学就办调动,单位已经找好了,是雍阳政府的建筑公司。”

  “哦。”我多少有些失落似的:“那你不再教书了?”

  “所以我说这最后一个月的课,怎么也不能给人家落场,我爸骂我没有血性,恨不得我今天就从桑树坪跳出来,哼,我何尝不想啊,可这心里总过意不去似的,毕竟不能耽误人家孩子吧。”

  我说没错,干一天就不能晃一天,教书不比别的。

  路上,我说我也没有心思干了,学校那个门我都迈着头疼。徐特立先生说:教书是一种很愉快的事业,你越教就越热爱自己的事业。我怎么越教越没精神儿呢?也邪了。

  白露笑道:“这可不象你说的话。”

  “现在学校就是我的监狱,我就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刑期。”我苦笑着:“没有什么事情能叫我感觉快乐,我不能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还得为那些自己反对的东西添砖加瓦,感觉真是压抑,我担心我这么年轻就消沉下去,最后变得跟傅康一样,把奴性变成自觉化。”

  “傅康不错。”白露中肯地评价。

  “是不错,因为他认可了那种生活,可能那本来就是他一直追求向往的生活,可要我那样活着,我怎么受得了?”

  “那你想好调动方向了吗?”

  “原来还有个文化局,现在也没有兴趣了,表面上那里很符合我的理想,深入进去一看,也是夕阳暮鼓一样的没落,岂不是叫我从狼窝里往虎口跳?”

  “说来说去,你连个逃跑的方向都没有啊?”

  我说所以我才会一迈学校的门槛就头疼。

  你得先想清楚你需要什么样的生活。白露说。

  “我原来好象很清楚,现在越来越想不出所以然来了。”我笑着,看着身边过往的人流,我不知道他们都有着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那些生活里有没有适合我的。

  白露叹气着,也不说话了,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久才冒出一句:“想不到小小一个桑树坪,改变了那么多人。”我说先是别人把烂尾坑改造成桑树坪,然后桑树坪又来改造我们,然后我们去改造谁呢?

  白露说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面包会有的。

  我说是啊,可是做面包的人呢?桑树坪还有兴旺的一天吗?新来的场长倒象个干事的,谁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天欢呢。

  得过且过吧,白露说。

  其实她也该知道:不论是她还是我,都不是得过且过之人。

  到学校先分了班,又是乱腾腾一阵子吵嚷。魏老师没有继续当班主任,皮上纲苦笑道:“今年给我套上了。”

  我们正在办公室清理东西,小果跑来告诉我:“人家闺女说愿意啊,你给个话,这个事儿怎么继续啊?”

  我晃了晃脑袋:“稍息,我先洗洗睡了。”

  白露警觉地笑问:“你们说什么哪?”

  小果说:“我丈母娘给他掂配了一对象,特漂亮,大夫,还是咱新场长的外甥女,你说他还挑什么挑?真气死我了!”

  白露先对我笑:“敢情你放假不回家是为了这个啊,还骗我说有什么文学讲座,呵呵,不过小果说的也是,差不离就谈谈啊。”又笑小果:“你别拿你那审美观衡量麦麦啊,麦麦可是胸有丘壑,能轻易屈服?”

  皮上纲也说成家、立业乃人生两大要事,耽误不得,也轻率不得。小果说皮老师您一张一弛的等于没说一样。我笑道:“皮老师是一高人,的确轻率不得轻率不得啊。”

  小果说合算我们一家子跟你白忙活啦。

  皮上纲笑着说:“小果你也甭跟他费心了,他是等着七仙女下凡呢——你先盯着忙你的吧,刚才听尤校说了,这学期开始,你接傅康的团支书了,也是政治局的人啦。”

  小果说那不就是一闲差嘛,连补助都不给,当不当不吃紧。皮上纲说不对,这就是一个信号,为你将来走上新的领导岗位创造条件呢。

  白露笑道:“听说你们早麦校、果书记、傅主任地封好了官啦,是不是真的?”我说准是老范他们满处瞎说去了,这家伙太不可靠,没有一点政治觉悟。

  皮上纲不想谈政治,抖着几张成绩单说:“看看吧,这拨学生比上拨还屎,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了。”

  小果慷慨道:“先拨乱反正,不出一个月,让他们全小绵羊似的。”

  门外有些乱。

  小胖子胡锦波跟惯偷钱小常在旗杆底下吹牛:“我早说了吧,到时候我准是慢班!”

  “呸,就你牛逼?我都不用看名单,直接就进去了,就你那脑袋,还好意思先看看快班有没有自己名字哪!真不知道寒碜俩字咋写!”

  小果一拉门:“钱小常,进来!”

  钱小常一惊,马上嬉皮笑脸过来:“果老师,什么事啊?”

  “给我把寒碜俩字写出来,我看你会不会?”

  小胖子在门外嘿嘿乐起来。皮上纲烦躁地一挥手:“去去,回班!”小胖子企鹅似的跑了。

  屋里,钱小常眨巴几下贼眼,无耻地笑道:“哎呦果老师,我还真不会,语文课里没这词儿。”

  “啪!”小果果断地给了他一个嘴巴:“不会写寒碜也不知道寒碜是吗?上个慢班你还骄傲了咋的?”

  皮上纲苦笑一下,起身说:“先去班里讲两句。”不自觉地挤了下眼,出去了。

  我等着钱小常受完了教育,好押着他一起回去。这里,钱小常吃了一个嘴巴,抹一下脸,茫然地看着小果说:“果老师我不骄傲,真不骄傲。”

  “到初三啊,再给我手脚不干净,我给你掰折了你信不信?”小果一把抓住钱小常的手,向一边弯去,钱小常咧嘴叫道:“信,我信!”话毕,被小果一脚蹬出门外:“滚!”

  钱小常屁滚尿流地跑了。我笑道:“看样子是一点记性没有。”小果说:“看我这一年不把他管过来!”

  我和钱小常前后脚进了班,班里正开着锅,我愣眼一扫,声音立刻消沉下去。我先瞪了一眼进门时正欢着的胡胖子,直到他萎靡下头去,才走上讲台,声色俱厉地吓唬了一通,下面静得如干牛粪一般,我心里不禁有一些恶毒的快感。

  “一个礼拜之内,把学费都交上来,农场职工的学生一人80,奶牛队的一人200,另外,暑假的补课费一人28块,带齐啦!”下面刚一嚷嚷“不是不要学费吗”,我就横了一句,那些声音立刻给阉割了。

  我警告说:“升初三了,以前那些臭毛病都给我扔掉!在这个班里,谁要想第一个挨治,你就往外蹦达!”
 
                    

                      正 文  第五章:背叛  11
 
  没想到,两天后第一个蹦达出来的是个女生。

  我正在一班上课,就听旁边门响,白露呵斥了一句什么,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被轰了出来,在太阳地里百无聊赖地擦着鞋底子。一班靠窗的一个男生幸灾乐祸地冲外头乐,我点了他一下:“你,出去,陪她乐去。”

  小男生红了脸,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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