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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徒然凝固起来。
或许是壮汉神经太过大条,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这气氛的变化,磨着咬低叫道:“啧、又来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语毕,有道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梭了过来。
它划开了空气,带着轻微的铮鸣,并以一个微妙的距离与壮汉的鬓角擦身而过。凌乱的鬓发被削落飘飘及地。
可那声音听不见,就在那之前,那道光直接没入了客栈败落的灰墙上,灰色的粉末如细沙般下坠。
秋香终于看清了,原来那不是光,而是把刀。
三分之一的刀身没入了墙壁,刀柄此刻还发着颤,带着空气一同颤抖,就像是在场所有人的心一般。
那把刀秋香也认得,名为阿卓的侍卫无数次摸着它不敢有丝毫懈怠,或许这刀对他来讲更比父母亲密。
而此时此刻他却把这把刀给投掷了出来,这足以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秋香不敢回头看刚刚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头皮发麻。
然而该来的总是该来,黑衣侍卫先一步踏入客厅,他把埋入墙壁中的刀给取了出来。然后回到门口弯腰,做出一个恭迎的姿态。
壮汉从被刀削去鬓发的那一瞬间变开始僵住,他手中提着的掌柜也开始轻微抽搐起来。
男人在踏入门槛时,再次张口道:“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82Chapter。81看穿
“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响起;壮汉的身形更为僵硬起来,只有掐着掌柜脖子的手突兀一松,这使得掌柜在下一瞬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碰」一声;微尘飞扬;身体坠落发出不小的声音,掌柜此时想要低鸣可发不出任何声响,双手捂着脖子剧烈地喘息。
祝枝山推了推书童,示意他上前察看。
而秋香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方才进门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银灰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掩了他大半部分的面容;剩下部分的却因背着的光芒笼罩在一片阴影底下。斗篷下面是一身绯袍,鲜红的颜色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在秋香所见过的人中能把这样的色穿得没有一点违和感;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想而来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可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秋香不敢立即确认。
秋香抿了抿唇;在她看向来人时,祝枝山也打量起对方,很快他皱了眉头,估计也是有几分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眼瞧着壮汉僵硬的身形,大堂里也没有了声音,悄无声息。
这时进入大堂的男人从斗篷底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他一手挑开银灰色斗篷的一边,把系带的活结解开。
然后他抓着两边的帽檐,露出了英俊的脸庞。
剑眉薄唇,配合着他的气场有种狂狞的味道。
——果真是两个多月不见的宁王。
如同那个雨夜中,他的笑容带着讽刺的讥诮。不过此时被他目光所包围的是不远处的壮汉。
再等秋香看去,壮汉已不知什么时候转回了身面对着男人,他的脸色不好,本因为喝了酒红润的脸颊已是惨白一片。
他对着男人弯腰垂头,不敢直视。
这个情景,就像是一头巨虎匍匐在他脚边。
壮汉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王……”
那声“王爷”他还没喊完,老三就跑到他身边使劲踢了壮汉的小腿,他双腿一曲差点跪倒在地。抬眼的瞬间,老三给他使了个眼色。
老三道:“主子,二哥绝非有心为之。”
宁王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黑衣侍卫挑了挑眉毛,然后只见黑衣侍卫从他身后大步而出,一把把壮汉按到在地,他动作不轻,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同时黑衣侍卫也在宁王的面下单膝跪下。
壮汉的脸和干燥的地面做了个亲密接触,灰尘贴上了面颊,可他一点也没有奋起反抗的意思。
一盏茶前他还是让人畏惧的彪汉子,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得不让人唏嘘。
大堂里很安静,除了老三不会有人想给壮汉求情。
之前地上洒出的酒已被地面吸食干净,六月底的天气,无锡开始炎热起来,已是夏天的初始。
这时宁王勾勒起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意思,他摆了摆手:“行了,带他下去。下次如果连自己主子都认不出来,那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壮汉听闻的瞬间脖子一僵,兀自抬起头看向宁王,苍白的脸上同时带有一抹不甘。
而宁王放低了目光指向壮汉,他眯眼,眼中露出冰冷的光来,如同黑衣侍卫手中的刀尖,说话前的笑意不复存在。
许久没见他还是那副让人猜不透摸不清的性子,让人隐隐发毛。
他说:“阿卓,听明白了吗?”
“是。”黑衣侍卫颔首。
于是连秋香也明白了他那番话中的含义,不出现在他面前,永远无法出现,大概便是这个意思。
杀人不过头点地,秋香了悟的瞬间缩了缩脖子。
或许是她这个微小的反应得到了绯衣男人的注意,他带着余光慢慢朝秋香这里看来。在他眼底倒映出秋香鹅黄色衣衫的同时,他眯了下黑沉的双瞳,带上了诡笑。
下一刻,他一手抓着银灰色的斗篷向秋香迎面而来,脚步似乎带着强烈的威压,让人心惊。
他的脚步很沉,很慢,似乎是故意要让人陷入紧张之中。
秋香脑中模拟了各种想法,最终她按捺着心底地不安,让自己的目光平静下来。这被宁王看在眼中,他的笑意更浓。
意味不明。
秋香仿佛还记得她之前得罪过这人的事,莫不成他还记得?
秋香有些担忧。
可等宁王在他面前站定却突然变换了表情。他的语气中多了份疑惑,秋香看清他的表情心知是佯装。他道:“着丫鬟怎么看着有点面善呢?”
他如此说着,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语气带着奚落。
黑衣侍卫想了想,上前一步对宁王道:“这是夫人新收的丫鬟,名叫秋香。”
新手的丫鬟?这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座之人有谁不知道秋香在这里出现的原因。——明明是被劫来的!
秋香轻蹙淡眉。
宁王听了黑衣侍卫的话,表情果然愉悦起来,他点了点头,把银灰色的斗篷塞到秋香手里:“给我好生保管着。”
讥诮的意味更深。
说完,他也不再看秋香,转而向大堂四周张望起来。
秋香死死咬着牙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愤怒与不甘。再向他看去时,他已嫌恶地皱着眉,大抵是对这件客栈的不满,他问:“夫人呢?”
秋香还没从宁王的讥诮中回过神来,她微微一愣后才明白绯衣男人口中指的夫人是娄素珍。看来他肯屈尊降贵到这里便是因为娄妃,这是好是坏,秋香现下还不知。更弄不清的是宁王对娄素珍的态度。
对于出逃的妻子,他会是个怎样的态度?
老三收敛了表情,规规矩矩道:“夫人说身子不爽,已回了房间歇息。”
宁王眸光一闪,轻声默念:“不舒服吗……”
他说着这话面无表情,双瞳中却有一抹微光在颤抖,语气竟然流露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柔和,这使得他的表情多了一丝人情味。
秋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倒是有几分诧异,想来结发夫妻还是有几分眷恋在其中。
不声不响,他挪动了脚步,这次是朝楼梯的方向走去,秋香不用细想便知他是准备上楼去看娄素珍。
秋香喘了口气。
本以为随着宁王的离开,大堂中的气氛会有所好转。
却不想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方才因为宁王的出现夺取了众人的注意力,所以一时忘记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在狭小的楼梯口前面,还有一个人矗立在那里,那便是祝枝山。他的书童早在宁王同侍卫说话时带着掌柜去了后边歇息。
此刻独留他一人支撑大局。
想必经过了那番对话,祝枝山已然确定了宁王的身份,因为他现在看着宁王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
或许正是这样的目光让宁王分出一道目光来把他打量。
自上往下的俯视,两人的身高差不多本因是平视才是,但宁王与生俱来拥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直让人在他面前矮了一个头。
两人目光相撞,对视的时间很短,迅速移开。
等快要看见两人擦身而过,秋香不由松一口气。
但没等她完全放下心神来,宁王的脚步便突兀地停下了,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在耳中。
他的表情随之一变,脸上多了一抹笑容,不是亲切的笑,而是成兽在捕食前的狞笑,唯一不同的是他掩饰的很好,让人察觉不出。
有种危险的前奏响起。
很快秋香的焦虑便应验。
宁王盯着祝枝山道:“想不到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能见到吴中四杰之一。”
他把祝枝山的身份清清楚楚道出,没有一丝含糊。
然而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集了过来,一同拧了眉毛。
秋香与石榴是震惊与担忧,黑衣侍卫和老三是没有看穿的自责,出发点不同,表情却诡异相似。
祝枝山也是敛起双眉,眼中有着淡淡的吃惊。
现在是要承认?还是否认?秋香心中做着比量。
半天得不出结果,只得放弃。秋香唯有把视线交给了祝枝山。
只见他除了吃惊外,可算得上是临危不乱,不愧是与唐寅齐名的才子。
不远处的祝枝山迟疑了片刻,便听他向宁王道:“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他明明都把极为明显的右手藏进了宽大的袖子中,就连和他相处了几日的黑衣侍卫等人也是未有发现,怎么宁王一来便立即把他揭穿?
祝枝山不解。
秋香同样疑惑。
听了这话宁王笑了,笑意更浓。他把目光停留在了祝枝山手中那把折扇上,示意对方看去。
秋香跟着转移了视线,可她看不懂……
但祝枝山明白了。
折扇上是很平常的山水画与提字,就连落款也遍寻不到踪影。
平常人或许不会在意,而面前的男人却一眼看出。
——那是唐寅的画,祝枝山的字。
83Chapter。82协定
折扇本是他与唐寅游戏而作;就连署名也没留下过,却不曾想哪朝一日会被眼前的绯袍男人指出,如不是他曾对二人做过悉心了解想来也不会识破。
耳边又见宁王挑眉文道:“你姓祝?”
一语击中;这让祝枝山神色凝重起来。
宁王曾以让为娄妃授业的名义来招安唐寅;虽未果,但认出唐寅的画风倒也有了解释。
不过他居然也能认得祝枝山的字,并从这个方向猜出他的身份,这的确让祝枝山稍稍对他刮目相看。
很快,祝枝山眼神上有了变化;秋香看不出那是好是坏。
宁王见祝枝山抿唇不语,却也不否认;便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他道:“看来我是没有猜错了。”
这时祝枝山看似平静道:“阁下的确是火眼金睛。”
是对宁王的称赞;一方面更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唯一没有点穿的便是宁王的身份,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宁王的身份着实有些敏感。
祝枝山没说,宁王也心中清明,与之对视一眼宁王淡笑。
看似风轻云淡,可秋香总觉得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如果宁王只是那么一问又何必向祝枝山点穿,他暗记在心中不是更为有利?只怕他还所图谋……
秋香再仔细看去,果真没有看见他的脚步有所挪动,视线仍旧集中在祝枝山身上,他眼中有淡淡的光聚拢在一起。
维持了一刻的平静,秋香就听宁王道:“唐寅唐公子没有一起来吗?”
他语调带着微微的笑意,尾音上扬,眼中有种若有似无的挑衅,尤其是余光所指。秋香看见他用眼角慢慢扫过了她与石榴,只是那么一瞬间却让人兀自心惊。
就像是讽刺着唐寅与华府牵扯不断的联系,又或者是对唐寅倾向华府一事在心中暗自记恨。
祝枝山摇头:“未曾。”
“真是可惜了……”宁王的表情不明,没人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他忽地扬眉道:“当日匆匆一别已有数月,不知唐公子是否改变了心意?”
祝枝山听罢蹙了眉,他大概是料中了祝枝山与唐寅的挚交,否则又何来如此一问。祝枝山假装惘然不知:“阁下指的是?”
宁王高深莫测一笑,显然不信:“唐公子没与祝公子说起?”
祝枝山幽幽摇头。
“其实内人仰慕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