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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6年第06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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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您现在给学生开课主要是中国还是西方的? 
彭:基本中西都讲;禅宗五祖寺我也带学生们去过。慢慢偏向更多中国的东西。 
熊:我们现在把中国传统里追求智慧的东西忽略了。却把一些伪科学的东西捡了起来;过年烧头香;识人看面相;居住看风水。也许中国人经历的苦难太多了;对自己的命运不可捉摸;所以特别在乎自己的基本生存。文化、精神方面就淡化了。每年算运程;去年是鸡年;今年是狗年;那岂不是要鸡犬升天了?当然这是玩笑话了。但是这些东西的泛滥;我想还是因为患难太多;所以在个体上;财富成了最关心的东西。对于国家的命运、文化的发展;在历史上也只有知识分子在关心。老百姓只要有温饱;他就不造反、不操心;就能活下去。过去知识分子讨论盛世;常说“贤人在朝”、“贤人在野”的区别。但就今天来说;知识分子参政议政的能力降低了;就像您刚才说的;只考虑技术性的东西。技术性社会让我们的知识分子都成为某一方面专门性的人才;而不是一种通才式的;有着宽阔的文化视野;对社会有深入的思考;对社会中发生的大事;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自己的评估;发出自己的声音。现在知识分子的知识面太窄了;路越走越窄。专门人才和通才有很大的区别。 
彭:所以知识分子的定义需要修改。我们以前讲文人;您刚才讲通才;现在的知识分子只是专门家;不如叫技术人员算了;不过是某一方面的专家而已。我们过去讲知识分子要知道人生的知识、世界的知识;但是现在就是只知道自己学科的知识。当然技术人员确实非常需要;但是作为知识分子一定要知道最根本的知识;知道中国的命运的知识;否则就只是专门家、技术家。 
您刚才讲为什么现在风水、算命这么盛行;不能说它没有合理的东西;但它根本是一种伪智慧;迷信和真理分不清。由于没有思考国家命运的知识分子;所以现在就成了风水先生的天下;迷信者鼓吹歪理邪说。像法轮功;什么“真善忍”;谁都知道是胡说八道的东西;但是它竟然能迷惑那么多人。为什么能迷惑很多人呢?是因为法轮功占领的阵地文化空缺了;我们没有知识分子去占领;没有真知识、真智慧;所以它才乘虚而入。我在香港、台湾也见到一些法轮功分子;但是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相信它;因为有正统的佛教、基督教是主流。 

法轮功根本就是末流的东西;而且它也不是什么信仰了;早已政治化了;根本就不是严格的精神、信仰的东西。所以反过来;末流的文化肆虐就是因为没有积极的文化。 
熊:只有积极的、健康的文化才能导致和谐社会的产生;在这样的文化氛围里;一切伪科学、伪智慧、伪宗教都不会有市场。 
彭:建设积极的、健康的文化是全民的责任;首先是我们知识分子的责任;我们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常旭旻 杨凯军根据录音整理)责任编辑 胡 翔 
摘自:《长江文艺》2006年06期 作者:熊召政 彭富春 
别墅里的奥克兰


一 
蒋凌霄觉得她一生中做出的最英明决定就是毅然把儿子蓝大伟送到新西兰去读书。 
说实话;儿子蓝大伟大多数时候还是个挺不错的孩子;他健康阳光。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晚上回到家里一进门先响响亮亮地高声喊着;妈;我回来了!然后就卸下沉重的书包嚷着;妈;快点;我渴死了。等蒋凌霄递上水;蓝大伟就抱着水罐咕嘟咕嘟地喝上一大通;喝完水;蓝大伟就满世界地找东西吃;然后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在蒋凌霄的身后给她讲每天学校发生的种种有趣的事情。到了饭桌上;蓝大伟一边吃着饭一边跟父亲蓝天祥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欧洲联赛、西甲联赛和英超联赛;谈NBA;有时还跟父亲一起预测本期足彩的结果。闲时;蓝大伟还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头上包着彩色的方巾;带着耳麦一边扭着胯一边听着欧美的摇滚乐。十八岁的蓝大伟单纯、时尚;没有一点恶习。 
但这并不是说蓝大伟是个十全十美的孩子。蓝大伟有一个致命的硬伤;那就是他的学习成绩不理想。蓝大伟属于那种学习态度好;但成绩始终上不来的那一种学生。特别是进入高三后这个问题就更加突出了。说话间就要高考了;蒋凌霄为他的成绩真的快急白了头;给他请家教给他培优不知花了多少钱。不管是培优也好请家教也好;不管风吹浪打点灯熬油蓝大伟从来没有怨言。蒋凌霄让他上哪儿去学他就去哪儿;可是学回来了该不懂的还是不懂;一样的问题当时搞清楚了;换个地方就又拎不清了。蓝大伟的老师曾明确地告诉过蒋凌霄;以蓝大伟目前的学习成绩上大学很有点悬。把蒋凌霄的圆型脸都气成椭圆了;她恨儿子怎么这样不争气;很长时间看着蓝大伟都没有笑脸。本来很幸福和睦的家庭一夜之间蒙上了阴霾。那段时间家里的空气紧张极了;蓝大伟的话很少;回家时不再响响亮亮地喊妈了。而是一回来就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时低着头匆匆地扒两口饭就又进屋了。丈夫蓝天祥有些不忍心地悄悄对蒋凌霄说;算了吧;条条大路通罗马;别把孩子逼傻了。蒋凌霄气恼地说;你说的什么话呀;难道他智商有问题?要是智商出问题也是你们家遗传的。我们家三代出了五个大学生;你们家最好也就是个大专……。女人就是这样;跟丈夫生起气来就要横蛮不讲理的。蓝天祥连忙说;好好;随我好不好;我的智商有问题行了吧!你别逼我儿子了。 
蒋凌霄看了丈夫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逼他?他要是一个女孩子我早就算了;以后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靠着老公吃饭。可他是一个男孩子呀;这个社会竞争这样激烈;他没有文凭以后怎样成家立业!我是为他的前途着急呀!自从蓝大伟上了高三;这个家就笼罩着沉重的气氛。 
蒋凌霄在一家企业做统计员;统计室是女人扎堆的地方;大凡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女人在一起比较关心的是谁家老公会赚钱;谁的衣服有档次;谁的孩子学习好……。除了孩子学习这一条;其他的蒋凌霄都挺优越的。她的丈夫原是电信局的一个工程师;几年前出来自己做;开了一个手机店。前些年手机的生意好做;赚了一些钱先买了房后又买了车;生活自然比一般人好些。蒋凌霄在统计室做了这么多年也算老资格了;去年还评上了中级职称。平时在单位里年轻人都喊她蒋姐蒋姐的挺尊重她的;工作也还顺心;除了儿子的事让蒋凌霄闹心以外;蒋凌霄应该是活得很滋润的一个女人。 
很长时间里儿子的学习问题成了蒋凌霄最大的心病;有时神经敏感得简直过分。比如婆婆过七十大寿;他们一家三口回去给老人贺寿。儿子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跟爷爷奶奶比较亲。儿子看见奶奶家的电扇不转头了三下两下地就给掰转了;后来爷爷又喊他说;大伟;家里的闹钟不知怎么回事也不闹了;又是儿子七捭八弄地将禁声多日的闹钟搞响了。爷爷高兴地夸孙子说;我孙子手巧;天生就是一个做工匠的料……。听了公公的话;蒋凌霄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她儿子凭什么只是个工匠的料?她的儿子要读书;要做大学问的;结果这一天蒋凌霄的脸色都不好看。回到家里她就对儿子说;你看你爷爷把你都看扁了;他说你只是个工匠料。你就不会争口气;难道你这辈子真的就想当个工匠?儿子看了她一眼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就进了自己的屋。蓝天祥摇着头叹着气说;你这个女人真是神经过敏!什么事都能拿来刺激孩子;这个家里已经让你搞得没有一点意思了。蒋凌霄反诘地说;我也想有意思;可现在是有意思的时候吗?二 
蒋凌霄上中学时有个女同学叫何浪浪;再婚嫁了个台湾老板;何浪浪把当年跟她要好的几个女同学请去吃了顿饭。蒋凌霄一看穿得像虎皮鹦鹉一样的何浪浪站在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头跟前;简直让人错觉何浪浪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吃饭的时候何浪浪挽着老头一副恩爱得不得了的样子。蒋凌霄听说这个老头很有钱;在大陆台湾都有生意;否则凭蒋凌霄对何浪浪的了解;何浪浪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呢。 
何浪浪上中学的时候就很有点名气;她在学校的宣传队里跳过几次喜儿。以后就连每天上学都梳着一根喜儿一样绑着两寸多长红头绳的独辫子。然后把辫子藏在外衣里;外边只露出脑后寸把长的红头绳像专业剧团随时准备演出的打扮一样。以后学校的同学们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辫。有时正上着课的时候;突然有别班的男同学在教室门口高喊一声;小辫!然后就嗵嗵地跑了;惹得同学哄堂大笑。等老师追出去早就不见人了。那时蒋凌霄和何浪浪是同桌;何浪浪属于嫉妒心比较强的女孩。比如;哪天蒋凌霄穿了件新衣服;她必然撇着嘴在这件衣服上找出缺点;心理才算平衡。后来;哪天蒋凌霄得了新东西;何浪浪没有找出毛病蒋凌霄倒觉得不踏实了。上学时;班上男同学给女同学打分;给蒋凌霄打了9分给何浪浪打了8。5分;理由是何浪浪有些俗。何浪浪很不服气;她是学校的名演员怎么能败倒在蒋凌霄手下;于是什么事都跟蒋凌霄较上劲。再后来连嫁人都攒着劲比。第一次何浪浪找了个人事科长结了婚;前些年何浪浪向蒋凌霄炫耀她家光人家送的东西都吃不完;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两人离了婚。几年间;何浪浪结婚离婚好几个来回;像演电视剧一样。很长一段时间何浪浪没有跟她联系。现在何浪浪突然又冒出来了;她找了个台湾老板;蒋凌霄知道她在很大程度上是向她炫耀的。 
果然;何浪浪告诉蒋凌霄她已经给女儿办了出国留学的手续。何浪浪撇着嘴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说;国内学校的竞争太激烈了;孩子太受罪。让孩子到国外去读书;发展;以后肯定比在国内要强得多。再说;人家国外上大学容易得很;就连清洁工都是大学生。让她们在国外弄个文凭再回来;不比在国内文凭硬得多。现在也就是花俩小钱的事。何浪浪的口气很大。 
何浪浪的女儿蒋凌霄见过;有一次同学聚会时何浪浪带她去了。一个中学生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像鸟巢一样的短发型两边竟然还辫着两条比小拇指还细的长小辫。衣服穿得是须子啰嗦一副波西米亚风格。蒋凌霄和几个女同学议论;何浪浪的女儿颇有点何浪浪的遗风;只是年代不同罢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蒋凌霄想;料她何浪浪的女儿也不会是学习的料。何浪浪说完自己的女儿后果然乜斜着眼问蒋凌霄;你儿子以后准备怎么安排?到哪个大学?蒋凌霄这些年过得很舒心;看着何浪浪一副乍穿新鞋高抬脚的样子很反感;就有意刺激她;蒋凌霄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说;我们早几年就准备把儿子送出去上学了;只是当时我儿子太小;我不舍得。何浪浪果然表情讪讪地说;咳!我们也是;但今年就不一样了;她已经大了;我也放心了……。其他几个同学没有她俩的经济实力雄厚;只是羡慕地说;我们倒是也想走这条路只可惜;囊中羞涩呀!一会儿何浪浪很落寞地转换了另一个话题;蒋凌霄作为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把儿子送出国留学是蒋凌霄脑子一热发飚的话;她还没有跟蓝天祥商量过。聚会一散;蒋凌霄的心真的活络起来了。她悄悄地跑到国外留学生中介机构;将新西兰留学的有关资料拿了回来。 
对儿子留学的事蓝天祥不太愿意;他说儿子才十八;还没有离开过家。把他一个人弄到国外出点什么事咱们都鞭长莫及。再说;他要是在国外也没学出来;混上几年再回来;咱们可就是把钱丢到水里去了;咱们小本生意能有多少钱丢呀!蒋凌霄听了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跟乡下的土财主一样;一说用钱就跟割你的肉一样。一点长远的眼光都没有! 
蓝天祥嘟囔着说;你们女人就是心比天高。退一万步说;儿子在国内就是真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到时来店里给我做帮手得了。人家老舍先生对子女的要求也只是希望孩子健康快乐能自食其力能认字行了。 
蒋凌霄冷笑了一下说;你跟老舍先生比?老舍先生是无为而治。你看看老舍先生的哪一个子女是仅仅就只会认字的水平?蓝天祥说不过她干脆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蒋凌霄扳着丈夫的肩头动情地说;天祥;咱们给儿子一个机会吧;儿子不苯!只是国内的这种应试教育的模式不适合他。也许国外的宽松学习环境正好能开发他的潜能;让他倒有所作为;咱们也搞个风险投资好不好! 
蒋凌霄下决心的事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蓝天祥也只好由着她。从新西兰的留学指导资料来看;蓝大伟到新西兰必须先到语言学校学习英语;然后再参加雅思考试进入大学预科;一年后经考试合格后再升本科。在新西兰留学;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需要上十万人民币。这可不是很小的数目。 
蒋凌霄把家中的经济情况盘点了一下;如果蓝天祥的店收入正常的话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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