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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失掉饭碗。小璇忧心得整天哭闹,造成了丈夫忍无可忍的心理压力,干脆买了烈性火酒回家来,求个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自杀的悲惨结局是阮秋华一命呜呼了,俞小璇却被抢救过来,眼睛却受到严重伤害,变作失明。
这天从俞小璇病房出来,尤枫情绪是相当低落的。刚才跟俞小璇作心理辅导时,小璇问她:
“尤小姐,你天天来会不会是白花时间和工夫了?”
“怎么会?小璇,我们有信心你可以重新做人。”
“尤小姐,”小璇苦笑,“问题是做个什么样的人?出了医院,第一件事我要想办法把房子卖掉后,归还欠下银行的差额,第二是面临失业,第三是适应一个瞎子所属的黑暗世界,第四是以寡妇的身份,开始过无亲无故无朋无友无私蓄的生活。”
尤枫真的无话可说,也无法可想。走过长而空洞的医院走廊,令尤枫心上更添落寞和悲痛。
“让开,让开,”一阵鼎沸的人声,走廊一头涌现几个男女护士,推着一个病人而来,“让开,是个疯妇。”
那群护士走近之后,尤枫看傻了眼。禁不住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才抱住那个病人,就凄厉地大喊一声。
护士们把尤枫硬扯开时,发觉她已满脸鲜血。
“那个疯妇真的见人就咬!”
“她不是疯妇,”尤枫的剧痛由耳上至心上,“她是我姐姐!
是我姐姐!怎么会弄成这样子的?”
45、严重打击'梁凤仪'
尤婕的确受了很严重的打击,以致影响正常的举止,甚至犯了伤人的罪行。
事情发生在尤婕等待李善舫从上海回来的那几天。一连几天,程羽都没有出现在百乐集团,尤婕起初未察觉有异,她忙于四处求援,可惜,人人都在水深火热之中,自身难保,如何他顾?直至还有三天就到偿还债务给卡尔集团的最后期限,财务部的主管杜经纬跑来向尤婕告急说:
“尤总,我们筹不到印尼盾与美金的贷款差额共二十亿元,就得向有关部门宣布破产,由第一债权人卡尔集团申办有关债务偿还手续了。”
“什么?我们所欠差额与我们的资产相若,抵消了变得一无所有?充其量只欠一两亿,你是怎么算的?”
“尤总,这阵子,我们变卖集团持有的港股共套现近八亿现金,可是……”杜经纬迟疑着。
“老杜,已经到了这时候了,你有话就直说。”尤婕的脾气无疑是暴躁的,濒临绝境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程先生并没有把套现的八亿元入公司的帐。”
尤婕一听,像顿时给人赏了重重的两记耳光。
“你胡扯什么,程羽一来,你叫他来见我。”她暴跳如雷,咆哮着,“那么,不把程羽套现的八亿元计算在内,百乐的其余资产还有多少?”
“粗略的估计,最多只有五亿元。”
“这就是说,如果不把程先生拿走的八亿元计算在内,百乐无可避免地清盘之后,还起码欠负卡尔集团整七亿元,是吗?”尤婕问这话时,浑身哆嗦。
“可以这么说。”杜经纬回答。
雨倾盆而下,整个中环都处于混乱而至瘫痪的状态。给所有人,包括尤婕在内,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大家都一古脑儿地认为,中环人心之所以如此无所适从,完全是因为这场暴风雨所引致。人人都在盼望雨过天晴。可惜,事与愿违,滂沱的大雨下了三天,三天是约翰伟诺一再宽容的最后限期了。
尤婕完完全全地束手无策。她一直伫立窗前,盼望有程羽的消息。无可否认,只有程羽回来,百乐集团才有一线生机。最低限度,凭八亿现金可以和卡尔集团再讨价还价。
说不定程羽只不过拿八亿元现金做本钱,又去再筹款了。尤婕再想深一层,就算程羽不深爱她,也不至于弃她于不顾。说到底,百乐之所以有今天,多少靠了尤婕加盟的力量。程羽是知道尤婕出身的,也目睹过她如何在尤氏企业倒闭之后,被人极尽鄙夷轻视的。是尤婕忍着痛、打下门牙和血吞,奋发图强,重新站在人前去的。如此苦心经营的一个女人,就算程羽不多加怜惜,在危难重临之际也不能一脚踢开她。
尤婕仍有信心,在她必须向证监会和交易所提交由她可以应付巨额欠债的证据之前,程羽会出现。
46、再添误会'梁凤仪'
尤婕听到办公室外有人声,她兴奋地冲出去,在程羽办公室外碰上了程羽的秘书贺天娜。对方正抱着自己的首饰箱,慌慌张张地准备离去。
“站着,天娜,”尤婕喝道,“为什么拿我的首饰箱?”
“这是放在程先生办公室内的。”贺天娜抿着嘴。
“是程先生嘱你回来拿这首饰箱的吗?”
“你何必明知故问。”贺天娜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程羽在哪里?”尤婕打了个寒噤。
“台北,我跟他同行,然后我折回来,因为一些事。”
“包括我这个首饰箱,也不放过。”尤婕不屑地苦笑,“天娜,首饰箱内并没有非常值钱的珠宝。”
“我知道,不过你两三套小首饰,以防晚上有应酬,赶不及回家时用的,反正今日之后,你不再有用了,不拿白不拿,弃置着也是怪可惜的。”
尤婕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不是惋惜那些首饰,不是舍不得程羽,而是为了可怜自己,要跟这样一个没有涵养的平庸女人作等级的较量。
尤婕正想叫贺天娜离去,就听到手提电话的声音,是程羽摇给贺天娜的。
“天娜吗?一切妥当吗?办妥了事,今天赶回台北来,我在机场等你。台湾将是我俩的新天地……”
大门在贺天娜身后关上了,尤婕仍然守在办公室内,直至天亮。百乐集团的财政总监杜经纬在早上八时就回公司去,准备在开市之前应付有关部门的提问。
百乐集团大厦未到九点,已被传媒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摄影记者和电视台的镜头抢着对准自尤婕办公室抬出来的杜经纬,他的颈部血管被咬破了,流血不止。跟着出动了警察和医院的防暴人员,才成功地给尤婕穿上了精神病患者的衣服,缚束着她送上救护车。
殷家宝接到尤枫与尤婕分别住院疗养的消息,赶到病房去时,尤枫其实已在收拾,准备出院了。
“尤枫,”殷家宝一步抢前抱住尤枫,“你没事吧?”
“这儿是医院,公共场所。”尤枫轻轻挣脱了殷家宝。
“尤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天来,全香港的人都在问这句话,没人知道。”
“这些天实在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惨事,我无法抽暇照顾你,宝隆尚未渡过危险时期。”
“很好,你就回去干你的活吧!”
“你在怪责我?”
“殷家宝,我们各管各的事,你趁这大好时机表现你的才华,救亡于水深火热之中,将来总有你的好处。我管我可怜的姐姐,尤婕是我们尤家的又一个牺牲品,知道吗?都是你们这些在金融界内追名逐利,兴波作浪的人害的。”尤枫掉头就走。
殷家宝还来不及回应,手提电话就响起来。“喂,什么?卡碧她一家出事了……”他扔下尤枫,掉头箭也似地冲向医院的大门去。
47、异国惨剧'梁凤仪'
别说是听到卡碧这个名字一怔的尤枫,就是李善舫和宝隆集团的一切,殷家宝都无法不抛下不管。
下了飞机之后,姚学武早已在机场等候殷家宝,他一直受殷家宝所托,代为照顾傅卡碧一家,就是卡碧的母亲伍碧玉最近决意开设家具工厂,所有的贷款和申请都是姚学武帮忙给她办妥的。
“情况怎么样?”殷家宝急切地追问姚学武。
“这阵子,市道大乱,完全是因为泰铢无止境似的滑落,银行无法不向一些借贷的客户迫仓。伍碧玉经营的家具厂也实在惨,一方面承受银行的压力,另一方面,她借的是美元,但美国客户给她订货,注明以泰铢结算,一来一回让她亏损很重。”
姚学武倒抽一口气,继续说:
“伍碧玉可能一时情急,想了个歪主意,她故意把家具工厂纵火,企图以巨额的保险额抵偿负债。当天是星期日,工厂应该没有人上班,伍碧玉并不知道傅卡碧十分勤奋,竟在当天携了小儿子到工厂去照常办公。当消防员拼命地把卡碧救出了火场之后,她又乘人不备,再纵身跳回火场去救小宝。伍碧玉这才知道自己一手害死了女儿和外孙,于是也奋不顾身冲进去……谁也阻拦不了。”姚学武复述惨剧的声音是不能自控地带着激动的,“卡碧在医院里给你留下一句话。”
殷家宝睁着模糊的泪眼,静待挚友遗孀的遗言。
“她说:‘为什么会有’?”
为什么要有?摧毁了多少可爱的生命,摧残了多少健康的家园,摧灭了多少明亮的企业……最终喂肥了多少埋没良心的跨国财团。
殷家宝坚持要去看傅卡碧一家三口的遗体。
殓房里的空气再冷,也冷不过殷家宝的心。
当他揭开了掩盖尸体的白布时,家宝有种五脏六腑被掏空了的感觉,那个过程是初而剧痛,继而麻木,跟着整个人空洞洞的,有如一具行尸走肉。
这一家人会从重劫之中勇敢地站起来,坚持奋斗下去,只不过是要求两餐一宿的平和生活,也要他们遭遇如此惨厉的结局。
试问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奋斗还有什么保障?世界怎么算是个公平的世界?社会怎么算是个有人情的社会?
殷家宝对傅卡碧的遗体,心上默祷:
“小杨,请原谅我没有把卡碧一家照顾好,卡碧问:为什么会有?你知我知。我们心知肚明那些人在设计一场游戏规则之内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等着吧,我当着卡碧的遗体起誓,终有一天,小杨,血债必须血偿。”
“别难过,你尽早赶回香港去吧,老板需要你在他身边,我们会帮忙办好傅卡碧一家的后事,她家里还有什么亲属要通知的没有?”
姚学武这么一问,才叫殷家宝想起伍诚来。
48、等待报应'梁凤仪'
卡碧一家是四代同堂的,如今死难的是三代,还有伍诚这位老人呢?到哪儿去了?
殷家宝不是不焦虑的,千万别迟去了一步,让悲剧继续延续下去。失掉了生命、财产、家园、亲属的案例已经够多了,任何人在今日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感情创伤以及经济损害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再多加一点点的意外,整个人就会崩溃了。
殷家宝一待汽车停定了,就冲向伍诚的房子去叩门,大门原来是虚掩的,殷家宝一边走进去一边叫喊:“诚伯!诚伯!”
屋子空洞得生了轻微的回响,凝造成一种浓浓的冷漠和淡淡的悲伤气氛,叫人不寒而栗。一切摆设都是旧时模样,客厅角落上的茶几满放着一帧帧照片,殷家宝伸出颤抖的手拿起来看,是他和卡碧抱着小宝的合照,小宝那张胖墩墩的苹果脸笑起来,竟那么像从前的小杨模样,殷家宝忍不住抽泣起来:
“小杨,我对不起你。”
“别伤心,小杨会明白的。”
把殷家宝轻轻抱住,不断拍抚他肩背的是伍诚。
这天晚上,殷家宝与伍诚一直陪伴在卡碧、小宝和伍碧玉的遗像旁,谈以后的计算。
“诚伯……我还能够做些什么吗?”殷家宝问。
“好好地回香港去,紧守你的岗位,怕这场风暴还没有过去呢,多一个人的力量,会减一分的破坏。”
“诚伯,我不放心让你独个儿留在曼谷。”
“别担心,”伍诚拍拍殷家宝的手,“请相信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活下去,活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我需要长寿,好让我有机会看一些人的下场。”
伍诚说这番话时,语气隐隐然有着难以潇洒的哀痛和仇恨,然而,眼神是决绝坚定而真挚的。
“诚伯,我们是要好好活下去,看最后的一笑属谁。”虽然伍诚一再催促,殷家宝还是要坚持办妥了傅卡碧母子三人的后事才回香港。
下葬时,殷家宝掏出小杨给他的笔记本,放在卡碧骨灰盒旁,让黄土把它从此埋葬,他心中默祷:“卡碧,相信不必我再解释,你也明白一切。这是小杨的遗物,我归还给你了。那班无恶不作的金融风暴作俑者,在游戏规则之内谋害平民百姓的财富与生命,是很不公平的事。我们是无法依靠一些纸上的数据向他们索偿和追讨报应的。总有一人,有人会替天行道,以眼还眼,血债血偿。”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殷家宝到泰国才不过几天工夫,在香港,不知多少误踏国际金融大鳄法兰罗斯陷阱之中而不能自拔的财经企业,已处于风雨飘摇,临于生死边缘的绝境。瞬息之间,堂堂皇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