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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胜点了一支烟道:不用那么客气,我也正想和你谈谈。
听他这么说,海凌只好坐在沙发上,又不知如何开口,突然想起了那张补做的现场方位图,于是道:那张图怎么样,需不需要改动?
雷胜道:很好,都是你做的吧?
听他这么说,海凌才觉得有些不妥,这等于告诉雷胜骆斌的短处,正后悔自己的唐突,雷胜又道:刑侦业务你倒是挺全面。
海凌立即接道:那为什么不让我进专案组?
雷胜使劲吸了一口烟,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忧虑道:女孩子家就不要逞能了。
海凌的血一下涌到了脸上道:女孩子怎么了,如果你能提出我比骆斌、涛子他们差在那里,我就认了。
雷胜狡黠地笑了道:真让我说,你可别坐不住。
海凌的脸更红了,犯了倔脾气道:不就是差一“点”吗?
雷胜见她一付鱼死网破的样子,只好板起面孔道:专案组人员都是李局和我一起商量的,难道你还要找李局不成?
海凌一时语塞,心里明知雷胜是拿李局做挡箭牌,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与他继续理论,只好低声咕哝了一句:真不懂,为什么就是瞧不起女孩子。
雷胜马上接道: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进专案组。
这一来海凌彻底没了电,告诉雷胜她不喜欢“咪咪眼”政委,还是能说“祖宗”跟自己过不去,更无法向他倾诉内心不能停止的力量,谈话彻底进入了死胡同。
走出雷胜的办公室,海凌失望的几乎绝望,在走廊里正遇见刚刚上班的向辉,他立即看出了海凌的脸色,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早晨吃饭了吗?海凌看着他,试图象往常一样敷衍过去,可是心情实在难以调整,这一软眼泪便不争气地涌上来。向辉却笑了,不知为何他总是喜欢海凌伤心的时候,尽管这样的状况很少,几乎总是海凌说,小孩子少操心姐姐的事,他最不喜欢海凌说这句话,也从不叫海凌姐姐。此时他举了举手里的塑胶袋道:我带了海螺饺子来,还是热的,爸爸早晨才煮好的。向辉经常说起爸爸,但从不提妈妈,海凌有时觉得好笑,不知向辉是不是也象她,如果有人提起爸爸会立即遭到她的冷落。
两个人走进办公室,骆斌、涛子他们还没有来,向辉道:幸亏来得早,否则饺子我们谁也别想吃,不够涛子一个人塞牙缝。向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塑胶袋,屋子里马上弥漫了饺子的香味。向辉又道:我们吃独食,是不是有点不仗义。话音未落,涛子闯了进来,看见饺子,便直扑了过来,一边不断地往嘴里塞,一边含混道:等一会再跟你们算帐,饺子太好吃了,早说呀,刚才在家里就少吃点破媳妇做的饭。看着涛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海凌忍不住笑了,心情也放松下来,接过了向辉递来的筷子。
饺子里包了瘦肉和海螺,瘦肉不多海螺不少,恰好够圆成球,因为瘦肉多了会掩了海螺的鲜味,海螺多了馅儿则会散,吃起来是生硬的颗粒感觉。比例恰到好处,馅儿软糯而鲜,点缀了翠绿的韭菜,更提了味,还能透过薄薄的皮让眼睛也有了食欲。离开了英纳市绝吃不到这样的饺子,即使在出产海螺的地方,也不会有这样的味道,同样的大海,只有英纳市的海产品最鲜又绝少腥味,这是日本人发现的,自从他们明白了这件事,英纳市的鲍鱼便遭了殃,经常要乘船过海远渡重洋,去填日本人自认高贵的胃口。有一次涛子在报纸上看到日本人从美国、加拿大进口牛肉,都必须是鲜活地宰杀了未满三个月的牛犊,气得他七窍生烟道:是些什么鸟,何时再抗日,老子一定杀他几个小鬼子,扔到海里祭奠牺牲的鲍鱼。
黑戒指 (04)(2)
在英纳市有涛子这样念头的人很多,尽管日本人侵略英纳市已过去了近六十年,但是一夜之间杀害两万人,全城血流成河的法西斯暴行,将成堆的白骨留在了英纳市著名的旅游景点万人坑,也化做了深刻的民族仇恨,奇怪地在英纳人的血管里遗传下去。到了如今,只要英纳市的体育场有日本人参加的足球赛,无论他的对手是谁,缅甸、马来西亚还是沙特阿拉伯,球迷都会一起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尤其跟中国队比赛时,球迷们更是喊红了眼,涛子就曾经因为在球场执勤时,跟着球迷一起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险些受了处分。可是中国队在国内、在国外,在电视上、在家门口经常让球迷们喊破了嗓子,伤透了心,用他们的话说,你输给谁都行,就是别输给日本人。只有英纳市的天豪俱乐部队,会经常踢得日本人灰溜溜地离开球场,让球迷解了心头之恨,所以英纳市的球迷喜欢天豪胜过国家队。
三个人正吃着饺子,电话铃突然响了,声音格外刺耳,吓了海凌一跳,她抓起电话,里面立即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你们快派人来。
海凌愣了一下,随之大脑开始飞速旋转,突然想起了鲍鱼湾派出所,她道:是孔所长吗?找到什么了,是目击证人?
孔吉本道:是的,你是哪位?
海凌道:去勘查现场的小姊妹,你别着急,我马上去找雷队,你可千万别挂电话。涛子嘴里含着饺子,眼睛放出绿光与向辉异口同声道:找到目击证人了?海凌匆忙道:是的,说着旋风般冲出办公室。
雷队接了孔吉本的电话,对涛子和向辉道:你们俩现在马上去鲍鱼湾派出所,孔所长会带你们见目击证人,记住工作一定要细,还要注意方法。说完了话,突然见海凌正看着他,眼里满是委屈和期待,他沉吟了片刻道:还有,孔所长说证人是个女性,这样吧,让海凌跟你们一起去。
海凌愣了片刻,随即喜上眉梢道:谢谢,雷队。
涛子道:队长,你就应该让海凌进专案组,别小看了美女,拼起命来也是假小子一个。
雷胜板起脸道:那里需要你废话,小心连你一起开了。
“帕拉丁”刚刚出了市局大院,迎面遇见骆斌开车载着“咪咪眼”政委和“祖宗”驶过来。祖宗坐在副驾驶位置,头发已换了普通的颜色,款式上还是要出点新,头顶一绺头发向后梳起酥软的小辫,如睡梦惺忪的眼睛,很时髦的样子。“枯寂”太阳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神情高傲而自负。能与政委同车上班,“祖宗”自然有高傲的理由,见到涛子和海凌他们,心情也格外好,从骆斌打开的车窗探出头灿然道:你们去哪儿?
涛子道:鲍鱼湾派出所。
骆斌一听赶紧也探出头道:有线索了?
涛子道:是的,孔吉本所长来电话说找到了目击证人,让我们马上赶过去。
骆斌道:我早晨去接了政委,路上遇到小枚,看来这会儿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路上小心。只要有领导在场,骆斌总能充涛子等其他刑警队员的头儿,这套手法他运用自如。“咪咪眼”政委并没有打开车窗,涛子轻轻按了两下笛,以示敬意,然后踩下油门疾驶而去。
车子很快上了滨海路,山峦起伏盘桓,远处的大海起了雾,清渺模糊的浅灰色不断弥散开来,覆了褐色的山,偶尔有海鸥鸣叫着掠过,更平添了几分幽静,漂亮的“帕拉丁”行驶其间,象一首抒情诗。
涛子的心情极好,一边开车一边道:吃了你们的饺子,当然了准确地说是向辉的饺子,也就是说向辉的一片深情,让我替海凌吃了一大半,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吃了饺子,也应该有点说道。向辉老弟,不是哥们儿笑话你,象你哥我学学,想当年咱在派出所当民警,下了管区一眼看上了我那破媳妇,当天晚上就截了她,两张电影票给她一拍:今后跟哥们儿混。你猜怎么着,她乖乖地就跟了我,一直到现在,我说一,她绝不喊二,又给咱生了儿子,就是一个字“爽”。再看看你,今天送饺子,明天陪加班,你来个痛快的好不好,三下五除二——拿下。说完不怀好意地瞅着海凌。
海凌倒不恼,拖了长音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某些人每次都要拍顺了丈母娘的马屁,才能见人家姑娘一面,辛苦地拍了两年多,丈母娘不耐烦了,才让姑娘嫁给你。
涛子被海凌揭了短,很不甘心道:海凌,都快大龄女青年了,现在哥还能喊你个美女,再过个年半载,还不得臭在咱刑警队里。向辉多好,长得俊不说,天下还会有这么细心的男人,你没见“祖宗”瞅着向辉两眼泛绿光象头母狼,你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跟你过不去?说到这里,涛子又转过头对向辉道: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真追到了海凌,你小子会有点福气。
听他说到这里,海凌有些急了道:你个死涛子,见过姐姐嫁弟弟吗?再敢胡说,找你丈母娘告你骚扰女同事。
向辉听着海凌跟涛子吵,一直没有插话,只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眼睛里的落寞越来越深,海凌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万分不忍,不禁想他要是亲弟弟该多好。
推开鲍鱼湾派出所的门,只见里面乱作一团,孔吉本脖子上的筋蹦得老高,正跟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吵得不可开交:我今天豁出去了,你爱上哪儿告上哪儿告。自打我来到这个派出所,不到一个月你来了八百趟,我已经哄了你七百九十九次,这次你想都别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里出了大案,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无理取闹,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出派出所。
黑戒指 (04)(3)
听孔吉本这么说,那个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干嚎边撕开自己的衣服,两个不知廉耻的口袋奶子立即露了出来:我不活了,今天就死在派出所,埋在派出所。
孔吉本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搓着手直跺脚,正无奈,旁边的海凌忽然扑了上去,抓住婆子敞开的衣襟,顺势提了起来,婆子想挣扎,却根本不是海凌的对手,她那里知道,海凌早在13岁时,就跟“大苹果”撕打出了胆量,后来考上公安大学擒拿格斗课又上了四年,看起来文静秀气,动起手就远不是那回事了,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婆子已被她丢在了派出所门外,海凌道:你今天就死在这里,要是死不了,你就去英纳市公安局告我。婆子呆了,没想到今天遇见这么个比她还蛮的主,想继续闹又不敢,只好不甘心地哼唧着。海凌见她的气焰灭了大半,便转身进了派出所。
孔吉本的脸色又变得灰白,额上渗出了冷汗,几天没见,消瘦了很多。他拉住海凌的手道:小姊妹,真不好意思,牵连了你,要是她敢到市局告状,我一定去担责任。
涛子眼睛一瞪道:她告什么,谁把她怎么了,向辉,你看见海凌打她了吗?说着又转向派出所其他民警道:你们看见了吗?几个警察拖着长声起哄道:没——看——见。
孔吉本道:算了,别说她了,我们干正经事,去证人家里吧。几个人出了派出所,婆子还坐在门口不尴不尬地哼唧着,向辉担心再出状况,赶紧用身体挡住海凌。孔吉本从婆子身边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又返回来,弯下腰帮她整了整衣服道:大婶,就算我求你了,你看市局来人了,我们还有大事,等忙过了这一阵儿,我一定好好跟你聊,看看怎么帮你。婆子总算有了台阶,站起来道:我摔疼了,走不回去。孔吉本赶紧推开派出所的门喊道:小张,开摩托车送大婶回去。婆子走了,孔吉本上了涛子的车,嘴里不断地嘟囔着:何苦呢,这是何苦呢。
孔吉本带着海凌他们来到了海边的一个小院,它面向大海,背依炮台山,不远处的海滩上,细小的浪花在鹅卵石间嬉戏,发出哗哗的响声,山上的秋叶挽歌般飘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清凉的海腥味。院门口是个小小的窝棚,里面的鸭子们正在吧唧吧唧享受着美餐,旁边隔了鸡窝,老母鸡卧在里面,不知肚皮下是否有温热的鸡蛋。一只小黄狗拴在窝棚旁,瞪着黑油油的眼睛,看看海凌他们,又看看鸡鸭,警惕地叫了起来。
铁门虚掩着,孔吉本推开来,院子里垫了黑色的山泥,中间铺了白色的鹅卵石小道,大概春天种了玉米、黄瓜之类,秋后收了,只剩下玉米秸和黄瓜架,靠院墙的一小块地里,还有些西红柿植株,叶子已打了蔫,却还挂着青色的柿子,海凌惊奇道:这西红柿还能熟吗?
孔吉本道:真是城里娃,怎么会不熟,根还活着呢。正说着话,屋里迎出一个妇女,头上包了水红头巾,穿着黑色的水靴,见到孔吉本异常热情道:所长来了,快屋里坐。
孔吉本为海凌他们介绍道:这是淑珍大姐,然后又对妇女道:这三个警察是市局刑警队的,你把看见的事情尽量跟他们说详细些。
淑珍一边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