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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人道?」他只是前一阵子常拉肚子而已,还不至於不能人道吧?一见四周百姓猛点头,聂拾儿不由得松手。
三人成虎,何况众口铄金?他抚著发颤的胸口,喃道:
「没这麽严重吧?我一向洁身自爱……我的第一次是在……南河镇上,易容跟师父去办事,半路上被人见我俊俏,硬生生地拖进妓院里……最後,不得不从窗口跳楼,也不能算第一次啊,咦,原来我一直守身如玉……等等!等等!三舅子,你走这麽快我怎麽追……耶,这位仁兄,你长得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你?」
「你眼力一向过人,记忆力又好,怎麽会不认识我呢?」一身白袍的青年持扇苦笑:「我只不过看这里围观人多,过来瞧瞧,算了,你就当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吧!」
「四哥!」聂拾儿立刻改抱住他的大腿。「你不要不认我啊!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好不容易才赶回来,至少你得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混蛋跟西门家结仇的?」
「是我。」
「咦?」
「现在,大概加上了一个你吧。」聂四很好心地说。
「我?」
※ ※ ※
敲门声响起。
「谁?」
「六公子,我送消夜来。」
「消夜?」原本打算上床睡觉的西门庭,又一跃下床,东起头发,拉好衣襟开了门。门外有名家丁拿了一盘桂圆糕,他一对上她的眼,就一直眨一直眨著。
「你在玩什麽啊?」她失笑,认出了他是谁。
「你果然厉害!」他连忙将她推进门,紧紧地拴上门闩。「你说你光看我的眼,就知道我是谁,这下我可相信了。」
「……」那种故意耍皮的眼神认不出来,她怕会被他活活掐死。
「哼,挺之,你到底把我当什麽?」他不愿以假面面对她,便撕下面具,露出很哀怨的俊秀脸庞。「你没把我的事上呈你兄长吗?」
她微微一愣。「我交朋友也要让大哥他们知道吗?」
聂拾儿闻言,眯眼瞪著她。「你再说一次。什麽交朋友?」
「……我们是好友,对吧?」她试探地问。
深呼吸、深呼吸,再吸一次,不然会被气爆。他向她伸出手,她迟疑一会儿,才握住,随即,她整个人都被拉进他的怀里。
「西门庭!是我的表态不够,还是你太蠢?我连本名都告诉你了,难道你还想装傻……」不对,抱起来的感觉不对。他更加用力抱紧她,肚子里的气在刹那间消个一乾二净。「挺之,你、你……很柔软哪……」糟,不行。连忙推开她,往後退了几步,眼角忍不住偷觑她。
她还是一身男装,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优雅,只是胸前好像有点……曲线了。他用力吞了香口水,把眼睛往上吊,当做什麽都没有看见。软玉温香啊……本来还以为她长年被「缠绑」,应该很小,刚才……不能再想、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他怕夜深人静,他会性情大变。
西门庭很有趣地看著他表情三变,笑道:
「大哥暗示我,即使我扮男装,也不用太过刻意,南京城的百姓爱怎麽传就怎麽传,最近天有些热,所以我就……」
「原来如此,你大哥真是贴心啊。」他酸酸地说。
「我发现,每回我一提大哥,你的语气就像吃了腌梅。」
「那当然!」他低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许自己喜欢的女人,嘴里喊著大哥、大哥的!我要嘴里老喊著大嫂大嫂,你酸不酸?酸不酸?」
「……」
聂拾儿瞪著她。「你这是什麽表情?」
「耳鸣是西门家人的特性。我……刚才好像也耳鸣了,对不起,聂兄,请你再说一次。」她笑。
再深深吸口气,然後他仰头看著屋顶,正色道:「我的暗示够多了,你真要我说明白吗?挺之,我玩不来那种含情脉脉对看的把戏,也说不出一句甜言蜜语,更不够像个小男人一样会抱著你的大腿不放。可是,我喜欢你,我要你跟我一块并行。」他缓缓垂下视线,对上她,很专注很含情很用力眨著眼。
「……聂兄,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心动了?」
他闻言,白皙的嫩皮上透著淡晕,努力地吸气:「是。」
她微讶:「可是,一开始我是个男孩啊。」
「在信上的挺之,无关性别,在宫家救我的挺之,的确是个男孩,我不敢说,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会抓住你不放。可是,我很明白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你是男的,我永远当你是知心人;你是女的,放过你,就是我的损失了。」他好像维持不了正经,脸一垮又很哀怨地说:「我都被你看透透了,如果不盯著你,我怕你会四处放话说我杀人不眨眼。你这里有没有火摺子?」
他话题转移之快,她也不会措手不及,这世上能追得上他思绪的,大概也只有她了吧。
她在柜里取出了火摺子。
聂拾儿笑嘻嘻地,双眸却露了认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一幅画轴,从家里偷出来的?那是我老爹年轻时候的画像,当年我学易容,喜欢变成别人,看见这张画像,心想倘若有一天能将他脸上的神韵扮得十足,天下间就再也没有难倒我的容貌。」他从怀里掏出那卷有点泛黄的画轴,拉著她走到火盆前蹲下,笑道:「这是我老爹年轻时唯一一张画像。」
点了火摺子,从画像四角开始燃起。
她没有看向那画中的男子。他连烧画,都存心把画纸转背,她又何必去追看?
他沉思了会儿,又道:
「我家有十二个兄弟,西门家差不多只有我们的一半,你三哥却足够抵著聂家好几人了,我在信上也提过我的十二弟很不成材吧?」
「你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他现下去书院念书了。他的相貌生得真好,在书院一定遭人觊觎,哈,他活该!听说他在南京迷恋女色,到了书院,只有男人不会有女人。」他哈哈大笑,看了她一眼。「我有个脾气,就是不准任何人欺负我家里人。」
她看著他被火光照著的侧面。明明在笑,但神色坚定无比,像下定决心要去守护某样东西,依她对他的了解,必是他家里有事发生……刹那之间,心口微微颤动。
他用他的方式守护自己最看重的人。
「挺之,我心中将会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不再会去追究解答,但永远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你会在意吗?」
她摇摇头。
「哎啊,你这样子我很麻烦的。」他很委屈:「虽然你很随遇而安,但是,倘若哪天我要在外头招惹女人,娶个三妻四妾,你很随缘地点头,我一定很伤心。」
「……你要娶我?」
他张大眼瞪著她,几乎要贴住她的脸。「我、聂拾儿,要娶你,西门庭,字挺之,当老婆,我这样说得够不够明白?够不够真心?」
她往後退,他又逼近,非要跟她脸贴著脸就是。
「你又没问过我。」
「没道理我对你心动,你却无动於衷。说,现在你看见我的脸,有没有心动的感觉?有没有?有没有?」他耍赖地问。
「……」
他眯起眼,很狰狞地说:「那这样有没有?」语毕,用力吻住她的唇。哎啊,总算被他偷到了。朱唇柔软,像他爱吃的甜食啊……依依不舍,依依不舍,一直咬啊啃的,直到他过瘾,才沙哑问:「你可以回答我了。可你要选择好你的答案,如果还是无动於衷,我就一定要让你心动就是。」
西门庭看著他,依旧是那抹很有趣的笑,只是红唇微肿,看得出他下了狠功夫,把所有的绝学……所有的青涩都用在她身上。
「聂兄……」
「叫我拾儿。还有啊,我知道你脾气很淡,也很随和,可是,你要体认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你的唇是我独享、你的身子也是我的,以後不准人家随便碰你,你也不发火啊。」他很理直气壮地说。
「聂兄,你想不想谣言成真?」她很有礼地笑道。
让他无法传宗接代吗?他稍稍松了手,乾笑:「我只是怕你大哥先把你给嫁了,我得先订下你啊。何况,你我两家恩怨情仇这麽深刻,我怕不耍点无赖,你会被你三哥同化。」
「你见过我三哥了?」
「岂止见过?我还回家见四哥,他告诉我两家的仇恨……我只能说,你三哥真是执著啊。」
她笑:「我三哥是个有趣的人。」
「人人在你眼里,都是很有趣。」聂拾儿顿了下,轻声问:「你跟我有些像。喜欢有趣的事,只是性子比我淡然,从不刻意去追求什麽。而我,能跟天下人打交道,却不见得会长年热中联系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挺之,到底是何时开始,你在我心中烙了印呢?」
他一直在试他的底限,他到底能为她付出多少感情,露出多少的真面貌?不是他不愿,而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卸下所有的面具,让她看见赤裸裸的自己。
「嫁给我,是很有好处的。」他塞了块桂花糕。「帮你吃甜食,去探访有趣的事,我知道你一直以为嫁为人妇,大概就是足不出户,可当我聂拾儿的妻子,是要能跟我一块闯天下的人,哦哦,我看你露出兴味来了。」心里真是有点悲痛,她到底喜不喜欢他这个人啊?
「听起来很有趣。」
「我知道你喜欢有趣的事。」他咕哝,然後很可怜兮兮地抱住她,再很巧妙地滚到床上去。「挺之,既然两家容不下咱们,咱俩就远走高飞,永远不回南京!」
「没这麽严重吧?」
「非常严重!我才刚回聂家,你三哥就差人来说,从今天开始,聂拾儿绝不准进东西信局一步,否则别怪他打断我的狗腿。」
她哧地笑了出来。
他痴痴看著她,看个过瘾,就不会三更半夜满脑子都是她。
「挺之,我不在意你扮男还是扮女,但此时此刻,你放下头发让我瞧一眼,好不好?」
明眸瞅著他半晌,才扯下束环,一头又滑又细的青丝披散在丝被之上。
聂拾儿轻轻撩起她的发丝,唇畔含笑,然後吻著她的头发,由发尾到脸颊,最後封住她的檀口。
他的吻又细又密,温柔似水,不同於方才的霸道胡闹。
这也是他其中的一面吗?
「挺之,你的手在哪儿?」他沙哑地问,不住地吻著她的唇。
她双手摊著,不知该放在何处。
「你该主动点,环住我的腰才对。」
是这样吗?
不等她回应,他自动自发地拉过她的手,环住他的腰。他窃笑,然後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挺之,不如你吃点亏,现下我们叫来你三哥,让他看看是你霸王硬上弓,於是我不得不入赘西门家,我真的不介意啊!」
「……」她无言以对,最後只得道:「你什麽时候要走啊?」
「哇,你要赶我?我冒著被打断腿的危险,私会情人,竟然遭你驱赶?不成!我再吻一下、再吻一下。」非吻得她体温上升,意乱情迷不可……
唇舌交缠,他一定要吻够本。再一下、再一下……意乱情迷的好像是他了……
※ ※ ※
「西门……挺之?」温和的嗓音在她身後响起。她回过身,瞧见一名白袍青年,这青年正是当日她在聂本信局里看过的聂四。
「聂四公子。」她微微颔首,笑著,将马交给另一名信役。
「这几日你要出门送信?」
「是啊。」她注意到对方暗自打量著出自己,低头一看,一身暗红的男装。
「拾儿要我告诉你,他约你幽会,就在前头寺庙里。」
「寺庙?」拾儿看起来不像是会拜佛的人啊。
聂四微笑:「他说,西门义是那种绝不会踏进庙里的人。要幽会,这种地点最一好。」
幽会?他说得多暧昧。西门庭只得笑道:
「多谢四公子。」
「不必谢,反正你一离开东西信局,我那里也有点生意赚。」聂四打趣道。
这人,虽不如拾儿有趣,但令人如沐春风。
「对了——」聂四叫住她,仿佛在谈不经意的事。「昨儿个他回家,很仔细地盘问聂家兄弟们的生辰八字。他说他要送一份大礼,挺之姑娘可有听说?」
她摇头笑道:「我这倒没听说过。」
「是吗……」聂四沉吟:「他这人说胡闹很胡闹,说城府深沉也很深沉,要论掩饰功夫,他一流,没人能完全看穿他在想什麽。」静默了一会儿,又道:「从头到尾,他暗自记下的,只有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那一定是他对这兄弟特别讨厌,强迫自己硬记下来的。」她也打趣道。
聂四注视她一会儿,笑道:「你说得有理。他的确对我家小弟没什麽好话。」
告别了聂四,她吩咐民信局里的信役几句,便往寺庙走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