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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星期天,我都去鹤数探雪堡,它长大了很多,已经不用吃奶,它好象会认人的,它认得我。
这个星期天,游颍和徐玉陪我去探它。
“常大海回来了。”游颍告诉我。
“真的吗?”我替游颍高兴。
“他昨天晚上回来,说有几件衣服搬走时没有带走,然后就赖着不走。”游颍说。
“你不想的话,怎会让他赖着不走?”徐玉取笑她。
“他跟你说什么?”我问游颍。
“他没跟我说什么,是我跟他说。”
“你跟他说?”
“我跟他说我爱他。”游颍红着脸说。
“你竟然会说这句话?”我不敢相信。
“我是爱他的,为什么要隐瞒?”
“常大海岂不是很感动?”我笑说。
“所以他赖着不走啦。”游颍说。
“他跟那个唱片骑师完了吗?”徐玉问游颍。
“他说是完了。其实我也有责任,我从来没有尝试去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我一直以为了解他,但我不是。他爱我甚于我爱他。如果不是唐文森这件事,我也许还不肯跟大海说我爱他,原来当你爱一个人,你是应该让他知道的,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永远失去他。”
八十七
游颍说。
“是的。”我说。
“对不起,我不是要再提起这件事。”游颍说。
“不要紧,我唯一要埋怨的,是上天给我们五年,实在太短了,我愿意为他蹉跎一生。”
“有这么好的男人,我也愿意。”徐玉说。
“为了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游颍跟我说。
“我可以的。”我说,“他会保护我。”
“你现在会重新考虑陈定粱吗?”徐玉问我。
“我很久没有见过陈定粱了,他从来不是后备。”我说。
找陈定粱来代替森,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代替森。
就在我们讨论过陈定粱的第二天下午,我在中环一个卖酒的地方碰到陈定粱。他在选购红酒,我跟他打招呼。
“周蕊,很久没有见面了。”他跟我说。
“真巧,在这里碰到你。”我说。
“我们连十三万三千二百二十五分之一的或然率都遇上了,在这里相遇也不出奇呀!”他还没有忘记那十三万三千二百二十五分之一的缘分。
“啊,是的。”我说。
“你的事情,我听到了,很遗憾。”陈定粱跟我说。
“是徐玉告诉你的吗?”
陈定粱点头。
“我很爱他。”我说。
“我看得出来。”陈定粱说,“我们每一个人都给爱情折磨。”
他看到我拿着一瓶一九九零年的红酒。
“你也喝酒的吗?”他问我。
“我喜欢买一九九零年的红酒,我和他是在这一年认识的。”我说。
自从森死后,我开始买这一个年份的酒,渐渐变成精神寄托。这一天所买的是第三瓶。
“一九九零年是一个好年份。”陈定粱告诉我,“这一年的葡萄酒很值得收藏,是书上说的。”
“那我真是幸运。”我说。
我总共收藏了十一瓶一九九零年的法国红酒。陈定粱说得对,一九九零年是一个好年份,葡萄收成很好,这个年份的红酒不断涨价,快贵到我买不起了,只能每个月尽量买一瓶。
在过去了的春天,我在森给我的那一块土地上种植番茄。雪堡负责耕田,它已经一岁了,身体壮健。我负责播种,已经收成了两次,种出来的番茄又大又红,我送了很多给徐玉和游颍,安娜和珍妮也分到很多。自己种的番茄好象特别好吃,常大海和游颍也嚷着要在那里买一块地亲自种菜。
这天徐玉来找我,她说有一份东西要交给我。她用鸡皮纸把那份东西牢牢包着。
“是什么东西?”我问她。
“你拆开来看看。”她说。
我拆开鸡皮纸,里面是一个相架,相架里有一只类似蜜蜂的东西,但又不太象蜜蜂,它是有脚的,一双翅膀象宝石,是彩色的。
“这是蜂鸟的标本,你不是说过想要的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宇无过给我的。”
“你和他复合?”
“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了,但偶然还会见面。”徐玉说。
我仔细地看着那一只死去多时、被制成标本的蜂鸟,它是唯一可以倒退飞的鸟,如果往事也可以倒退就好了,森会回到我身边,会倒退回到我的怀抱里,给我温暖。我们的爱就象那蜂鸟,是尘世里唯一的。
我把蜂鸟的标本带回家里,并且买了第十二瓶一九九零年的红酒。这一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只有摄氏六度。我在被窝里听《I will wait for you 》,我很久不敢听这首歌了,森死后,我第一次再听这首歌。
“咯咯咯咯——”有人在外面敲我的窗,我挪开窗前的那一幅“雪堡的天空”,外面并没有人。我打开窗,寒风刺骨,外面没有人,我记得森常常跟我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最后一次出现,也是在一个这样寒冷的晚上,在窗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