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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豆 作者:董立勃-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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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看着白豆,并且把每一个字说清楚。那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是,说给自己的话,不用说出来,不用发出声音,只要想到了,自己就会听到了。不要猜了吧,也许连胡铁自己都不知道要把这些话说给谁听。
    不管胡铁想把这些话说给谁听,说得多么不清楚。
    都不影响白豆这样的感觉:那就是这时的胡铁像个孩子,看上去很可怜。
    再刚强的男人,在某个时候,也会像孩子一样。
    从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会这么可怜,白豆想也没有想到能把钢铁像面团一样摆弄的胡铁也会显出这样可怜的神情。原以为听了自己的话,胡铁会像一头狮子一样狂吼起来,要真是这样,白豆可能还会好受些。没有想到胡铁会用他的可怜,把白豆的心撕裂了。
    因为这个可怜是白豆带给他的,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白豆都得承认这个可怜是她带给胡铁的。
    男人不应该有这样的可怜相,男人真有了这样的可怜相,那他会比女人显得更可怜。既然是白豆把这种可怜带给了胡铁,那么,白豆也就会想着怎么样能把胡铁的可怜带走。白豆不但要这么想,还要这么做。而她这时能做的只能是不让胡铁把他的呓语般的话再说下去。
    不能去堵他的嘴。只能也说话,说更多的话,像大水一样,把胡铁的话淹没掉。
    白豆说,老胡你别这样。
    白豆说,我知道你是好人是清白的。
    白豆说,每个休息日我都来看你。
    白豆说,我给你带莫合烟。
    白豆说,你要是不嫌我坏了身子我就等着你。
    白豆说,以前我来这里问我是你什么人我说是你的朋友,以后我再也不这样说了。
    白豆说,以后我来看你他们问我是你的什么人我就说是你的未婚妻。
    白豆说,要不就说我是你的老婆。
    白豆说,来拉着我的手咱们就算是结婚了。
    白豆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婆了。
    白豆说,不管等多少年我都等着你。别说等你八年了就是等你一百年我也等。
    看着胡铁的可怜,白豆把能想到的话全说了。她觉得只有这些话才能让胡铁的可怜少一些。只要这会儿能让胡铁的可怜少一些,让白豆说什么都会说,做什么都会做。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那个墙上的小洞太小,只能用来说话,不能做别的事。
    也不是什么事不能做,白豆把手伸进小洞,让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很大,很粗糙,也很有力。抓住了她的手后,白豆看那张铁一般的黑脸上,看上去真的没有那么可怜了。
    白豆说了好多话,胡铁什么话也没说。可胡铁的手却说了很多话。这些话,白豆用她的手听到了。听到了胡铁的手说的话,白豆的心一下子好受多了。

                第三节
    同一天,白豆去劳改队看胡铁,白麦也出门,去给孩子买换季的衣裳。也怪,那一天以后,再看两个孩子,一下子可爱了好多。好像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样。在心里把孩子的位置,越来越往中间摆了。这不天刚有点凉,就想着去给孩子买衣裳了。
    走在大街上,像走在自己家里一样,白麦没有半点不自在。白麦已经是城市人,并且比这个城市多数人生活得要好。她已经不用做针线活,家里的人想穿什么,就去商店买。家里的工资,每个月都花不完。想要什么,都可以到商店去买。还要去大商店,大商店东西好,花样也多,贵一点,不要紧,只要东西好。
    天山商场最大。大门也大。可人太多,进的人和出的人,在门口挤成一团,像是水闸门前的漩涡。白麦往里进,觉得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她的眼。她站下了,她的眼又被晃了一下。她看见了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一张脸。
    这张脸和许多张脸挤在一起。像是好多树叶叠在一起,可白麦还是看到了那张脸。
    因为这张脸姓陈。
    没有再往里挤,站在大门的边上,等着那张脸从里面挤出来。其实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这张脸出来。
    实在没有想到会碰到他,并且是在这个地方碰到他,她什么也来不及想。
    他要是和她说话,她该说些什么。她没法马上想出来。
    可她马上又发现她不用去想说什么话了,因为根本用不着说什么了,因为那张脸从她脸前经过时,既没有停下来,也没有转过来。她甚至感到了那张脸上的一张嘴呼出的气息。但那张脸还是一掠而过,像是一阵风吹动了一棵树,白麦只是动了一下。这个动作极细微,几乎看不出来。
    再看过去,那张脸没有了,看到的只是一个后脑勺和一个宽厚的后背,还有一只手里的一条头巾,是个花头巾。是给哪一个女人买的,白麦猜不出来,反正不会是给她买的。
    望了一会儿,白麦不望了。转身走进了商场,边看柜台货架上花花绿绿的衣裳,边在想,幸亏他没有看见她,要是他也看见她了,站下来和她说话,她说什么呢?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说的呢?两个人要是没有话说,见面还不如不见面。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有话说的,比如说,她知道,那个牵涉到白豆的案子,就是他去复查的。他肯定见过白豆。她完全可以像谈工作一样,和他谈谈白豆和白豆的案子,问问当时调查的情况。只是这个时候,白麦一点儿也没有想起白豆来。
    买完衣裳口到家中,一个人躺到床上,又想起商场门口遇到的事。老罗看到白麦好像在想什么,问白麦在想什么,白麦说什么也没有想。
    遮天的古树林,如浪的青草地,有些东西,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如果说,在老罗跟前,白麦还有什么秘密,这可能是惟一的了。
    在下野地,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永远拥有自己的秘密。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了白豆去为胡铁上诉的事,还知道了白豆每个星期都要去劳改队看胡铁一次。
    看到白豆挎着包,穿着好看的衣裳出门,总有人会凑上去问。
    白豆,这是去哪儿?
    去劳改队。
    去那儿干吗?
    去看胡铁。
    劳改犯有什么看头?
    我喜欢看。
    包里鼓鼓的,装的什么呀?
    莫合烟。
    胡铁不抽烟呀。
    过去不抽,现在抽了。
    你还给他带了什么?
    他要什么,我就给他带什么。
    他要什么,你都给?
    他要什么我都给。
    本想看到白豆的不好意思,从中得点趣,可问来问去,倒是自己没有意思了,没有趣了。
    不管什么东西,越是遮掩,大家越是想看,真是把它完全摊开,放到光天化日里,谁想看都可以看到,反而不会有人想去多看了。
    有些事,一般人看了,知道了,可以不管。可同样有些事,干部们看了,知道了,却不能不管。
    吴大姐找到白豆。
    吴大姐说,听说你又去劳改队了?
    白豆说,是的。
    吴大姐说,听说你和胡铁好了?
    白豆说,是的。
    吴大姐说,你说你要嫁给胡铁?
    白豆说,已经嫁给他了。
    吴大姐说,胡说。
    白豆说,真的。
    吴大姐说,你不能这样,他是个劳改犯。
    白豆说,他被人冤枉了。
    吴大姐说,别再和他来往了,这么下去,你会把自己毁掉的。
    白豆说,我已经被毁掉了,无所谓了。
    吴大姐说,你不能自暴自弃啊,组织和同志们还是很关心你的。
    白豆说,这我知道。
    吴大姐说,我很愿意帮助你。
    白豆说,我知道。
    吴大姐说,不管有什么事,也不能去找个劳改犯再糟蹋自己啊。
    白豆说,你是说,下野地还有男人愿意娶我了?
    吴大姐说,有啊,有啊。前两天马号喂马的老张见了我,就给我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是个女的,他都愿意娶。
    老张也就是年纪大了点,但思想品质绝对没有问题。
    白豆说,驴和马的思想品质也绝对没有问题。
    吴大姐说,你这是什么话?
    白豆说,人话,真话。
    吴大姐说,真不像话。
    白豆说,我知道,组织一直很关心我,是我老是做对不起组织的事,以后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人好了,再也不要管我了。
    吴大姐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组织上会对每一个同志负责的。对谁都一样,对你也一样。对组织来说,永远没有管不管的问题,只有如何管的问题。
    和吴大姐说话,实在没意思,白豆不说了。
    可吴大姐还要说,她是代表组织说话的,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她都要把该说的话说到,这是工作任务,不完成就是没有尽到职责。
    吴大姐说,小白,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高兴,我不生气。我这是为了你好,听不听是你的事。只是有一件事,我要通知你一下,经过研究,组织决定你以后不能再去劳改队看胡铁。
    白豆说,为什么?
    吴大姐说,你这样老去,不利于对胡铁的劳动改造,同时,也会对你的思想进步有影响。
    白豆说,如果我非要去呢?
    吴大姐说,去也是白去。我们已经和劳改队的领导通过气了,劳改队领导也同
意以后你再去劳改队,不再安排胡铁和你见面。
    下个休息日,再去劳改队,白豆没有看到胡铁。
    白豆问一个管教,为啥不让看。管教说,不为啥,领导安排的。
    看不到胡铁,也得问问胡铁。还问管教,胡铁身体好吧?胡铁没病吧?管教说,好得很,这些日子,胡铁换了个人似的,能吃能睡能干活,不吵架不打架,表现可好了。
    问胡铁现在干什么活?管教说,让他打铁了。管教说,挖了一个冬天的大渠,好多坎土鏝坏了,他说他当过铁匠,可以把这些坏了的工具修好。
    侧着耳朵听,真听到铁锤的敲打声,当当当地从高墙里传出来。这声音一下子让白豆想起好多事。
    白豆说,能不能把这些莫合烟带给胡铁?管教打开袋子,看看里面没有别的东西,管教说行。
    下个休息日又去,又见到那个管教。管教说,你不要再来了,不会让你进去的。
白豆说,不进去也行,你把这些莫合烟带给他就行了。说着把袋子递给管教。管教没有接。管教说莫合烟也别送了,上次那袋莫合烟就被队长没收了。管教还受了批评,说他办事没有原则。
    原想着见不到胡铁,能把莫合烟送进去,让胡铁知道来看过他,对他也是个安慰。可没想到,这一点也做不到了。
    白豆没办法了。

                第四节
    四月初,化完了雪,到月底,要播的种子,全播到了泥土里。春播忙得很,一年里,最忙要数这一会儿,不赶着把种子下了地,晚那么几天,就会少收好几成。
全都要下地,干部,炊事员,卫生员,饲养员,全要抽出空,去忙播种的活。白豆是饲养员,给鸡喂了食,不能再靠着门框晒太阳。也给她分了任务,不完成可不行。地里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人多就热闹。春天这个季节,什么东西都有股兴奋劲,人也显得比别的季节兴奋。干着活,手不闲,嘴也不肯闲。播种这个事,又容易激起
想像。动不动就和男女的事联系到一块了。
    往一块地里一站,男人跺一下脚,说真是块好地,瞧,多肥,还湿乎乎的。锋利的坎上鏝一使劲,噗地一下就进去了。爽不爽,爽。男的吭哧吭哧挖着,女的一旁说,不行,太深了。男的少用了一点劲,女的又说,不行,太浅了。男的说,深了也不行。浅了也不行,你要咋样才行了。
    女的说,不深不浅才好。深了咋不行?深了,里面太湿,种子会被憋死。浅了咋不行?浅了,会被晒坏,发不了芽。对呀,播种,可不能马虎,播不好种,长不出好苗。
    快,快一点,要抢时间。哎,别太快了,要讲质量。那就慢一点。慢也不行。好吧,好吧,不快不慢,总该行了吧。
    马车一趟趟往地里送种子。看到老杨从马车上往下搬种子,有人大喊,老杨,你的种子行不行啊?老杨说,咋不行,都是种子站选出的好种子。又有人喊,那咋播下去,不见长出东西啊。老杨说,那准是遇到碱包了。又有人喊,啥碱包呀,别人一播,就长东西了,咋你一播就不长东西了。老杨愣了一下,才听出这话的意思,还没想好咋反击,又有人喊,是你的种子不行吧?马上又有人接了话,啥种子不行,该不会是播种机坏了吧。一地的人全大笑起来。老杨说,放你们的驴臭屁,你爹的播种机才坏了呢。说是说,骂是骂,一个人坐到马车上,也想大家开的玩笑。是啊,说白豆是碱包,没办法证明不是,只好算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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