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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傲?任性?无法无天?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黎晨远只知道,折断保安手臂时的杜邦云,是陌生,而且恐怖的……
他想说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惶惑的视线和那道烈火一样的利刃在半空交会而过,黎晨远霎时屏住了呼吸。
他想到了一个词语!但极快地摇头否定了。
「不会的,不可能的……」黎晨远逃避似的后退,乏力地靠到墙上,假如那是类似「嫉妒」和「保护」的感情,假如那有「逾越常理」的暗示,那、那他该怎么办?
他不是同性恋啊!他不要!不要杜邦云爱他!!
杜邦云伸出手,抓住黎晨远不住战栗的胳膊,一语不发地拉他进了电梯,他似乎又有了理性,因为脸孔就像戴了面具般冰冷,他押着黎晨远,让他在电梯角落蹲下,然后右手伸进西装口袋,拿出VIP住户才可用的IC卡,转身启动了电梯。
谁也没有说话,嗡嗡细微的钢索摩擦声,就像拉锯般扯动着这绷紧的空气,黎晨远蜷缩着身体,心乱如麻!
从凌乱的遮住眼睛的发隙,他仰视着杜邦云一动不动,笔直站立的背影,一定要说什么,一定要让一切都回到「正轨!」杜邦云应该恨他入骨才对!
黎晨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几乎哭丧着脸,才从僵硬的牙关里挤出一句呜咽的话,「你疯了吗?做这种事!」
杜邦云的肩膀抽动了一下,他侧过头,微张的想说什么的唇型让黎晨远惊惶地捂住了耳朵!
可最终,杜邦云什么也没说,他转回头,神情凝重又冷漠地注视着电梯上升的数位,恐怕只有他自已,才体会得到此刻的……苦涩。
☆ ☆ ☆ ☆ ☆
杜氏工业最新款的甲克虫型环保汽车,试生产了两千辆,上市后一个星期内售空,谁知,接二连三出现的,太阳能蓄电池突然自燃的问题,让杜氏不仅赶紧回收车辆,无条件赔款,道歉,股票也因此下滑了好几个百分点。
星期天早晨,正打算开电话会议的杜邦云,接到负责此专案的生产线经理的调查报告,取消一切约会急如风火地赶往布朗克斯区的工厂,黎晨远也在他身边,但是,他并不是想要黎晨远帮什么忙,才强挟着他上直升机的,而是因为……
颦目蹙眉,翻阅着长达十页纸的调查报告,杜邦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早晨花园的混乱。
自从损失了从拍卖会上买来的一千多美元的景德镇瓷食具,损失了一瓶72年的红酒,损失了不知道多少只水晶杯后,杜邦云痛下决心,再也不要黎晨远进厨房洗碗了。
他根本是厨房的克星,一让他踏进去,就好比龙卷风过境,一切「惨不忍睹」!
不准他接近水族箱,不准他再碰自己的衣物,不准他用剃须摩丝洗厕座,不准他把HUGO
BOSS当作空气清新剂喷洒,两个月下来,这个也不准,那个也不行之后,杜邦云耐心用尽,终于将他踢出房间,喝令他浇灌花园,修剪草木,不要再管屋里的事了。
「唉………」杜邦云放下报告,轻叹口气。
还以为教训他几句,惩罚他几次,自己改造「刁蛮少爷」的愿望就能实现……果然想太美了,他头疼地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不是冤家不聚头,黎晨远来了之后,他好像更忙了,工作被逼在短短的五小时内完成,不能参加太晚的酒会,每天神经紧张地赶回家,跟在他身后拾掇这,打扫那,就怕有什么贵重物品完蛋。
究竟谁是佣人?
而且今天早上还……杜邦云更深地拧起眉头,嘴角忍不住抽搐,锄草就锄草吧?一铁耙下去,竟然砸穿了水管,几乎一人高的水柱巍然壮观的呼啸而起,宛如中央公园的喷泉!
不消一会儿,积水经厨房倒灌进客厅,所有他亲自挑选,由法国空运过来的家具,一下都可怜兮兮地泡在水里。
想到这,杜邦云不由松了松领带,今早他是真的发火了,揪着黎晨远湿透的衣领,怒气冲天地骂了他一顿,如果不是工厂紧急的传真,恐怕他现在还在大发雷霆!
「该拿他怎么办?」侧过头,杜邦云盯着坐在自己身后的黎晨远,按捺住胸口无尽的苦恼,深深地叹息。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在新产品失败,股票下跌的危机前,他的脑海里,全都是黎晨远或说或笑,或冷嘲热讽、野蛮任性的身影。
「不错嘛。」在宽阔的汽车底盘生产线车间里,黎晨远侧着头,由工厂副经理带领着,一边参观钢索天桥底下全自动的机械、仪器,一边走向通体钢架结构的经理室。
杜邦云先行一步到汽车装配车间去了,工程师正集结在那里,讨论、实验、争议,每一样都会花很长时间,也许怕黎晨远无聊,杜邦云让副经理陪着他,到经理室休息。
总面积一万多平方米的工厂,每一车间都有经理和经理室,黎晨远以为那只是简单的房间,实际上,里面由玻璃分隔为会议室、设计室、模型展览室、茶水间,甚至还有娱乐用的桌球室。
黎晨远对台球不感兴趣,他径直走到设计室,七、八个穿驼色工作服的设计师正一脸严肃地开会,看到黎晨远的闯入,诧异地睁大了眼。
「对、对不起,我是……」不由白口主地面颊泛红,黎晨远结巴地解释:「那个,杜邦云……」
直唤财团总裁的名字,设计师们更是露出警戒和排斥的神色,一位戴金边眼镜,袖子挽到胳膊肘上,露出白皙手臂的金发女人,冷冷地直起身体。
「啊,凯洛琳小姐,他是总裁的客人。」金发女人刚想发难,副经理及时赶到,化解了危机。
「哦?」凯洛琳浅褐的黛眉扬了扬,用德语对副经理说,「随便乱跑,这么没礼貌的人,一定是哪个投资商的太子爷吧?你带他到外面转转,别打扰我们。」
「可是……」副经理犹豫着,因为杜邦云之前曾千叮万嘱,要他安顿好黎晨远。
「你也知道今天厂里很忙,总裁是没空理他了,你应付他一下,然后快点送他回酒店吧。」
凯洛琳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看似很不耐烦地重新投入工作,「这种人最讨厌了……」
「喂!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吗?!」黎晨远越听越窝火,用德语回敬,「我是被你们的总裁拖上飞机的,又不是自愿来的!还有,拐着弯骂人,你这算哪国的礼貌?」
没想到黎晨远的德语这么流利纯正,凯洛琳怔了怔,尔后若有所思。
「黎先生,我们走吧。」知道黎晨远会说德语,副经理的脸尴尬得像茄子似的,「去经理室休息。」
「经理室?」这么重要的地方……凯洛琳眯起深蓝色的眼睛,凝神看着黎晨远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茂盛的观叶植物后。
偌大的经理办公室,两堵玻璃墙壁前放着钢制的从地板直到天花板的书橱,一堵玻璃墙壁前放着皮沙发,约一米长的里一色办公台立在拉着百叶窗帘的玻璃窗前,透过稀疏的缝隙可以看见楼下作业的工人,黎晨远走到办公台前,推开高背皮椅。
「您随便坐,」副经理鞠躬道,「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不来也可以。」黎晨远嘀咕着,坐了下来,副经理转身出去了,并顺手关上了门。
书籍、资料、报告、财务表、桌上堆满了文件,黎晨远漫不经心地翻着,一会儿推开它们,摆弄着加密的笔记本电脑,一般来说,越秘密的东西越能激起他偷阅的兴趣,可不知道怎么了,他今天的心情很糟糕,甚至可以说郁闷。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周围一切都平静下来后,黎晨远忽然有了思考的空间。
他关上电脑,默默地伏靠到冰凉的桌面上,手指玩转着派克钢笔,茶色的眼睛则出神地盯着不远处,那被空调风吹得啪啦啦细声的白纸。
杜邦云不再和他一起睡了,为什么?复杂的片断闪过后,黎晨远的思路渐渐集中到那个让他忐忑的,想要忘记但总在心头徘徊的问题。
自从那天的「裸奔」事件后,杜邦云就不再要他当抱枕了,而是一个人睡到客房去,让他这个「佣人」独占整个主卧室。
「好奇怪哦……」黎晨远喃喃着,用钢笔帽叩击着桌面。
不再有让人觉得窒息的强吻,不再有仿佛被禁锢似的拥抱,吵得双方都火冒三丈,就差掐脖子的时候,一定是杜邦云先住口,然后愤怒地转身回到书房工作,直到女佣准备好晚餐才出来。
讨厌他吗?不像,杜邦云如果讨厌他的话,早就把他踢出来了,可要说喜欢?
每个星期都带着不同的香水味回来,也见过他和一个英俊的金发青年在跑车里接吻,电话多,「宴会」多,他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才不会……
「讨厌!」黎晨远突然大叫,猛地搓乱自己的头发,白痴、白痴、大白痴!管他喜欢谁?!会思考这种问题,脑袋进水了吧?
「啊!」难不成相处久了,变态也会传染?
「没这么倒楣吧?」皱起眉头,黎晨远嘟嚷着重新伏到桌上,困扰地眨巴着眼睛,玻璃窗外,嗡嗡营营的昆虫似的机器运行声,听来好像越来越遥远,抬眼瞟过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下午两点。
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刚才那个老头会送东西过来吃吧?可谁知道呢?他是个不速之客,看起来不受欢迎?
有点想家了……黎晨远收拢手臂,把下颚枕到上面,有多少年没回香港了呢?好像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在这里「创业」了,欠杜邦云的钱,虽然数目庞大,可跟奶奶打个电话,无论如何也付得出来吧。
并不觉得向家里要钱有什么羞耻的,他「狮子大开口」般的要求从来没被拒绝过,时不时地,过百万的美金会像长翅膀一样自动从香港飞到他的账户里,只是杜邦云会收那些钱吗?当初只是说,「大不了我给家里打电话……」他的脸就阴沉得像刮雷暴似的,现在,他扣住他的护照、签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不是恋人,更不是朋友,杜邦云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的「同居」关系,究竟建立在什么上呢?
视线越来越模糊,黎晨远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午餐还没行人送过来吗?好困,真的被「忘记」了?
有点赌气地闭上眼睛,黎晨远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 ☆ ☆ ☆ ☆
「好冷。」黎晨远呓语着,冷得就好像冰锥扎进皮肤,他想抓住什么东西盖到身上,可身体很沉,麻木的四肢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嗯?」眼睑剧烈地颤动着,就任他要惊醒时,忽然一股温暖宁静的,带着隐约麝香味的暖气,自背后像春天和煦的阳光般,柔柔地覆上他整个身体。
「唔……」
一瞬间,能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方,亦被那股阳光笼罩了,不再发抖,黎晨远终于舒开痛苦纠结的眉头,暗想,「好暖和……好喜欢这种味道哦。」
朦胧的睡梦中,黎晨远贪婪地伸出手,想反抓住那股温暖,可是,贴着他的胸膛离开了,他刚不满地嗫嚅,一个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掠过他微张的嘴唇。
「啊?!」黎晨远惊咋地醒来,怔怔地瞪着眼睛——陌生的书架,陌生的房间,这里是……对了,他回过神来,自言自语,「是杜邦云的工厂啊,嗯,我睡着了吗?」
揉揉僵硬的肩膀肌肉,有些奇怪怎么会做那种梦,黎晨远疑惑地转过头,「哇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穿著范思哲灰色条纹西服,像帝王般英气逼人的杜邦云,就站在沙发后面。
「你什么时候……」震惊地大叫,定下神来后,黎晨远才发现,杜邦云和他之间,隔着堵玻璃墙呢。
「怎、怎么回事?」
黑色的圆形大桌,十几个穿橘黄|色工作服的人神色严谨地围坐着,原来经理室的隔壁就是会议室吗?咳,吓死人了!也不把窗帘拉起来!
「哎,不对啊,刚刚进来的时候,那边的窗帘不是关上的吗?」黎晨远坐直身体,忽然感觉不妙。
空调的温度被人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