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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美那子问走过来的女佣。
“是一位叫小坂的。”
“是姑娘吗?”
“是的。”
“把她请到会客室吧。”美那子吩咐之后,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因为刚才踩死了小蜜蜂所产生的残忍而悲哀的心绪缠住了她。
美那子一走进会客室,早已坐在椅子上的阿馨立即站起来。美那子招呼道:“您来啦,欢迎!”
“早就该来拜访的,由于杂七杂八的事,所以……”阿馨有点拘束,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美那子的脸。
美那子觉得这时的阿馨和前两次遇见时都不一样。前两次都是在发生了小坂事件之后不久,她非但一点也没有梳妆打扮,而且总让人觉得有点心神不定的样子。可是此刻,她那苗条而敏捷的体态却显得那么沉着、娴静。
美那子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说声:“请:”阿馨坐下以后还时而抬起头来,每次抬头都注视美那子的眼睛。
美那子觉得好久没见过这么洁净的眼睛了。它映照出了自己的污秽,使自己感到难于正眼看她。
“哥哥忌日那天大家都来了。本来很想通知您的,可是又觉得也许不通知您为好。”阿馨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她那神色显然是在说:我这样自作主张不知道是否合您的意?
和上次一样,这次美那子又觉得阿馨误解了自己和小坂的关系了。美那子觉得为难,可是事到如今,也只好由它去了。除此毫无办法。正如那天在上野站的时候鱼津讲的那样,解释这事只不过是美那子自己感情上的问题,也许这正是他所说的利己主义吧。
美那子用一些不太伤感情的话应酬着,尽量避免谈到与小坂有关的话题。
“您喜欢运动吗?”
“滑雪会点儿……不过,学生时代当过县里的选手。”
看她那结实的身体是象搞滑雪运动的。
“今天来拜访是想给您几张哥哥的照片。”
阿馨说着站起身来,从窗台上拿起蓝色手提包。
美那子对这个一味地把自己看作是她哥哥恋爱对象的年轻姑娘,又一次感到心烦。
阿馨从包里拿出一本照相簿,把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最近清理的。家乡还有许多哥哥的照片,我把手头的先整理了一下。打算把它寄给母亲。我想寄给母亲以前,先请您从这里面选出您所喜欢的两三张。”
阿馨郑重地递过照相簿。这一来,从礼节上说,美那子不得不看了。
美那子把手搁在照相簿上,却又踌躇着不打开它。这本照相簿里一定贴着几十张小坂乙彦的照片。是的,里面有个说不定是由于自己拒绝他的爱情而自杀了的年轻登山运动员。
美那子把手从照相簿上缩了回来,然后为了叫春枝,站起来拉了一下垂在右手沙发上的电铃绳子。春枝刚刚端来了红茶,才出去一会,本来是没什么要吩咐的。美那子只不过想借此拖延一下她不情愿做的事。
美那子刚一回到座位,春校就来了。她吩咐:“拿水果来吧。”
春枝一出去,美那子怀着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的心情,勉强地翻开了照相簿的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小坂乙彦穿着西装的半身像。美那子掠了一眼就翻到下一页,往下她就揣度着以不至于伤害阿馨感情的速度,一张张地翻了下去。
“随便拿两三张,不要紧的。”
尽管阿馨这么说,但美那子一张也不想要。一个说不定是为自己而死去的青年人的照片,最好是敬而远之。
“已经贴得好好的照片,怎么好……”
“不,不要紧的。”
“就这样寄给令堂不更好吗?”
“还有好多响!”
美那子急着要把这事结束,于是说:“那就承您的好意,拿一张吧。”
美那子选了一张四寸大穿着登山服的鱼津和小坂并排坐在沙滩上的照片。她想,与其拿小坂单独一个人的,不如拿一张和鱼津在一起的双人照,心里要好过点。
阿馨却说:“唉,这张……”她的语调里好象是有点儿为难似的。“最好请您拿别的……而且,这一张,不知是耀眼还是怎么的,哥哥的脸有点儿怪。”
“那就换别的吧。”美那子翻了两三页,又选了一张小坂和鱼津在一起的。
“哎呀,这个……”阿馨又叫了一声。
“这一张不行,是吗?”美那子说。
“并不是不行,不过最好是……”阿馨答道。
美那子只好选别的了,对她来讲,哪张都行,只是不要小坂一个人的。她一张张马马虎虎地看下去,一会又翻出了鱼津与小坂两人并肩站着的照片。她想要这一张。
“您哥哥和鱼津先生一起的照片不多嘛。他俩常一起爬山的,所以我想应该更多一点……”
“是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少,这里只有三张。”
美那子想,就拿这第三张吧。
“这一张可以要吗?”
“喔!”阿馨应了一声,可是立即又改口说:“哥哥单独一个人的不好吗?”
“您哥哥一个人的,看起来象张遗像,所以……”
“那……”阿馨刚启口又把话吞了下去。看她那神情,似乎想说:“请您换张别的吧。”
美那子把视线从照相簿移开,抬起了头。她和阿馨的眼睛相遇了。美那子看到阿馨的笑脸带着几分苦涩味。那不是感到滑稽的笑,而是笑中含着一心想掩饰自己感情的成分。美那子感到诧异。
“和鱼津一起的不行,是吗?”美那子说道。
“不,不,”阿馨的表情是非常认真的。
“那就不要这一张,换别的吧。”
“不,不。”她一连串地发出“不”字,可就听不出她在“不”什么。稍过了一会,说:“请拿吧,这张可以的。”
美那子了解她的心情;和嘴上说的恰恰相反,她是不愿意给那张照片的。于是决定要别的。那是小坂和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一起坐在一个山顶岩石上照的。
“这一张可以吗?”
“好的,不过,那好象是学生时代的吧。”
尽管阿馨这么说,美那子还是请她把那一张拿下来。照片上的小坂是瘦瘦的,和美那子所认识的小圾判若两人。这反而使美那子精神上好受些了。
这时的阿馨和刚来时不一样,俯着脸,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美那子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感情盯着眼前的阿馨——那象一只可以任人宰割的柔弱的猎物。
这个少女可能对鱼津怀着特殊的感情。要不然怎么解释她不愿意放弃有鱼津在一起的照片呢?美那子看着阿馨,意识到了自己有某种妒忌。于是思索自己在哪一点上妒忌对方。
看着她,觉得是有不少值得妒忌的。前额上的头发给人清洁的感觉,这是这个年龄的姑娘所特有的;被人窥见了心境就连头也抬不起来,那稚气的样子也是这种年华的姑娘才有的。要是现在喊她一声,可能会怔一下,抬起头来的吧。她那抬头的模样以及抬起头以后,注视人家眼睛的那种专心致志的神态,也是无比宝贵的青春之美啊!还有,那裹在黑毛衣里的肢体是那么苗条,值得你万分羡慕。再说,她那肩膀的线条怎么那么清秀啊!
这个姑娘现在正想把这美丽而纯洁的一切献给某一个人。她在下意识地要求某个人来玷污它。
“您和鱼津先生见面吗?”美那子向美丽的猎物发问。
“嗳,见的。”阿馨抬起了头,但又马上低下头来。“哥哥忌日那天他来了。前些时候,报上登了莫明其妙的文章,我为他担心,去看了他。”
“你说的莫明其妙的事情,是指关于登山绳的试验?”
“是的。”
“鱼津先生怎么说?”
“他说试验一下好。我也那么想。”。
“可是,万一登山绳不断的话……”
阿馨立即仰起脸说:“那不会的!”听起来有点抗议的声调。“鱼津先生说是断了的。”
“说是那么说,可是……也会有万一的吧。”
“没法设想不会断,除非试验的人怀着恶意……”阿馨这么说。
美那子真想告诉她,做试验的正是自己的丈夫,可是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时候她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近乎确信的想法——登山绳不会断。
小坂是自杀的!鱼津是在庇护自己——美那子怀着踩死小蜜蜂时的那种残忍的心情悠然地这么想。事件发生以来,美那子一直害怕小坂是自杀的,可是现在她所期望的恰恰相反。
十一点钟的时候,秘书科的年轻职员探进头来说:“您本来决定要去参加第三工业俱乐部的午宴的,不知……”
“嗯,要去的。”正伏在自己写字台上看邮件的八代教之助一动不动地回答。
“那么,要不要马上给您准备车子?”
“嗯,给我准备吧。”接着又补了一句:“有个地方你先给我打个电话去。”
这时教之助才把脸扭向那个秘书科科员。听到教之助这样吩咐,一直站在门口的穿着整洁的青年走进屋来。教之助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拿出一扎约有二、三十张的名片,说:“这里面有一个叫新东亚贸易公司的东京分公司经理的名片。你把它找出来,然后给他挂个电话。”
青年人接过教之助递给他的名片,翻了一会,说:“是叫常盘大作吧。”
“这,记不清楚了。”
“新东亚贸易公司的名片只有这一张。”
“那大概就是它了。你把电话接上,请他听电话,他一接我就来。”
青年人立即拿起台上的电话筒,拨起了号码。
教之助站起来,走到房间角落里的盥洗处,洗了手,然后对着镜子把扭歪的领带拉拉正,将离开那里的时候,再一次把视线投向镜中的领带。这领带不太称心,黄褐色还马马虎虎,可是有横条纹。今天早晨美那子拿出来就顺手把它系在脖子上,现在看起来还是觉得花哨了点,没有风度。美那子总是爱选多少带点红色的东西,然而自己近来却喜欢不显眼的、素雅的。
直到去年或早些时候,自已对美那子买来的领带还不怎么感到抵触,可是近来每次照镜子都觉得不称心。这与其说是自己和美那子的爱好产生了差异,倒莫如说是自己的爱好偏了。的确,不仅是领带,什么事都越来越难于迁就人了。
或许人一过五十就会变得固执的吧。不过,领带这种小事还得将就一下,应该尽量不强调自己的爱好,而多尊重美那子,这才是对年轻妻子的礼节吧。
“电话接上了。”
听到青年人的话,教之助离开镜子,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先用手捂住话筒口,吩咐青年人:“马上给我准备车子。”然后把耳机贴着耳朵,“有劳大驾,对不起!我是东邦化工的八代……前几天失礼啦。”语气是平静的,但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
马上就传来了对方精力充沛的粗嗓门。“我是常盘,哪儿的话!我才对不起您呐,百忙中还斗胆请您帮忙。”
“就是为了这件事。”
“嗬——”
“想当面和您谈谈。”
“那我马上就来。”
“您来?那太过意不去啦。”
“不,没关系——什么时候方便?到您公司行吗?”对方的语气是爽朗的。
“今天我要参加日比谷第三工业俱乐部的一个会,十二点半左右可以结束……”
“那么,一点钟左右来,您方便吗?”
“好”
“那么,就决定一点钟。地点呢?我到第三工业俱乐部来怎么样?”
第三工业俱乐部虽然很好,不过,万一会议时间拖长就不好,最好选别的地方保险。
“您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地方?”
“那么,在T旅馆大厅等您怎么样?”
教之助不喜欢T旅馆大厅的气氛,那里经常有外国女郎在游荡。于是常盘大作又建议:“除了T旅馆外,附近还有棉业会馆的西餐厅。那儿怎么样?”
若去棉业会馆的西餐厅,可能会有熟人在那儿,遇见他们打招呼是烦人的。
于是常盘大作提出第三个去处:“N会馆六楼的旅馆大厅怎么样?”
“就决定在那儿吧。”这次,教之助马上回答了。因为N会馆的旅馆大厅从来未去过,没有拒绝的理由。“六楼吗?”
“是的。我一点正到那儿,在那里一直等到您来,如果会议开得晚,来迟了也没关系。”
教之助放下了话筒,觉得对方很圆滑。自己都已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放肆,可是对方却还是那么耐心随和地应对着。
教之助于十二点半开完第三工业俱乐部的会,乘车前在用不着五分钟就可到达的N会馆大楼。走进大楼的旅馆大厅时,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