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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寿辰,府中张灯结彩,从这日起,皇上定亲王供禄,燕王正式独立府衙。
“棣儿,你且看今日适龄百官之女中有中意之人否?”高皇后柔声问道。
皇后与朱棣及众女官侍从站在花园的烟雨楼上,楼下正中空地摆满了奇花异草,吸引着入园观景的女眷,皇后没有接见任何人,隔着帘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朱棣紫金锦袍长身玉立,恭谨回道:“母后着想周到,儿臣现并无心思选妃。”
高皇后瞧着满园少女争奇斗艳,温和的笑了:“这是你父皇旨意。”
朱棣抿着嘴,片刻后答:“但凭父皇母后做主便是。”
不及片刻,众女眷已漫步行至烟雨楼前观赏。随身女官轻声报道:“魏国公长女年方十四,随夫人前来。”
帘中目光便投向魏国公夫人身旁着天青蓝轻烟罗的女子。正巧珍贝紧随着夫人低声回答道:“少爷担心皇后问及,嘱珍贝如此。”
徐夫人心里慌乱紧拽住她的手怒道:“辉祖怎敢如此,还嘱你妆容如此!”
“夫人,少爷不忍小姐中选,想让燕王瞧了打消主意。少爷道,如果不见人,或许凭老爷威名会被选上。”
徐夫人长叹一声:“他,他岂可这般鲁莽?这是欺君大罪!”
“珍贝浓妆,已瞧不出本来面目,身形却与小姐一般无二。少爷心意,望夫人成全!”
珍贝说完此句突娇声笑道:“娘,燕王府精美纯仑,瞧那枝玫瑰,女儿为你摘来!”撸起衣袖一个箭步迈近,伸手便去摘花。
花茎有刺,珍贝一缩手,放声大哭起来:“娘,好痛,都出血了,好痛!”随即高举着手伸到徐夫人面前撒娇。
高皇后眉头一皱,屋中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魏国公之女浓妆艳抹瞧不出本来面目不说,言行还粗陋不堪,听她娇声连连呼喝着咒骂那株玫瑰,众人面面相觑。
朱棣沉着脸不吭声,他早知如若选妃,皇上极有可能相中魏国公之女。今日一见,若真选她为妃,拼了抗旨也要请父皇收回成命。
“听说徐家大小姐性格文静身体柔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情贞静。且阅书无数,号女诸生……”高皇后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回头已见朱棣目中不屑,便笑道,“棣儿,传言不可信,你父皇原本是有此意,然人总是多面的。魏国公宠爱女儿也是人之常情。你再好好瞧瞧吧。哀家有些乏了,妃是一定要立的,如有你中意的更好,传旨,回宫。”高皇后见过了皇上心目中的人选再无兴致,折腾几个时辰着实也累了,瞧了眼朱棣款款起身摆驾回宫。
“儿臣恭送母后。”朱棣远远望着皇后下楼远去,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眼犹在撒娇的珍贝,脸上厚厚一层白粉,双颊被胭脂染得绯红,远远望去,只觉得活脱脱一个戏伶,朱棣笑了笑,拂袖而去,如此面目,再是魏国公府千金,母后与父皇一说,怕也不会立她为妃了。
朱棣想起请了谢非兰,急急行至前院,目光径直看向朱守谦,犹豫了下走了过去:“靖江王!”
“燕王殿下!”朱守谦回了一礼,看燕王神色便笑道:“表弟非兰已回凤阳老家,无法前来贺寿,殿下请恕非兰无礼!”
朱棣心里失望,脸上却绽开一抹笑容:“可惜啊,正想着谢公子的神箭,本想再见识一番的。”
“四殿下有礼了!”徐达与徐辉祖与朱守谦一桌,也起身见礼。
徐辉祖笑道:“小妹为贺燕王寿辰,特意前来贺寿。”
朱守谦大吃一惊,手一抖,杯中酒洒了满桌,结结巴巴的问道:“表,表妹也来了?”
朱棣目光一动,面不改色的笑道:“如此有心,多谢魏国公了。”
徐达赶紧笑道:“燕王寿辰,皇后娘娘亲发请柬,小女蔫有不到之理?怕是与夫人在园中和众女眷一起。”
朱棣并不接话,温言道:“魏国公亲临王府,朱棣之幸,薄酒相待,魏国公尽兴便好,太子殿下尚在座,本王先行一步。”
徐达拱手谢礼,眼中露出深思,他只知儿子与锦曦迟来,却不知道是珍贝所扮,燕王此时态度,叫他心里七上八下吃不准。
徐辉祖心里透亮,已知朱棣绝无立锦曦为妃的念头,怕是皇后回宫报与皇上,也会打消主意吧。他暗暗得意起来。
“锦曦也来了?”朱守谦见燕王离开忙不迭地问道。
“父亲,锦曦是撑着来的,不能久留,儿子先送母亲与她回府吧。”徐辉祖抢过话头说道。这当口万不能让朱守谦坏了大事。也不能让珍贝久留。
徐达点点头,与同僚寒暄起来。
正文第11章 燕王寿宴(三)
李景隆打马飞奔入城,直奔燕王府而去。银蝶紧随其后快入城时忍不住唤道:“公子!”
“嗯?”
银蝶随手抛来一件绣花锦袍,李景隆一怔,已接在手中,他心里长叹一声。
今天去赴钟山之约,他已换上没有熏香的外袍,一袭缫丝白衫尽显清流无华,没想到鸽哨传讯说锦曦去了燕王府赴宴。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燕王将要立妃,皇后遍邀百官适龄闺秀赴宴实为选妃的目的,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李景隆在马上换好锦衣,只觉得心慌。想起锦曦美丽的样子,血液贲张,生怕来不及。“锦曦,锦曦!”他喃喃喊着她的名字,返手一鞭狠狠抽下,坐下马匹四蹄如飞直直冲向燕王府邸。
李景隆刚进王府,朱棣正好送客出来,眉梢一扬,含笑招呼道:“景隆怎会这么急?”
“府中丫头不懂事今日竟纷缠着景隆描眉,景隆好不容易才脱身,殿下恕罪!”李景隆长叹一声,狼狈地接过小厮递过的热面巾擦着脸。
朱棣与他从小长大,知他最是怜惜红粉,也不着恼,反而拉着他道:“不迟不迟,正好与本王痛快饮酒。”
李景隆诧异地看他一眼,低声道:“娘娘回宫了?”
“嗯,被魏国公之女败了兴致,早摆驾回宫了。”朱棣摇头好笑。
李景隆心中惴惴不安,好奇地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总之言过其实。”朱棣不肯多言,携着李景隆的手步入花厅。
朱守谦尚在饮酒,瞧见李景隆进来当没看到。倒是李景隆抢上一步行礼:“王爷安好!今儿兴致高啊!景隆先祝王爷即将大婚。”
朱守谦没见着锦曦,心里本已放下一块大石,又最听不得大婚二字,烦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
“谢公子回了凤阳老家,不能前来赴宴,本王遗憾。”朱棣叹息道。
李景隆一下子眉开眼笑,看来锦曦今日是没让朱棣认出来了。他心里放松,嬉笑着对朱棣也是一礼:“殿下好事也近了,景隆羡慕啊!”
朱棣没好气的端着酒道:“好什么啊好,没一个中意的。”
“哦?前些日子听闻皇上有意在百官中为殿下选妃,今日前来佳丽众多,殿下就没一个入眼的?”
“与母后站在烟雨楼上,还隔着帘子,看上去都差不多,随便吧。”朱棣想起立妃心里就有点烦。那些莺莺燕燕实在不为他所好,偏生又非得从中选一个。
“呵呵!”李景隆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半是好笑朱棣犯愁的样子,另一半着实心喜朱棣尚不识锦曦真面目。
“景隆哥哥!”他还没回过神,一粉衣女子已行至他身旁,伸手就拉住了他腰间的荷包,嚷道:“这个好看!景隆哥哥送我!”
李景隆觉得头一下子大了,想也不想解下三个荷包齐齐奉上:“公主喜欢,景隆当双手奉上。”
粉衣女子愣了愣,不接荷包:“这么干脆啊?我不要了!”
“阳成!”朱棣皱皱眉,不欲妹妹嬉闹。
阳成公主不过十四岁,见四皇兄脸一沉,心里已委屈起来,怒火便冲着李景隆而去:“我只要你一只荷包,你取下三只做甚?成心取笑本公主是么?”
李景隆早知是这结果,但是他一遇到这位阳成公主就觉得麻烦巴不得早打发了,根本没去细想阳成的心思。只得嬉笑着说:“公主是只想要一只荷包,可是景隆却巴不得每一只都送与公主才好,臣那敢取笑公主!”
阳成脸色阴转晴,冲朱棣一笑:“四皇兄,阳成没有胡闹。”
朱棣叹了口气,微笑着说:“你从景隆那里要的荷包怕是把宫里的花树都快熏死了吧?”
朱守谦一口酒喷出来,哈哈大笑:“没关系,等到李景隆娶了公主,公主不要荷包,宫里的花树也一样被熏死!”
阳成却不恼,只羞得一跺脚:“守谦哥哥嘴真坏,我告给母后听去!”
一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
李景隆这才长舒口气对朱守谦道:“王爷以后切莫再开这样的玩笑,景隆从此不用荷包便是。”
朱棣忍不住也笑了,目光看着阳成的背影禁不住也有了心思。阳成慢慢长大了,她最缠李景隆,这丫头怕是对李景隆起了心。他目光一转落在李景隆身上:“景隆,喝酒罢!”
他与李景隆两人避开众人来到后院烟雨楼。
“殿下不理会客人了?”
“厅中俱是军中之人,靖江王自有乐子,不必理会。我兄弟在此好好喝一杯!”朱棣进了烟雨楼,拎起一坛酒拍开泥封,醇烈酒香便溢了出来。
他仰首大饮一口递给李景隆,李景隆接过酒坛四处瞧瞧,却没见着酒杯。望向朱棣,只见那细长凤眼里露出促狭之意,叹了口气说:“原来殿下是故意让景隆手足无措来着!”
“哈哈!”朱棣斜靠在阑干上看着李景隆拎着酒坛不知如何下口的狼狈样。
李景隆捧着酒坛摇了摇头,双手举高,小心地喝了一口,滴酒未溅出来,方满足的叹息:“好酒!”
“行了行了,我看你走哪儿都舍不得你那风度翩翩。”朱棣摇摇头,走过来取走那坛酒,拿出一只瓷碗放在桌上,又拍开一坛酒无奈地说道:“我用坛,你用碗,同样的酒,同样喝。”
“哟,殿下,这可是宋朝湖田窑的青白瓷啊!啧啧,如冰似玉,清素淡雅,摸在手里如同摸着一位色泽莹润冰肌玉骨的美人!”李景隆眼中露出浓浓的欣赏,小心地倒了一碗酒,瞧了片刻方才饮下:“还是殿下解臣之意,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灌的。同样的酒,同样喝。”
两人一人安坐于锦凳,一人倚靠着阑干开始拼起酒来。
“景隆,你就打算吃喝玩乐过一生?”朱棣不经意地问道。
李景隆晃着脑袋笑道:“能吃喝玩乐一生是景隆的福气,景隆可不喜欢战场厮杀……袍子容易脏!”
朱棣“扑哧”笑了:“也罢,人各有志,我看你老子可气得很。”
“是啊,小时候我一看兵书就睡觉,晚上没脂粉香就睡不着,没少挨打。”
“那也不见你娶妻?”
李景隆面带无赖的笑容,轻声说:“娶妻那有现在软玉温香好?景隆可定不下性来。”
朱棣凤目微微眯了下,似浅醉似漫不经心问道:“这么多软玉温香……景隆就没瞧得上眼的?”
“殿下不也没有?以殿下英武不是迷倒多少闺秀,伤了多少女儿心呢。”李景隆端起酒碗嗅嗅,满意地饮下,一副吊尔郎当的模样。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朱棣生在军中,与李景隆之父李文忠十分熟悉。李景隆比他大两岁,时常被李文忠骂得狗血淋头,兵法武艺都悉数教给朱棣,边教边骂儿子不争气。
朱棣听得多了从小就对李景隆感兴趣,他很奇怪李景隆怎么就和他老子不一样。不喜欢打仗,一提兵法就头痛,一说玩乐精神就来了。他老子的威风到他身上丁点影子都见不着。成了被曹国公挂在嘴边的败家子。
但是朱棣又发现李景隆有个特点。他似乎能与所有的人都玩到一起。不论谈天说地,吃喝玩乐,他都很懂享受。这种享受让与他在一起的人特别放松。
朱棣心里总有着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吸引着他与李景隆步步接近,但是却总是发现不了他的另一面。朱棣不信李文忠的儿子会是个只知风月的浮浪公子,李景隆的另一面他怎么也看不到。
心念转动,朱棣已笑了:“阳成十四岁了,景隆若愿做驸马都尉,做一世富贵驸马也遂了你的愿了。”
李景隆半张着迷离的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不不不,这驸马都尉是绝对不能做了,我可不想阳成天天跟在身后嗅我又去哪儿喝花酒,然后告到皇上跟前去,又挨训斥。皇上最是深恶痛绝风流奢侈之人,殿下,你还是饶过景隆好了。”
“呵呵,景隆终是要成亲的,父皇母后要给我立妃,景隆年长于我,怎可不娶妻呢?景隆心喜那种女子?”
“殿下呢?父亲骂景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