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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札尔对于别墅的格局感到很惊讶,所有隔间都又长又低,而且没有阳台。
“我头有点晕。在屋子里,比较不会热。”
“你喜欢孟斐斯吗?”西莉克斯问帕札尔。
“我比较喜欢我本来的村子。”
“你现在住哪里?”
“我办公室楼上。地方有点小,自从我就任以后,大小案件一件接着一件,档案堆得到处都是。再过几个月,可能就太窄了。”
“这个简单。”美锋说,“宫里档案室的管理员跟我关系很好。国家仓库的场地就是由他决定安排的。”
“我不想享受特权。”
“这不是特权。他迟早都会传唤你进宫会面,不过当然是越早越好。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啤酒的滋味好极了,由于特别存放在一些大坛子里,仍然十分新鲜清凉。
“今年夏天,”美锋说,“我要在军机库附近开立一个纸莎草仓库,这样送货到行政机关就快多了。”
“那里刚好是我的管辖区。”
“好极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监督一定会又严格又有效率,如此一来,我的名声就会更稳固了。尽管现在有这样的趋势,但我实在不敢舞弊,因为总有一天会被抓到的。埃及人向来不喜欢作弊的人。就像谚语说的:谎言永远找不到船渡河。”
帕札尔灵机一动,忽然问道:“你听说过一起谷物走私的交易吗?”
“这件丑闻一旦爆发,关系人一定会受到重罚。”
“可能牵涉到谁呢?”
“据说有几个人打算侵占一部分已经入仓的谷物。只是谣传,不过大家都这么说。”
“警方没有调查吗?”帕札尔追问道。
“调查了,没有结果。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用餐好吗?”美锋这么一问,便把刚开始的话题又结束了。
“我不想太打扰你们。”
“我和我太太都很欢迎你。”
西莉克斯轻轻点了一下头,向帕札尔面露微笑,表示欢迎。
帕札尔于是和他们一起享用了美昧的餐点:有鹅肝酱、鲜嫩的蔬菜沙拉配上橄榄油、新鲜豆、石榴和甜点,此外还有拉美西斯大帝登基那年制造的三角洲红酒。
孩子们坐在另一桌,但直嚷着要吃大人桌上的蛋糕。
“你打算建立家庭了吗?”西莉克斯问道。
“我工作太忙了。”帕札尔答道。
“娶妻生子不才是人生的目的吗?人生最大的满足莫过于此了。”美锋很肯定地说。
红发女孩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块蛋糕。不料父亲眼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骂道:“不许你出去玩wωw奇Qìsuu書còm网,也不能去散步。”
女孩一听放声大哭,并直跺脚。
“你太夸张了。没有这么严重。”西莉克斯护着女儿说。
“什么都不缺的人还偷东西,太叫人痛心了!”
“你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我父母亲很穷,可是我从来没有偷过任何人的东西,我也不许我的女儿有这种行为。”
受惩罚的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把她带走好吗?”西莉克斯照着丈夫的意思做了。
“教养儿女难免碰到这种情形。所幸众神保佑,欢乐的时刻要比痛苦多得多了。”
美锋叹了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满足。
美锋给帕札尔看了要给他的那批草莎纸,顺便帮他加强纸的四边,并多给了他几卷颜色较白、质地较差的纸,可以用来打草稿。
两人这才热情地致意道别。
※※※
孟莫西光秃的头顶泛红,泄漏了他极力隐藏的愤怒。
“谣言,帕札尔法官,这全是谣言!”
“可是你也做了调查。”
“例行公事嘛。”
“没有结果?”
“没有。有谁敢侵占储藏在国家谷仓的谷物呢?太荒谬了。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因为空虚谷仓位于我的管辖区内。”
警察总长尴尬地放低声量说:“这倒是真的,我忘了。有什么证据吗?”
“有最好的证据:一份文书。”
孟莫西看了文件说:“查核员记录有一半的存粮被取用……这有什么不对吗?”
“储藏塔还是满满的,我亲自看过了。”
孟莫西站了起来,背转过身望向窗户外头。“这份文件签了名了。”
“是假名。派任的查核员名单上没有这个人。要找出这个奇怪的人物,由你负责应该最恰当不过了吧?”
孟莫西恨他如此直截了当不留情面,不免语带讥讽:“我想你大概已经询问过谷仓总管了,对吧?”
“他说他不知道和他谈这笔交易的人叫什么名字,而且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你认为他说谎?”
“应该没有。”
虽然当时狒狒也在场,但是总管没有再说什么,因此帕札尔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必定是阴谋!”总长言之凿凿。
“有可能。”帕札尔也同意。
“很明显,总管就是主谋。”
“越明显就越值得怀疑。”
“把这名盗匪交给我吧。帕札尔法官,我有办法让他实话实说。”
“绝对不行。”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孟莫西实在不明白这个年轻法官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暗中派人全天候监视储藏塔。盗贼那一伙人来搬运谷粮时,就可以现行犯的罪名加以逮捕,也可以马上知道所有罪犯的姓名了。”
“但是总管的失踪会让他们有所警惕。”
“所以要让他继续担任原有的职务。”
“这个计划太复杂也太冒险了。”孟莫西有点迟疑。
“不会呀。不过你若有更好的意见,可以听你的。”
孟莫西果然提不出更好的做法,只好妥协。“好吧,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第二十六章
布拉尼的房子可以说是惟一的避风港,让帕札尔受尽折磨的心得以稍微纾解。
他写了一封长信给奈菲莉,再度向她倾诉他的爱意,并祈求她能早日表白她的心意。
如此骚扰她,他也感到自责,但就是无法压抑这股热情。从此,他的一生就交给奈菲莉了。
布拉尼在第一间房间里,为祖先的雕像供奉鲜花。帕札尔则在一旁静思。绿萼矢车菊和酪梨树的黄花可以让人永怀祖先,并能让奥塞利斯天堂里的贤人长伴左右。
祭拜完毕之后,师生二人爬上了阳台。帕札尔最喜欢这个时刻,天光逐渐淡入夜色,等待着明日重生。
“你的青春已经像是老去的肌肤再也回不来了。年轻的你很快乐,也很平静。但是现在你要做的,是成就你的人生。”
“我的一切,你都知道。”帕札尔只简单回了老师这么一句。
“有些事你并没有告诉我。”
“跟你是无须多说的。你觉得她会接受我吗?”
“奈菲莉从来不会虚情假意,她表现出来的都是真实的感受。”
阵阵的焦虑涌上帕札尔的喉头,使他难以言语:“我大概是疯了。”
“觊觎属于别人的东西,这本来就是疯狂的事。”
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诲,却只是让帕札尔更惭愧痛苦。“你曾经教我要以稳重精确的公正态度累积智慧,不要为自己的幸福烦恼,要努力让世人平和地往未来前进,努力建盖神庙,使果园为众神而果实累累(这是神庙内先贤石柱上的刻文),我把这番教诲全忘了。如今我却为情所苦,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这样也好,继续往前走到你的极限,直到你无法回头为止。遵循天意你便不会误入歧途。”
“我没有忘记我的职责。”
“斯芬克斯那件事?”
“进了死胡同了。”
“一点希望也没有?”
“除非找到第五名退役军人,或者苏提在亚舍将军那里探听到什么消息。”
“看来希望很渺茫。”
“就算要等上几年才能得到新线索,我也不会放弃的。你别忘了我手中握有军方说谎的证据:那五名老兵已经正式宣告死亡,可是其中却有一人回到底比斯当了面包师傅。”
“第五个人没有死。”布拉尼认真地说,好像老兵就在眼前似的,“别放弃,厄运总有离开的一天。”
布拉尼说完,师徒两人静默了许久。他说话时郑重的语调使得帕札尔心烦意乱,因为他知道老师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有时候他就是能看得见尚未可知的真相。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家。”布拉尼先开了口,“该是我到庙里度过余生的时候了。我的耳中将充斥着卡纳克神庙众神的沉默,我也将与永恒之石交谈。今后的每一天将越来越宁静,在这个人生的重要阶段作好准备之后,我便要面对奥塞利斯神的审判了。”
帕札尔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急忙说道:“我需要你的教导。”
老师却似心意已决。“我还能给你什么建议呢?明天我将拄着拐杖前往西方极乐,和所有人一样留在那里不再回来。”
帕札尔仍不放弃希望,继续找理由想说服布拉尼。“倘若我发现埃及罹患了可怕的疾病,而我又有机会起身对抗,你的道德威望将是我不可少的助力,你也将扮演决定性的关键角色。所以请你再等一等。”
“无论如何。我到庙里去之后,这间房子就是你的了。”
※※※
谢奇用枣核和木炭点了火,把角状坩埚放到火上,再以风箱助长火势。他把熔化的金属倒入各种特殊的模型中,希望能研究出熔炼金属的新方法。他记忆力超强,因此过程与结果均不加以记录,以免泄露了机密。两名助手长得十分健壮,体力也惊人,他们能够用长吹管连续吹好几个小时,以维持旺盛的火势。
难以摧毁的武器马上就要完成了。法老的军士佩带着无坚不摧的剑与长矛,将一一砍裂亚洲敌军的头盔,刺穿他们的甲胄。
他正沉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打斗的尖叫声。谢奇打开实验室的门想一探究竟,却刚好跟两名警卫撞个正着,他们抓着一个满头自发、双手通红的人,那个人气喘吁吁,眼中充满了泪水,缠腰布也扯破了。
“他私自闯进金属储藏库,”一名警卫解释道,“我们想要询问他时,他却拔腿就跑。”
谢奇立刻认出了牙医喀达希,但却全然不显得惊讶。
“放开我,你们这些野蛮人!”喀达希怒斥道。
“还敢大声,你这个小偷!”警卫长反骂他。
到底是什么疯狂的念头闪过喀达希的脑海?长久以来,他一直梦想能得到神铁来制造他的手术工具,使自己成为无人可以匹敌的牙医。为了他个人的利益,他丧失了理智,将阴谋计划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我已经派人到门殿长老那儿去了,我们现在马上就需要一名法官。”警卫长说道。
为了避免招致怀疑,谢奇只好顺着警卫长的意思。
※※※
门殿长老的书记官半夜三更被吵醒后,认为事情并未严重到非叫醒长老不可,尤其长老又特别注重睡眠。于是他看了看法官名单,挑出了最近才任职的帕札尔法官。由于他等级最低,应该让他磨炼。
帕札尔没有睡。他梦想着奈菲莉,想象她就在他身边,温柔地安慰并鼓励他。
他诉说着调查的过程,而她则描述着病人的种种,他们一起分摊对方工作上的负担,享受一种简单的快乐,每天旭日东升便又是充满希望的崭新的一天。
忽然间,北风大叫了起来,勇士也开始狂吠。帕札尔赶忙起身打开窗户。看了武装士兵出示由门殿长老书记官发出的调派令后,帕札尔便罩上短披风,随着士兵到了营区。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站了两名卫兵,他们手中的长矛相互交叉着。见到法官时,他们移开长矛让出通道,谢奇就站在实验室门口等着迎接法官。看到帕札尔,他有点讶异:“我以为来的会是门殿长老。”
“抱歉,让你失望了,上级下令派我来。发生什么事了?”
“偷窃未遂。”
“有嫌疑犯吗?”
“罪犯已经被捕。”
“那么只须说明事实、将罪犯起诉并立刻判刑就可以了。”
谢奇似乎有点不安。
“我要亲自问话,他人呢?”见谢奇没有反应,帕札尔便主动问道。
“在你左手边的走道上。”
罪犯原本坐在一块铁板上,有一名武装士兵看守着,他一见到帕札尔马上跳了起来。
“喀达希!你在这里做什么?”帕札尔着实大吃了一惊。
“我本来在营区附近散步,他们却无缘无故袭击我,还强行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他说谎。”警卫抗议道,“这个人擅自进入储藏库,才会被我们拦截住。”
“胡说!我要告你们伤害。”喀达希大声否认。
“储藏库里放了些什么?”帕札尔问道。
“一些金属,大部分是铜。”
帕札尔心里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便问牙医:“你是不是缺乏制造器材的原料?”
喀达希仍矢口否认:“这全是一场误会,我是无辜的。”
这时候,谢奇走到帕札尔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帕札尔应道:“随你的意思。”
他二人进入实验室,四